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约作者 | 李勤余
“鸡你太美”，就因为这句咬字不甚清楚的歌词，当红小生蔡徐坤成了B站鬼畜区的“香饽饽”。当然，他和他的粉丝一定不会为此感到高兴。因为在UP主们创作的鬼畜视频里，这位大明星的形象实在有些惨不忍睹。4月12日，蔡徐坤工作室联合律师机构奋起维权，声称鬼畜视频属于“侵权”“恶意剪辑”。不过，UP主也毫不示弱，我行我素。在他们看来，反对蔡徐坤等流量明星，是一种天生“正义”的行为。然而，事实真是如此吗？
蔡徐坤们未曾经历的鬼畜前史：人畜无害的解构主义大狂欢
恶搞，是当代网络平台中常见的青年亚文化之一，指对作品进行二次创作，重组并解构母体文化，从而制造出喜剧或讽刺效果的娱乐文化形式。而“鬼畜”作为诞生于其中的新生力量，拥有极度个性化及戏谑夸张的外在特征。
“鬼畜”文化正在席卷年轻人
鬼畜自诞生之日起，就受到广大年轻人的喜爱和追捧。在那段蜜月期里，没有人会预料到，蔡徐坤们和网友之间会爆发出一场“战争”。
值得注意的是，鬼畜从来都与娱乐圈明星脱不开干系。
2012年左右流行于网络的鬼畜作品《你有本事抢男人》，以影视剧《情深深雨蒙蒙》中雪姨（王琳饰）在陆依萍家门口敲门寻衅的桥段为素材。《我的洗发水》是网友将成龙代言的洗发水广告和庞麦朗的音乐作品《我的滑板鞋》进行混合剪辑，实现声画同步后的鬼畜作品。而最广为人知的早期鬼畜经典，当属唐国强饰演的诸葛亮与王朗之间的唇枪舌剑。那句“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也就此成为鬼畜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经典台词。
可这些明星为何从未与网友产生过正面冲突？就拿唐国强来说，他不仅欣然接受了鬼畜视频的恶搞，而且在综艺节目中多次表示了赞赏，甚至亲身示范。
究其原因，一是早期鬼畜视频对明星并不构成明显的冒犯。无论是雪姨敲门还是诸葛亮怒骂，卖点无非是有趣、好玩。明星们在观赏过后大可付之一笑，没有较真的必要。二是这些视频素材大多来源于年轻一代并不熟悉的经典作品。而通过鬼畜将它们再次引入公众视线，对这些老牌明星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更重要的是，鬼畜对严肃话题的解构，也让以往公众形象较为刻板的唐国强们拥有了一副新面孔。既能再度增加知名度，又能拉近与年轻人的距离，何乐而不为？如果鬼畜文化沿着这一轨道继续发展，可说是大有扩张之势。
反蔡徐坤的“正义”真是正义吗？鬼畜视频的道德底线之问
从老牌影星转向当红小生，鬼畜视频主角的更新换代并不奇怪。当鬼畜成为网络亚文化的代表之一后，其必然要寻找发展和扩散的方式。而蔡徐坤们自带的流量，无疑是广大UP主不能错过的目标。
另一方面，如今的UP主不再满足于单纯的搞笑，力图在再创作中加入更多的个人情绪。于是乎，在舆论场上本就饱受非议的流量明星们，自然成了最明显的靶子。
与上一代鬼畜视频相比，如今的作品显然在道德层面上更具争议。尽管以蔡徐坤为主角的鬼畜视频可能多到难以计数，但它们的特点却是一目了然的。一是拿蔡徐坤唱歌时的吐字不清说事，最典型的例子当然是“鸡你太美”。二是聚焦、反复播放蔡徐坤不那么专业的篮球动作。
可以说，这两大特点都是在蔡徐坤的某些缺点上大做文章。毋庸置疑，作为娱乐明星，蔡徐坤的专业素养并不完美，也不缺少“槽点”。但作为一个普通的年轻人，他同样拥有个人尊严和隐私权。虽然反对蔡徐坤的网友将自己的行为称为“正义”，可我们显然要给它打上一个问号：公开嘲笑、讽刺他人，真的是一种正义吗？
蔡徐坤的遭遇，并不是个例。鬼畜区里还有他的难兄难弟吴亦凡以及“锦鲤”杨超越。以他们为主角的鬼畜视频里，同样含有满满的恶意。吴亦凡的鬼畜“代表作”《大碗宽面》，成了被众人嘲笑的对象。而杨超越专业能力薄弱的缺点，也没有逃过UP主的无情捉弄。就此而言，蔡徐坤工作室对鬼畜视频的批评，其实不无道理。
什么是鬼畜视频制作的伦理底线？鬼畜视频选材界线又该在哪里？蔡徐坤与网友的相互攻击，已经把上述问题摆到了台面上。有人认为，身为赚取大把利益的流量明星，有此遭遇也属顺理成章。可别忘了，鬼畜视频的主角可以是任何一个人。不妨做一下换位思考，如果你的某一个人缺点在鬼畜视频中被无限扩大，能否接受？我们常说，在以嘲笑他人缺点为卖点的审丑文艺作品是低俗的，那么，野蛮生长的鬼畜视频会不会渐渐滑向这一深渊？
一些关于蔡徐坤的鬼畜视频在蔡徐坤粉丝看来是“毫无底线”
何为正义？这一关乎道德标准的概念不应该被滥用。当个人的好恶彻底代替了客观的道德评价，所谓的正义之争就会沦为相互的谩骂、侮辱。如果说鬼畜对唐国强们而言是“第二春”，那么对年轻的蔡徐坤们来说就是挥之不去的一场噩梦。而这场噩梦，可能只是刚刚开始。
多一分宽容，也多一些规范，别让鬼畜视频沦为丑陋的“生意”
可以大胆预测，不管蔡徐坤方面如何大张旗鼓地讨伐鬼畜视频，都不可能使其销声匿迹。这场以鬼畜为代表的亚文化狂欢不仅不会停息，反而会随着互联网的发展不断壮大。可是，此类审丑作品背后也确实隐藏着版权以及名誉权的纠纷。
2018年3月22日，官方发布的《关于进一步规范网络视听节目传播秩序的通知》就着重指出了“非法抓取、剪拼改编”中的“非法”，“擅自截取拼接”中的“擅自”。该规定强调的就是在视听节目内容的传播过程中，必须遵循《著作权法》相关规定，抓取及二次创作等行为必须获得法定授权。
尽管UP主们可以声明作品并未商用，但他们从中获取流量和平台奖励也是不争的事实。尽管蔡徐坤未必受到所有人的喜爱，但其工作室提出的质疑更应该被认真对待。如何使鬼畜视频的制作合法化？对网站平台、UP主们来说，这都不该是一个被忽略和回避的问题。
既然鬼畜视频拥有极高的流量变现能力以及宣推能力，那么它就不可能逃过被各方利用的命运。不能排除蔡徐坤与网友之间的战争被人为创造的可能。在某体育网站的讨论版，管理者刻意引入蔡徐坤的相关话题，目的很明确，那就是“引战”。而一场乱战之后的结果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相关平台有没有从中获得更多流量和话题？
进而言之，在这场由鬼畜视频引发的风波中，谁是赢家？既不是饱受嘲弄和诋毁的蔡徐坤及其粉丝，也不是群情激昂的鬼畜视频作者，而是各大网站平台。如果这一现象属实，有理由猜测，越来越多的平台会加入到审丑狂欢的行列中来。鬼畜视频也会将镜头转向更广的范围、更多的对象，到头来，“受害者”将不仅是娱乐明星，而且可能是不知名的普通人。而玩火自焚的视频制作者，或许也会为自己的作品付出相应的代价。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鬼畜视频应该被纳入到官方话语的渠道里。既然鬼畜存在的意义就是抵抗主流和大众文化的侵袭，那么它理应拥有一定程度上的自由。在电视机上出现的“弹幕”远比电脑屏幕上的同类来得乏味、无聊，这也在提醒我们，亚文化的生命力不应受到过多约束。
给鬼畜这一新兴流行文化多一点宽容，也为它制定一些基本的规范，才能使其运行在正常的轨道之上。如此一来，得益的将不仅是蔡徐坤们和亚文化爱好者，还有多元的社会文化。
第447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