“杀妻骗保案”始末:嫌犯沉溺奢侈品消费 常给色情直播打赏

3000万元白日梦疯狂投保,人性泯灭借泰国旅游杀妻。
现年31岁的天津男子张轶凡,假借赴泰国旅游杀妻骗保,案件曝光后舆论哗然,国人心中也激起巨大的震惊波浪。
在目前可以确定的案情里,人们无法理解,一个人要怎样的人性泯灭才会选择如此方式,不惜长期谋划杀掉妻子,毁掉外人看来无比美好的家庭生活,并能假装和睦,“完美”躲过两家亲属的目光。
人们也无法知道,张轶凡究竟何时真正陷入混乱的奢侈消费、直播打赏和信用卡债务之中,让金融恶魔最终在他的心中掘开了这道可怕的深渊。
只是在案发后,亲人们才开始重新审视张轶凡。
见光的一面,是沉默寡言、老实本分、对妻子关心备至;另一面,却是神秘莫测、极度扭曲、被邪念所驱使的阴暗心理。
泰国杀妻,企图瞒天过海
女儿一家三口赴泰国旅游两天后,张礼义、汤雯丽夫妇于2018年10月30日下午接到了亲家打来的电话,说女儿出事了。此前的10月27日晚,女儿张小洁、女婿张轶凡带着20个月大的外孙女,从天津滨海新区国际机场登上飞往泰国普吉岛的飞机,毫无异样。
刚刚走进亲家屋里,听到女儿“游泳淹死”的消息,张礼义、汤雯丽夫妇瘫倒在地,随后四个老人都号啕大哭。
晚上8点,张礼义打电话给女婿张轶凡,询问女儿的死因。张轶凡说,前一天,即10月29日晚上,孩子睡着后,小洁提出到外面的游泳池游泳,没过多久,小洁让他进屋看看孩子,他在看孩子时不小心睡着,醒来后发现外面下起了小雨,出去一看,小洁漂在水池上。
电话里,张礼义询问女婿,水有多深,张轶凡说,差不多没头。张礼义问,有摄像头吗?张轶凡回答,没有。张礼义问池子有多大,张轶凡答,十几平方米……
张礼义心生疑惑,又不是大海惊涛,如此安静的环境,女儿为何会淹死?他很清楚,“小洁会游泳,从上小学就会。”
他再问,身上有伤吗?张轶凡犹豫片刻说,没有。他又问,外人能进去吗?张轶凡答,进不去。
张礼义挂了电话。
10月31日,张轶凡带着幼小的女儿回到天津。来到岳父岳母家,张礼义对张轶凡说,“准备准备,跟我一块儿回去,怎么着也得见到孩子。”当天晚上11点,小洁的父母与张轶凡和其他几名亲属就到达了泰国。张轶凡和小洁三叔住在一间房,但他随后进了岳父岳母的房间。
一进门,张轶凡就对岳父岳母扑通一声跪下,磕头,坦白说,“我跟小洁动手了”,他请求岳父岳母原谅他,并说自己已经为小洁购买了1700万元的保险,可以拿来抚养女儿。汤雯丽愤怒地说,“再多的钱我们也不稀罕,我们只希望我们的孩子活着……”
11月1日到达普吉巴东医院太平间,拉开尸体袋,张礼义夫妇震惊了。“孩子脖子上全是伤、肋骨上也是伤,腰上基本淤青了,几个指甲都劈了……”汤雯丽情绪失控,不让别人靠近,抱着女儿的尸体一声声呼唤,“妈妈亲亲,妈妈抱抱,你怎么走了就不回来了。”张轶凡也蹲在妻子的脚边默默流泪。至此,亲属们对张轶凡杀人的怀疑越来越重,三叔更是认定张轶凡作案。
但亲属们并没有立刻诘问,而是提议到泰国当地警察局,控告事发的著名网红酒店帕瑞莎的连带责任。当天下午,一行人刚到警局,张轶凡便被扣留审问。原来,案发后次日的10月30日,泰国警方就将死者的丈夫列为嫌疑人,但张轶凡很快回国,没能及时拘捕。此时隔着玻璃墙,张礼义夫妇看到,脱光上衣的张轶凡右臂上有许多伤痕。下午,张轶凡被警察带往医院,傍晚回到警局继续受审。
直到11月2日凌晨,警察对门外的家属喊道,“他承认了,快过来。”小洁父母哭着进了审讯室,质问张轶凡为什么杀死小洁,张轶凡回答,“不想过了。”汤雯丽愤怒地说,“你不想过了你放过我们呐,可以离婚啊,你不能杀我们呐。”
第二天,小洁亲属和警察一起去了事发的帕瑞莎酒店,因为里面住了新顾客,无法查看现场,他们只能返回警局。但警察为他们展示了一段录制好的案情视频。
在视频中,一位警察扮演小洁,张轶凡仍充当凶手,他捂着警察的嘴往水里按,等警察不再挣扎后,他在岸边的屋内坐了一会。他说,自己在20点50分拨打了前台电话,佯装求救。随后几天,张轶凡接受了当地法庭的听证会和继续调查。11月6日,警方出具死亡证明显示,小洁死因为“溺水”。
小洁的亲属于11月9日回国。二十天后收到泰国警方的尸检报告,让张礼义夫妇再次悲痛无比。尸检报告显示,小洁两侧手臂、胸部、肩部有多处伤口,两边眼膜有出血点,头皮、脖子两边、胸口有淤青,第5根肋骨折断,腹内出血,脾肾两边有淤血,肝撕裂。
“我们一听,哎呀,太狠了!肝都打碎了……”时隔了一个多月后,面对《凤凰周刊》记者,汤雯丽仍然抑制不住悲痛,掩面哭泣。张礼义仿佛能感受到女儿死前遭受的恐惧和痛苦,“(伤口和淤青)就是他给孩子掐的,往水里弄的时候,孩子跟他拼命了。求生的那种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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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洁的父母向媒体讲述案情。身后便是张轶凡、小洁一家三口住过的房间。摄影 陈龙
18份保单,疯狂投保3300万元
为什么杀死妻子?这是小洁父母和警方共同的疑问。
由于张轶凡主动提到了1700万元保险的事,小洁父母在11月3日便让国内亲属帮忙寻找这些保单,作为泰国警方破案的证据材料。11月4日,小洁的几位亲属和张轶凡父亲一同到夫妻俩的房子里寻找,从一床婚被里发现了4份保险合同。
4份合同均为人寿保险。其中,一份复星保德信“星安定期寿险”签订于2018年6月21日,保险金额150万元,期限30年,每年保费1380元;9月5日办理的同方全球人寿“(传世荣耀)终身寿险”,保额高达800万元,期限20年,保险费10.56万元/年;9月6日办理的太平洋人寿“爱相守定期寿险”,保险金额100万元,期限20年,保险费1350元/年;9月22日办理的阳光人寿“臻爱传家终身寿险”,基本保额666万元,期限20年,保费每年9.4572万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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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轶凡在今年6月和9月办理的同方全球人寿、阳光人寿、太平洋人寿、复星保德信保险合同,4份合同保额共计
这4份寿险合计保险金额1716万元,保费合计约20.3万元。根据合同,投保人均为张轶凡,被保险人均为妻子张小洁,而“身故保险金受益人”均为张轶凡,收益份额为100%。这意味着,如果被保险人张小洁因故身亡,保险金将全归张轶凡一人所得。但4份保单上,被保险人的签名笔迹明显不一致,有些明显是“投保人”代签。这说明,张小洁生前很可能对丈夫的投保毫无所知。
同时,与这4分保单放在一起的还有一份手写记录,显示张轶凡可能还购买了另外5份人寿险,同样是他为张小洁投保,保额共计450万元,“法定受益人”为张轶凡。与指定受益人不同的是,法定受益人包括被保险人的配偶、孩子和父母4人,而张轶凡是第一顺序继承人。
另一张打印的投保清单显示,借助聚米、咔嚓保、象保保、保险师、700度等软件,张轶凡还投了弘康人寿、华贵人寿、横琴人寿、长生人寿等11份保险,保额在50万元至200万元之间不等。投保时间尚不可知。由于网络保险程序较为简单,张轶凡似乎陷入了疯狂状态。
加上最后一份保额为500万元的华夏保险,目前可查到的记录里,张轶凡总计投了18个人寿保险项目,保额总计3326万元。人寿保险之外,张轶凡的电脑显示,他可能还通过支付宝平台,向平安、泰康两家公司购买了两份保额50万元的综合意外险,受益人为“法定”。
完美伪装的婚姻生活
张轶凡和张小洁是经单位同事介绍认识的。2016年5月,相差两岁的两人结了婚,婚后不久,张小洁就怀了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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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轶凡和张小洁婚房里的动植物摆件、喜字。案发后,小洁父母将这些物品扔到了楼梯间。
即便事后回想两年半前的情景,汤雯丽仍然觉得当初的张轶凡是正常的,他们认可这个女婿。“我们觉得行,挺好。他也不抽烟、不喝酒,工作也挺好的,家庭也挺好的。再说他也比较关心我们家闺女,又是同事介绍的,我们也没多想。”
结婚时,张礼义夫妇给女儿买了一套房,又陪了80万元的嫁妆。婚礼后,两人去了斐济旅游。婚后的生活看起来幸福美满。家人回忆,小洁怀孕时,张轶凡经常端着水杯在妻子旁边说,“洁,喝点水吧。”
两家原来的家境都还不错,张礼义夫妇更是常常帮助他们。2018年4月,张轶凡提出再买一套房,为了满足购房资格,他们办理了假离婚。张礼义夫妇知道后,让他们赶紧复婚,并拿出了60万元。张轶凡的父亲也掏了110万元,合计170万。然而事后检查银行卡,张礼义夫妇才发现,陪嫁80万的那张卡上,只剩下几百块。4月新购房的合同上,不仅只写了张轶凡自己的名字,而且贷了60万元,其余金额不知所踪。
小洁家人向《凤凰周刊》提供的30多份信用卡消费账单上可以看到,2017年11月到2018年6月,张轶凡支出项目出现多笔不明的大额奢侈消费和转账还款,例如2018年2月22日在上海颐尊水疗康体会所消费8800元。从7月份开始,张轶凡的交通银行、广发银行信用卡开始向“财付通—繁星直播商城”和“广州酷狗计算机科技有限公司”(实为同一家视频直播公司)频繁支付,每次至少数百元,连续刷出以千元为单位的消费。此后,消费金额逐渐增加,例如7月17日消费2000元,18日两笔1000元,24日三笔1000元,29日一笔3000元,8月11日消费3000元,20日消费1.12万元,27日支出3200元。至9月,他还刷出两笔1万元的网联消费。
小洁家属在张轶凡的电脑里发现了158G的色情视频,由此可以断定,张轶凡大笔消费投入在了色情直播打赏。仅仅2018年9月,张轶凡的广发信用卡支出6.36万元,10月2日至5日4天内,广发卡转账支出6.45万元。
张轶凡还沉溺于奢侈品消费,8月7日他在路易威登消费1.37万元;8月17日他在天津滨海建国大酒店消费1000元;9月20日,他在天津一家珠宝店,POS支付了三笔费用,分别为3200元、4800元、5000元;10月,他背着家人去了福州,在丝芙兰化妆品店和希尔顿酒店合计消费4142元,一笔神州租车的支出为658元。张礼义认为,女儿对此也毫不知情,“在外头乱七八糟的事情,(花钱)一万一万的,谁家、谁的对象能承受?”
张小洁却对丈夫从无戒心和察觉。婚后,她对丈夫十分关爱,给张轶凡制作可爱的贴纸屏保照,给他设置甜蜜的微信昵称,还告诉朋友,她觉得张轶凡很可爱。小洁父母说,小洁内心善良,从小对人没有心机,结婚后家里的财务也全交给张轶凡打理,这就留下了隐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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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害人手机里为老公张轶凡做的贴图
张轶凡沉默寡言。小洁的姨父回忆家族聚会,“看不出来(他有问题)。不多说话。别人说着哈哈大笑,他很少笑。也少跟长辈交谈。”汤雯丽说,孩子出生后的半年,他们一家三口就住在小洁父母家的房间里,后来他母亲得了脑血栓,他们回到张轶凡父母家住。“他在我这儿的时候,没有迹象。我们家女儿也不说什么。我们看着,觉得一家三口挺好的。也不往坏处想。”张礼义告诉《凤凰周刊》,辞职之后,张轶凡每天跟着妻子一起出门上班,一起下班回家,“我们根本就不知道,一点都没察觉。”
引渡存在可能
整整两年,张礼义一家没有发现张轶凡的任何异常。“他装得多好,他就是一个谜。”
此次夫妻俩提出去马尔代夫旅游,双方家长都反对,因为孩子只有一岁半,还太小。张礼义提议可以去海南,近一点。但张轶凡还是买了去泰国普吉的机票,他们就没再说什么。行前,张礼义给了夫妻俩1万块钱,并嘱咐他“不用给我们买东西,你们自己玩好了就行,平平安安回来”。张轶凡回答,“行。”
只是在事发回国,张礼义夫妇找到张轶凡的工作单位,才知道他在婚后半年就辞了职。但他们不知道,张轶凡在辞职的这两年里,每天都在做什么。事后小洁家人从电脑里找到了一份张轶凡的个人简历。
简历显示,张轶凡于2011年从天津一家科技大学的财务管理专业毕业,毕业后进入交通银行天津分行滨海金融街支行工作,直到2017年1月26日辞职。在“岗位职责及工作业绩”中,张轶凡自我描述,开始一年多,他担任综合柜员,随后便升任客户经理,“在担任沃德客户经理期间,曾获沃德客户经理圆桌骑士称号,至2016年底,OCRM系统中名下管理客户日均资产规模达1亿元以上,日均资产100万以上客户30至50人……”他评价自己,“工作态度积极,踏实努力,对客户以诚相待,以信为本。”
照片下的状态,他写道,“在职中,考虑换工作。”案件曝光后,该银行单位拒绝对记者透露张轶凡的任何信息。知情的朋友称,除短暂入职过一家保险公司外,张轶凡一直处于无业状态。
张轶凡瞒过了家人和朋友,他有时告诉朋友,他在做投标,有时又对另一个朋友说,自己在做劳保用品生意。在挥霍消费、奢靡生活之上,张轶凡完美编织着美满生活的假象。
张轶凡什么时候开始起意骗保?是否一开始就计划杀死妻子,来达成骗保目的?甚至有人推测,也许张轶凡和张小洁的结婚就是为了这个,实为“骗婚”。但这一切目前没有答案,张轶凡被泰国警方拘押,他在天津的朋友、亲人也保持沉默。只是张轶凡的父亲对儿子的行为痛心疾首,他告诉亲家,张轶凡“最近几个月变化很大”,但没说什么变化。他还多次怒言,“叫这恶魔死去吧,他害得咱全家家破人亡……”
12月10日,张礼义夫妇再次飞往泰国,将国内搜集的“骗保”证据递交给泰国警方。他们不懂泰语,打车都困难,好在遇到了一位律师,他的妻子会中文,因此他们聘请了这位律师。此外,他们还向中国驻泰大使吕健递交了一份求助信。他们担心泰国法律对张轶凡的罪行处罚过轻,事情曝光后,他们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将张轶凡引渡回国内,接受中国法律制裁。12月13日早上回到天津,一家人到墓地看望小洁,汤雯丽为女儿带去亲手包好的饺子,痛哭失声。
早在1993年8月,中泰两国就签订了《引渡条约》,虽然有希望将张轶凡引渡回国,但这还需两国司法和外交部门交涉,也将取决于泰国警方最终的调查情况。
张礼义夫妇也在国内求助于警方,12月3日,他们收到天津当地警方给出的立案书,由于凶杀发生在国外,天津警方暂时以保险诈骗为名立案。
截至目前,家人一直在引渡方面努力,“不能叫他逃之夭夭,希望给他引渡到国内,严惩这个恶魔。”
保险监管待完善
张轶凡是何时、如何生出“骗保”的邪念?这点暂时不得而知。那么,保险公司的程序有无漏洞?
资深保险经理雷女士告诉《凤凰周刊》,虽然保险合同上一般都要求投保人、被保险人亲自签字,但“代签”和“假签名”在业内非常普遍。“传统投保中,或者原则上,我是要亲眼看着你们俩签字的,但实际操作中,比如你说我太太出差去了,下礼拜才回来,你快递给我,难道我还会不同意吗?”很多时候,保险代理人即使明知道投保人在代签,但只要他表示“你不要让我看到就行”,撇清责任,便没问题。“我只需要告诉他,不是本人签名,将来有可能影响到合同的效力。”
雷女士说,由于意外险、寿险都涉及到投保人“自己的权益”,保险公司一般都怀着“善意”原则,“我相信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对于投保人填写的各项信息,基本上都采信,并省略或淡化审核程序。“身体是你的,寿险更是要人死了才能赔,谁会用死去做代价呢?所以保险公司不需要审核,这也很难说是漏洞。”而实际情况中,保险公司对于投保人的各项信息也缺乏核查能力。
从《凤凰周刊》记者看到的4份纸质合同中,张轶凡的造假是极为明显的。在9月5日生效的“同方全球(传世荣耀)终身寿险”,保额为800万元,张轶凡勾选投保目的为,“保障家庭收入、保障子女教育、养老保障”,填写自己的信息为,“塘沽区大福仁酒店,经理,个人年收入55万,家庭年收入65万,180厘米、80公斤”。9月22日的阳光人寿终身寿险,保额666万元,他描述自己,“大福仁酒店,经理,年收入45万,来源为工薪,180厘米、95公斤……”后者将张小洁保至106岁。
雷女士说,保险行业中,每个公司和产品,要求审核的保额标准不一样。一般保额在三五百万元以下的,只需要面晤即可。而超过保额风控标准后,比如达到1000万元,保险公司会去投保人家里、工作单位调查实情,以防投保人做假。一般情况下,除了身体状况调查问卷,达到一定保额后,投保人还要填写《财务问卷》,还要做电话回访。在保额800万元的同方全球人寿合同中,张轶凡填写了《财务问卷》,除了夫妻二人的经济收入,他填写了个人房产(120㎡)、汽车(无)、个人存款(40万)等信息,但与前面矛盾的是,他将配偶工作情况写成“大福仁酒店经理,年收入40万。”
“保险公司没有能力、也没有精力去核实投保人的材料。我要求资产证明,纳税清单当然造不了假,但你说你有家公司,多大规模,捏造一份三表,房产证也是假的,我们能挨个去查吗?不能。我们认可你全是真的。
”保险公司不仅不确保财务资产证明的真假,电话回访通常也是走个形式。“你找个女的帮你回答,只需说,是的,我知道,我明白,就过了。”保险公司的底线是,第一,明确告知,造假会影响赔付效力;第二,赔付条件事关被保人自身的利益,如疾病、身亡等。“一个女的偷偷给老公办个保险,你还能不给办吗?她也是为亲人好。”
在实际的情况中,投保人和保险代理人都会秉持“简化环节”的心理,将保额降到风控线保额以下。“比如某个产品的风控线是1000万元,投保人说,我不想你们上我家、我公司来,我嫌烦。那么,双方就商议,把保额降到八百万或九百万。省得麻烦。”因此,雷女士做过的大部分寿险,都是一二百万元的。而如果一个人想买一个大额保险,但是身价不够,他可以拆分成小额,买多份保险,“这家保险公司买200万,那家保险公司买200万”。
按照目前张轶凡投的保险产品来看,雷女士认为,他很可能也是避开了各个公司的保额风控线,以躲避资产和信息审核。“他买了3000多万元,一家公司肯定不卖给你。他分着买,就是可以的了。所以他买了这么多。”在张轶凡的3份华贵人寿的“擎天柱”网络保险项目里,保额分别为线上150万元、线上200万元、线下150万元。雷女士说,这些网络保险更是连面晤都没有了,更别说审查。
雷女士说,保险行业也没有银行业那样的联网系统,不能查实投保人是否同时投了其他保险,因此对多投保行为无法控制。比如,张轶凡在那份同方人寿保险合同的“被保险人拥有的生效或正在申请中的保险(其他保险公司)”问题后,填写了“无”。
不过,所有人寿保险的免责条款里,都列明了不给付保险金的情况,第一条即规定:投保人故意杀害、伤害被保险人。
按照张轶凡的想象,妻子也许可以轻易杀死,杀死时妻子身上没有伤痕,岳父岳母不一定见到女儿尸体……而成功瞒过所有人之后,他就顺利得到3300万保险金。
但没有完美无瑕的杀人。“杀妻骗保”的计谋很快就败露了,张轶凡的保险合同几乎全部失效,他不但拿不到一分钱,还将承担法律的制裁。
截至本刊发稿,张轶凡的引渡尚无进展,而泰国方面的消息显示,该国警方拟以“蓄意谋杀罪”起诉张轶凡。根据泰国刑法,“蓄意谋杀”最高可判死刑。
(为保护当事人隐私,除张轶凡外,其他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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