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原大地震,这个孩子被烧死半个身子,成了“怪物”,70多岁时突然失踪

1920年12月16日20时06分,甘肃省固原县和海原县(今宁夏回族自治区固原市原州区和海原县)发生里氏8.5级特大地震,震中位于海原县县城以西哨马营和大沟门之间,北纬36.5度,东经105.7度,震中烈度12度,震源深度17公里,地震共造成28.82万人死亡,约30万人受伤,毁城四座,数十座县城遭受破坏。
海原地震是20世纪发生在中国最大的地震,也是世界历史上最大的地震之一。地震释放的能量相当于11.2个唐山大地震。强烈震动持续了十余分钟,当时世界上有96个地震台都记录到了这场地震,被称之为 “环球大震”,余震维持三年时间。
图片
地表断裂带
今年是海原地震100周年,在这里先为大家讲述一个故事,也是地震中被忽略的一个伤痛细节。这故事是我听一个朋友讲的,是关于土炕的。西北人住土炕,冬天人住在上面很暖和,但对海原地震来说却是一个残酷的细节,也不知道有多少在震后被这土炕烧死了,而这是现在书写、研究这次地震的书籍或故事中,都鲜有提及的。
现在,西北很多地方,把土炕变成了电炕,也不再用煨炕了,在十多年前,人们嫌每天煨炕麻烦,就在煨炕用的畜粪柴草里搭一些煤,这样就能燃得久一些,不用成天为炕热操心了。但是,在煤金贵的年代里,人们只能依靠柴草畜粪,这种东西燃起来速度快,往往是前半夜炕还是热的,后前夜炕就凉了。海原地震发生在12月份,是西北冬天最冷的时候,人们都要把烧得很热,那时候的煤当然贵重,又处在天刚黑时,所以这个时候柴草畜粪的炕火应该非常大。我听来的故事就是从这个地方说起的。
图片
海原大地震中被撕成两半的震柳
故事发生在我老家甘肃靖远县的北八乡,具体的地方在这里将它隐去。当时,北八乡南部山区人们几乎全住空洞、烧土炕。我听来的故事是这样的:地震发生两天后,有个孩子在摇塌的土窑里被人们救了出来,当时,他的哥哥和姐姐用身体护着他,但他们已经死了,被救出来的他奄奄一息,但最终还是活了下来。人们很高兴,说是这家人终于有个根了,但很快发现他的半个身子已经死了,被火炕里的火给烧死了。感到不幸的同时,人们祈望他在以后的成长中能多少有一些复原,但他被烧死的半个身子,在日后却一直变化不大。
当时,这个孩子只有五六岁,慢慢地长大了,地震的伤痛也被人们逐渐淡忘了,这时候,他开始在两边不对称的身体里被一些人当成“怪物”,一辈子都没有找到过对象。再老一些的时候,年轻人和小孩子都不知道他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讲这个故事给我的朋友也并不清楚。上世纪九十年代,他已经七十多岁了,牙齿基本脱落,甚至连吃饭都成问题。朋友回到老家,他可能想朋友是从“外面”来的,有钱,就向朋友要钱:“能不能把你的钱给我两个……”朋友看了他一眼,觉得他很“古怪”,没有理会他。
图片
海原大地震形成的震湖
在老家待了几天,有回,朋友忽然和家人聊到了这个有些“古怪”的老人,作为同样经历过海原地震的朋友的奶奶脸一下子变了:“你没给钱给他呀?”朋友说:“没有!”奶奶哭了起来,向朋友述说了老人的经历,还说:“他没牙了,是想弄点麦乳精喝……”又说:“他一辈子没结婚,老了儿女管,怕是得饿死……”
朋友说,他听了奶奶的话,再联想到老人被“烧死”的半边身体裸露在外的部位,忽然觉得心痛,就去找老人,但老人那时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朋友还说,从那以后,老人就再也没有回到过村子里,老人走的时候是冬天,和海原地震的时候应该差不多,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后来,村里人估计老人已经死了,但不知道死在哪里。朋友说,但愿他能在另外一个世界里,和自己的家人团聚吧,也愿他被“烧死”的半个身好起来。
图片
故事就这样被朋友讲完了,听后,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我想到了另一个地方——青海喇家遗址,我国目前发现并发掘的最早的史前时代大型灾难遗址,距今已4000多年,或为地震引发洪水而导致的灾难。2015年8月初,在青海喇家遗址博物馆,震中的母亲守护孩子、返身救助亲人的约4000年前突发地震场面的遗存完整保留下来。我多次到过这个遗址,每回见到震中的母亲守护孩子的场景,都会被深深震撼。我想,4000年前的场景都能被保留下来,而距我们只有百年的海原地震的一些场景为什么就得不复原呢?
据1949年以后调查,地表断裂带从固原硝河至海原县李俊堡开始向西北发展,经肖家湾、西安州和干盐池至景泰县,全长220公里。这个地表断裂带在甘肃也有,我的朋友、兰州大学的任继荣老师近年来一些做着相关的调研,海原地震使西海固有大量黄土滑坡,甘肃省白银市平川区、景泰县、靖远县有大量断层基岩翻起、扭断。但是,因为不知道、不关心,有些人认为这次大地震的一切“没什么了不起”,甚至觉得很“无聊”,一些地表断裂带也被破坏了。
图片
喇家遗址中的母亲
任继荣说,在人类对地震没有完全解释清楚之前,作为内陆板块巨震极震区的人们和基层单位,有义务把各种地震现象记下来,把大地震遗迹保存下来,供地震学界研究之用。漠视毫无益处。我,在想什么呢?海原地震距我们才百年,地震中的一些故事的确被记录或书写了下来,但是,如果没有实物的印证(比如地表断裂带和一些场景的还原),再多的记录或书写都会显得苍白。(文|路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