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顿单于给新寡的吕后写了一封“情书”,吕后怎样回信?

高帝十二年(公元前195年)夏,西汉开国皇帝刘邦驾崩,汉惠帝刘盈继皇帝位。由于刘盈年轻而且缺乏主见,他的母亲吕后接收遗命辅助朝政。

就在刘邦死后不久,一贯骄横的冒顿单于写了一封侮辱性的书信给吕后:“我是一个孤独的君主,生于潮湿的沼泽之中,长于平旷的牛马之域,多次到两国边境上来,希望到中原游玩一番。陛下刚刚丧偶,寡居无依,我们两个君主都闷闷不乐,没有什么可供娱乐的,希望我们俩能以各自所有的,交换到各自所没有的。”

吕后看完信后大怒,召来陈平、樊哙、季布商量,要杀掉匈奴使者,发兵攻打匈奴。樊哙闻讯后义愤填膺道:“臣愿率领十万之众,横行匈奴中!”

吕后问季布,季布回答道:“樊哙可杀!以前陈稀在代地造反,汉军有32万,樊哙是上将军。当时匈奴把高帝围困在平城,樊哙却不能解围,以至于天下传唱:‘平城之下实在苦,七天没吃到食物,士兵无力拉开弩。’如今歌声犹在耳畔,那场战役的受伤者尚未康复,樊哙却想要动摇天下,妄言以十万之众横行匈奴,这是当面欺君。况且这些夷狄像禽兽一样,听到他们的好话也不值得高兴,听到恶语也不值得生气。”

这位季布,原先是项羽手下一员猛将,爱打抱不平,楚汉之争中多次让刘邦陷入困境。刘邦即位后,曾经悬赏千金捉拿季布。后来,季布躲在大侠客朱家家里,朱家通过刘邦的司机夏侯婴,向刘邦进言,于是刘邦赦免了季布,还把他留在身边做官。

季布虽然并非刘邦集团的老成员,但是特别信守承诺,是成语“一诺千金”典故出处,所以得到了西汉最高统治者的信赖。

冒顿单于之所以写了这样一封“情书”给吕后,可能有三种原因:

首先是华夏与匈奴婚姻制度的不同,中原汉人社会形态比匈奴发达,私有制更加成熟,而血统的纯正与否,对于遗产继承至关重要,所以要求妇女恪守贞洁,丈夫死后还要守寡。

而匈奴是原始的收继婚制,父亲死去,儿子可以娶后母为妻;兄弟死去,活着的兄弟可以娶嫂、婶为妻。这是因为匈奴人生存环境恶劣,婴儿成活率低,人口稀少,所以必须多生育一些人口,才能将种族延续下去。

所以在冒顿看来,汉匈两国既然已经缔结和亲,双方就是亲属关系,而吕太后丧偶后改嫁给他,完全合理合法。冒顿可能真的不了解汉朝的婚姻制度,认为两国君主喜结良缘,是和亲关系的某种升级版。

其次,这封信可能是冒顿单于针对汉朝新一任领导人对匈奴政策的某种试探。冒顿与刘邦在平城已经交过手了,汉朝一定程度上屈服于匈奴的武力,战后缔结和亲,双方算是不打不相识。

但是,刘邦的继任者到底对匈奴态度如何?是屈服、是友好、还是敌对?冒顿心里没有底,所以就写了这样一封求亲信,从形式上来说,是要继续加强两国的姻亲关系,在言辞上又对吕后有所轻侮。由此来检验汉朝新任统治者对匈奴的态度,如果汉朝真的敌对匈奴,匈奴也有足够武力打败汉军。

最后,这封信可能是冒顿单于故意找茬,想要发动新一轮对汉战争。或许刘邦死后,冒顿单于打心里就藐视吕后、刘盈这对孤儿寡母,想要趁此机会入侵汉朝。于是就利用这封信侮辱吕后的尊严,从而激怒她发兵攻打匈奴,而匈奴就可以按照白登之围依葫芦画瓢,一举围歼汉军主力。

所以,季布的分析是很到位的。首先是汉匈双方战略优劣不成比例,如果真像樊哙那样凭借一腔热血,以十万之众横行匈奴,必然正中冒顿下怀。其次,当时刘邦新死,政治局势动荡,经济民生凋敝,一旦与匈奴大规模交战,必然使天下震荡,动摇西汉王朝的根基。

正如《孙子兵法》所云:“主不可以怒而兴师,将不可以愠而致战。”战争的决策,关系到国家存亡,不能因为决策者情绪的波动而草率行事。所以,当时汉朝的对策,只能强忍愤怒,以谦卑的言辞、丰厚的礼品来化解冒顿单于的戾气。

吕后也认为季布说得有道理,就让掌管外交的大谒者张泽替她给冒顿单于回信:“单于没有忘记敝国,赐给书信,敝国诚惶诚恐。我退朝以后思忖,如今自己年老气衰,发齿脱落,路都走不稳。单于应该是听错了,不值得单于降低身份污辱了自己。敝国没有什么罪过,也应该被宽恕。我有两辆御车,驾车的马八匹,奉送给您乘坐。”

这样的回复,无论冒顿单于是出于何等目的,都足以让他心安。如果冒顿是真想迎娶寡居的吕后,那么她年老色衰的状况足以让他打消念头;如果冒顿想要试探汉朝新近的对匈政策,那么汉朝一贯谦恭的态度足以给他宽心丸吃;如果冒顿想要入侵汉朝,那么汉朝继续给予匈奴物质馈赠,满足他对财富的渴望,同时表明汉朝决策者并不是头脑简单的情绪动物,没有那么好对付。

冒顿单于收到回信后,又派人来汉朝道歉:“我们没有听说过中原的礼节,陛下幸好宽恕了我们。”表明这只是一场误会,于是两国继续维持和亲关系。

这次外交事件,是西汉决策层“清净无为”政治哲学的一次实践,成功劝阻了主战派,不主动挑起战端,尽量维持汉匈的和好关系,一切为恢复发展经济生产让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