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黑诸葛亮的人,基本都没有理想追求,是个懦夫

他一生谨慎不敢弄险,世人多以为他不能出奇制胜,终至丧送大好开局。

一、不进则退

关于蜀汉北伐,一直有人以为这是不自量力穷兵黩武,最终耗尽蜀汉国力,加速其败亡。

这种观点其实不值一驳。所谓“力小谋大,不能度德量力”,无非是魏晋方面人士出于“政治正确”的诋毁之辞,其中可能还包含着对诸葛丞相的恐惧,竟然反被某些人视为定论?

东汉十三刺史部,魏占其九而有余:凉州、司隶、并州,幽州、冀州、青州、兖州、豫州、徐州以及荆州北部;吴占不足其三:扬州、交州以及荆州南部;而蜀汉仅有益州一州而已!

曹魏国力之于蜀汉有压倒性优势,只是因为禅代初肇又遭大丧(魏文帝曹丕在位七年死),一时腾不出手来攻伐;假以时日,魏明帝曹睿理清头绪,自然不会容忍蜀汉偏安一隅。蜀汉一州之地,体量先天不足,以中古时代的生产力水平,无论怎么休养生息恢复发展,与曹魏差距还是会越拉越大。

不战只能坐以待毙,主动求变才有一线生机。既然生在三国乱世,不管你愿不愿意,终归是要搏一把的。

也有人以为,蜀汉以小图大,须韬光养晦以待时机,不能轻易浪战。

这话说得没错,诸葛亮不正是这么做的吗?事实上,很多人自己没有理想追求,是个懦夫,以己度人,就觉得诸葛亮不该北伐。

刘备死后诸葛亮大权独揽,却不急于平定南中叛乱,而是充分准备后以狮子搏兔之势一举成功。处置完后顾之忧,丞相又休整准备了近三年,等待机会出现。

蜀汉后主建兴四年,曹魏黄初七年(公元226年),魏文帝曹丕病故,曹睿新君初立威信未著,尚不能如臂使指。机会终于出现了,建兴五年,丞相诸葛亮断然移驻前进基地汉中,北伐进入倒计时。

二、出其不意

蜀汉后主建兴六年,曹魏明帝太和二年(公元228年),正月。

蜀军由汉中(今陕西省汉中市)出师,首次北伐曹魏。

将军赵云、邓芝率别部万人出箕谷为疑兵,虚张声势扬言进攻关中重镇郿县(今陕西省眉县),吸引魏军主力;丞相诸葛亮亲率大军主力五至六万人出祁山(今甘肃省礼县东,当时属于雍州天水郡),直取地形相对封闭的陇右地区(陇山以西,今甘肃东部)。

陇右攻略指向边荒,看起来只是小打小闹不能激动人心,但还是有很多亮点的。因为这样部署有很多有利因素:

首先,蜀汉兵力有限——常备军不会超过十五万人,其中东线李严部约三万人,南线庲降都督数千至一万人,成都卫戍一万人,汉中全部兵力不会超过十万人,实际能参加北伐的最多八万人,打消耗战是绝对没有前途的。陇右地处边鄙,曹魏防守比较薄弱,攻击这里可以形成相对优势,容易取胜。而且该地远离中原核心,一旦有变魏国方面难以及时有效支援,有利于巩固胜利。

其次,凉州历史上就是不太安分的区域,多次发生叛乱,地方豪族对魏国忠诚度不高,容易被蜀汉争取,有助于占领统治并形成可用力量。这一带还有很多羌族游牧部落,正是诸葛亮迫切希望引为臂助的。

再次,凉州土地贫瘠物产不丰,人口蕃息有限,相对不受重视。如果蜀汉能够迅速夺取,魏国可能因为本身损失不大,夺回代价过高,而予以放弃——就像曹操放弃汉中那样。而蜀汉也可以避免战事连绵,负担过重。

诸葛亮出兵时机方向都选择得非常好,战略隐蔽也做得极为出色,魏国对此明显缺乏准备,顿时朝野震惊人心惶惶,雍州辖下南安、天水、安定三郡爆发大规模叛乱响应蜀军,一时间魏国陷入极大被动。

三、神兵天降

陇右计划不仅在战略上出奇制胜,在战术上也可圈可点。

诸葛亮几乎骗过了魏国方面所有人,不仅中央麻木不仁,前线将领一样措手不及——魏略曰:天水太守马遵将(姜)维及诸官属随雍州刺史郭淮偶自西至洛门案行,会闻亮已到祁山,淮顾遵曰:“是欲不善!”遂驱东还上邽。

郭淮是曹魏名将,一生功业都在关陇战区,不说家国情怀,就算只为个人升迁,他也必定很关注蜀汉方面动态。孙子云:凡兴师十万,出征千里……内外骚动,怠于道路,不得操事者,七十万家。诸葛亮大军北伐,部队调动军需拨付,事务繁多动静必大。要瞒过郭淮耳目,只有一种可能:蜀军没有进行大规模动员,甚至没有在行军沿线预设临时兵站。

诸葛亮的实际部署可能是:除赵云部疑兵万人外,简拔常备军精锐五万组成北伐主力,只携带最低需要军械和单程粮秣,兼程急进,另以一到两万老弱为后援押送辎重。

丞相这一招相当冒险,如果途中遭遇魏军重兵阻击,一时不能前进,大军就可能断粮直接溃散!

当然,丞相这个险冒得心中有数,关陇魏军机动兵力不足,即使前出也不会很多,蜀军有把握战而胜之。毕竟战争没有什么绝对把握,不可能一点风险都不冒。

由于计划严密执行有力,蜀军只用了正常一半时间就完成了千里奔袭,成功迷惑魏国间谍,不露丝毫破绽,打了一个漂亮的时间差。

当数万大军浩浩荡荡“戎陈整齐”,如神兵天降突然出现在祁山,雍州三郡太守惊惧逃亡,甚至连“方策精详”的郭淮都被打蒙,乃至不战而逃——由魏略知,蜀军出祁山时郭淮就在天水,他返回的上邽是雍州刺史治所,也是天水郡属县,蜀军没有不攻的道理;而《三国志》郭淮本传中只字不提其在上邽的战斗经历,可见其没有在陇右组织抵抗,必定是脚底抹油走为上。

四、功亏一篑

凡事有利必有弊,陇右计划虽然初期取得成功,但也埋下了巨大隐患。

陇右是魏国薄弱处不假,但这个弱点是动态变化的,敌人随时可能加强。声东击西之计虽好,但不能指望解决所有问题,敌人不是傻瓜,迟早会反应过来。所以实现陇右攻略关键在于快,用最短时间解决问题!

具体到战场上,就要求蜀军不能纠缠于一城一地攻略,应该大胆跳过魏军固守据点(如天水郡治冀县、魏雍州刺史治所上邽等),抢先控制陇山诸口萧关、街亭等处,封闭战区阻断敌军增援,这些据点孤立无援,届时自然无法长久坚持。

但是诸葛亮没有这样做,反而在天水一带停留了较长时间。

丞相不是不懂得陇山通道的重要意义,更不是贪恋三郡,不急进断绝隘口封闭战场是因为“臣妾做不到啊”!

蜀军千里急进虽然威震关陇,但这样做是有代价的,他们的辎重完全跟不上,只能指望因粮于敌。三郡叛乱尽管声势浩大,却浮于表面,因为这很大程度上是丞相事先布置间谍暗手煽动破坏所致,由于初期没能策动当地重量级人物加入,组织结构松散破碎,冀县、上邽等据点仍有魏国残余势力在负隅顽抗,暂时无法整合足够资源供应军需。

蜀军滞留天水,是因为需要积蓄军资,才能进行下一步攻略。大军没有辎重是会不战自溃的!就算咬牙硬干拼命到了陇山,又该怎么站住脚?没有粮食的部队是打不了仗的!——美帝敢在太平洋上搞“越岛进攻”,关键在于他们有绝对制海权,后勤补给不是问题。

直到冀县易手,天水豪族姜维、梁绪、尹赏等人归顺,蜀军才理清头绪,建立起勉强可用的后勤系统——姜维降蜀后第一个职务就是军需官(“仓曹掾”)。

一旦条件具备,刻不容缓,丞相马上派出马谡前军争陇山。

由于中古通讯条件所限,马谡出发前,诸葛亮只能确定陇山尚无魏军。但他不敢小觑天下贤才,未必没有人看破陇山峡道的重要性。为此丞相事先做了另一手准备:叛乱三郡除陇山以西天水南安外,还有陇山以东的安定郡,这里即便夺取也显然难以坚守;在这里搞事情就是为了吸引魏国注意,绊住援军。

丞相没有把希望全部寄托在安定郡叛乱上,他也做了最坏准备。他估计到魏军有可能先占陇山,但却认为能及时赶到的只能是关中原有守军一部,最多三五千人(关中机动兵力不会超过两万,其中大部分要防备箕谷方向的赵云部),蜀军仍有绝对优势。事实上,诸葛亮没把希望全部寄托在马谡身上,而是投入了主力跟进——袁子曰:亮之在街亭也,前军大破,亮屯去数里。可见丞相准备在此进行决定性一击。

无奈世事难料,出来混总是要还的,诸葛亮刚刚打了郭淮一个神兵天降出祁山,张郃马上还了他一个千里飞师夺陇山。

于是马谡兵败街亭,形势急转直下。

五、壮士断腕

丞相知道自己不可能夺取陇山了,接上来就要在陇右腹地迎战源源不断前来的魏军;原先合作的当地豪族随时可能复叛,先前取得的局部优势已经荡然无存,再留恋下去就会被魏军缠住主力,即使能够取得一些战术胜利,也不能改变全局不利。

既然胜利无望,那就只有走为上了。诸葛亮断然与魏军脱离接触,阵势严整缓缓而退。

魏军也没料到蜀军会如此果决,直接壮士断腕斩仓止损,只是继续持重观望。于是蜀军赢得了充足的时间,携带大量缴获物资,并迁移部分占领区民众,建制完整的撤回汉中。

本文作者:鳄鱼不哭,公众号“这才是战争”加盟作者 ,未经作者本人及微信公众号“这才是战争”允许,不得转载,违者必追究法律责任。

公众号作者简介:王正兴,新华社瞭望智库特约军事观察员,原解放军某野战部队军官,曾在步兵分队、司令部、后勤部等单位任职,致力于战史学和战术学研究,对军队战术及非战争行动有个人独到的理解。其著作《这才是战争》于2014年5月、6月,凤凰卫视“开卷八分钟”栏目分两期推荐。他的公众号名亦为“这才是战争”,欢迎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