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郝琪
编辑/向荣
戚薇面前是一盒打开又被盖上的土豆丝。采访前一天，她刚因为公布体重上了微博热搜——体重过百还敢晒出来的女明星并不多见。这让“戚哥”的声名再次响彻江湖。
戚薇在微博晒出体重
江湖之外，她却频繁展露不那么“哥”的一面：她不肯边吃边聊，因为“吃的时候人最笨”；放下的手机里，传来女儿娇柔的声音。“她今天幼儿园比较早回来，给我发了一个视频。”她解释道，语气自然得像邻桌女同事。此刻，这位女同事正坐在沙发上，夕阳从身后照过来，一头长卷发被勾出金色的轮廓。
她擅于跟老公撒娇，和女儿关系良好，爱掏心掏肺地和你分享人生经验，大到职业规划，小到口红色号。不同甚至相斥的面向在她身上交融，缔造了“哥一样的女子”。
电视剧《没有秘密的你》中，戚薇饰演的林星然是一位心软嘴硬的废柴女律师——生活中总犯迷糊，用酱料拌凉掉的米饭当正餐，东西遍地乱扔。
戚薇在《没有秘密的你》中饰演女律师林星然
林星然是在职场中慢慢学会严谨的。这正是角色吸引戚薇的部分。在她记忆中，经典的女律师形象是TVB电视剧《一号法庭》里刘美娟演的Helen，严谨、帅气，始终秉持律政精神，为被告伸张正义。但这次，戚薇想演一位生活与工作中有反差的律师，在职场中跌跌撞撞，由菜鸟一步步变得老辣。
“我得要尝试去把她（演得）多面。”她说，任何一部影视作品中的人物形象与现实生活中的你我他一样，“都有很多面。”不同面向在一个人身上统一，构成她的复杂与真实。
她很早就被人叫“戚哥”，那是刚出道时各式各样面具中的一个，至今仍是她最广为人知的标签。综艺节目《我家小两口》里，戚薇在线训夫，就一碗汤教导李承铉如何把握真话与善意谎言之间的尺度。李承铉战战兢兢，完全臣服。
观众忽然发现，“戚哥”凛冽之下也有如此女性化的一面，爱撒娇，还有点“作”，将丈夫吃得死死的。林忆莲在《伤痕》中唱道，“女人独有的天真和温柔的天分，要留给珍爱你的人”，戚薇深以为然。她告诉《贵圈》，这些小脾气、小撒娇、女人味和性感是专属的，是她专门留给李承铉的。
当初结婚，她没什么感觉就过去了。又过了5年，夫妻间的相处方式也没太大变化。让她发生改变的是女儿。以前戚薇不喜欢粉色和泡泡裙，觉得虚幻、不真实，没有力量。女儿是个神似她的小女孩，和她一样表情丰富，“这是一个让我很感动的点，我生了她，她像我！”
戚薇与女儿表情神似
女儿喜欢这些虚幻的、不真实的、没有力量感的东西，戚薇也跟着改变了看待它们的眼光。她突然想起，自己也曾喜欢过它们。“童趣和这种特别单纯的美好会让你看起来状态很年轻、很向阳，我需要阳光的东西，需要给自己注入温暖”。
接拍《没有秘密的你》，是因为这是一个谈恋爱的偶像剧——她有很多少女心思，要在剧中展现出来。林星然在法庭上很“戚哥”，生活中自恋又戏精的部分又很“少女”，会用吹风机当话筒唱歌打气，将鲨鱼抱枕套在头上，想象人民币在粉红色的空气中从天而降。不少演法都是戚薇提出的。其中一场戏，林星然赢得官司，自我感觉飞升起来，身后有无数人为她鼓掌喝彩。戚薇将林星然脑海中的场景具象化，请来演员在她背后鼓掌，她也慢慢在掌声中飞升，直到被金瀚饰演的江夏拉回地面。
这是戚薇的实验，灵感源自日剧《我是大哥大》，那是一部改编自漫画的电视剧，于是真人表演也充满了漫画感。她觉得好玩，想尝试这种演法，要脑洞大一点，有悬浮感、实验性。
日剧《我是大哥大》海报
导演于中中告诉《贵圈》，戚薇塑造了一个内心戏极为丰富、表情包可以随意截图、浑身散发“致命吸引力”的林律师。于中中第一次知道戚薇，是在电视剧《无懈可击之美女如云》中。她留着干练短发，外冷内热，雷厉风行，给于中中留下深刻印象，也十分符合观众对“戚哥”的想象。
这个称号的由来极其偶然。出道不久，戚薇在综艺《唱游中国》中担任副主持，搭档李晨和沈凌。其中一期，众人玩游戏唱歌，她唱《夫妻双双把家玩》的男声部分。一开嗓，“把他们吓坏了，就觉得说这完全是个男的，毫无违和感。”从此，“戚哥”这个标签紧紧贴在她身上。
女明星被叫“哥”，至少在当时，绝对是新鲜事。那时，以中性形象出道的女歌手一度受到恶意攻击，女明星们也还没有穿上西装，走总攻路线。被众人叫“哥”，戚薇却很自然地接受了。
戚薇演唱会上的互动环节
她从小是妈妈带大的。母亲是个说一不二的女人，以一己之力担起养家重任。妈妈为人善良、工作认真。她耳濡目染，从小向往更有力量的东西。她爱听李玟——一个在苦情歌流行的年代，尽情展现性感魅力的女歌手；喜欢安吉丽娜·朱莉的戏——“很女性，很先锋”。比起散文，她更爱议论文，因为议论文要分析归纳总结，要讲道理。中学时她爱读刘墉——一个出了名的爱讲道理的作家——从吃喝拉撒的日常小事中总结出一个个大道理来。
戚薇也逐渐形成了一套生存智慧：要阶段性地总结自己，吸取经验教训，面对它、分析它，在自我认知的道路上反复练习。
刚出道那会儿，她给人的印象是温柔女生，和任何一个初入职场的新人一样，茫然、畏手畏脚、充满顾虑，不敢释放自己。她参加选秀出道，是10强选手中唯一没有跟公司签合约的。合约一签就是7年，她对此很谨慎。“你拿来，我看也不看就签了，我办不到，我不能把自己的人生就这样了。”戚薇说，“这种事情上我比较有方向，还是那个自己。但是迈步的时候会很虚，不知道该迈左脚还是右脚”。
戚薇参加《我型我秀》出道
“戚哥”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保护了她。照狭义理解，这至少意味着她性格爽朗、通透、不拧巴，这让她更敢将那个主意坚定的自己释放出来。“戚哥”有时也意味着她“没那么好惹”，帮她挡掉了不好的桃花，屏蔽掉不少情感麻烦。
后来唱片业萧条，歌手戚薇抓住机会，转型演员。这两年真人秀火了，她又出现在真人秀节目上。她敬佩那些怀着工匠精神一辈子只做一件事的艺术家，但她不是。她自认这辈子都不可能跻身行业顶端，孤注一掷让她缺少安全感，“你手上只有一个珍宝，这个珍宝没了，全世界都没了，我不想要变成这样”。
“浪来了我不是躲，我是迎一迎，万一我迎上了呢？我敢面对它。”她有广泛的好奇心，哪怕有些事情，她只触碰到皮毛。她积极开垦着通往不同道路的路口，确保自己永远有路可走，“更多选择才更多欢笑嘛。你想想，如果只有一条路，又恰好是个晚上，你心慌不慌，你连跑都没有办法跑。”
这或许是未能达到顶峰的自我开脱，但站在起点的确有站在起点的快乐。她不用领受高处不胜寒的孤寂，不用为了保持地位为难自己——那看上去太辛苦了。艺人的生活与工作往往界限模糊，想长久地干这一行，就必须找到让自己舒服的姿势。她常常觉得自己是不合格的艺人，无法做好表情管理，也不愿照着公司规划的路线好好走。
这些年，女演员常常说起无戏可演的尴尬。从表面上看，戚薇也处于困境之中——已婚、已育。很多时候，这些标签比一个真实可感的女人更让人先入为主。它们似乎等同于不再年轻、没有戏拍。
戚薇没有倾诉过艰难，自踏入这行，她就清楚艺人是青春饭，活到老演到老本来就是概率很低的事情。大约5年前，她感受到市场环境的变化：热播电视剧中，女主角几乎是清一色的“傻白甜”，“一定不适合更年长的女性”。
她开始尝试做幕后。先从年轻化的网剧开始，先后担任《亲爱的王子大人》《亲爱的，公主病》的艺术总监，累积经验，“如果市场上没有这样的题材，我就自己找、自己做。但是你得提前，守株待兔自然是可以的，但是几率就小”。
这些年，她饰演的角色暴露了她的内心。无论《北京女子图鉴》中不断在生活中试错的北漂陈可，还是《没有秘密的你》里横冲直撞的律师林星然，她们的共性是都自信、勇敢。“我不贪心自己可以诠释各式各样的角色，我想要通过我的角色传递给现在的女生一些力量”。
戚薇在《北京女子图鉴》中饰演北漂陈可
《北京女子图鉴》是个网剧。在那之前，她刚刚拍了吴宇森导演的《追捕》。团队犹豫过，接下来，是不是该走电影路线了。但她看了剧本，喜欢这个题材，决定出演。她想通过陈可的故事告诉大家，也鼓励自己，表面强大的女孩，也可能曾经落魄、迷茫、不堪一击。每个人的处境都是复杂的，奋斗的过程都很艰难，千万别被眼下的困境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