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仁君:珍惜身边人,以父亲的名义

昨天看了一晚上科比有关的节目,12点才睡,早上3点就醒了,然后就睡不着了,不停地刷有关科比的消息,各种细节。
我已经很久没有被一件事情, 触动这么大了。除了他是科比,是一个篮球巨星,更主要的是,我也是父亲,我也有一个女儿。我女儿平时不关心篮球,她知道的球星不多。上个礼拜她问我,“为什么我们同学往垃圾筐里扔废纸的时候,嘴里要说一句科比,他不是退役很久了吗?” 我跟她说,科比并没有她想的那么大,跟我年龄差不多,她还特意去搜了一下,感觉不可思议,因为她从来没在电视上看过科比打球。
昨天我跟女儿说了科比以及吉安娜的事情,女儿开始并不相信,科比?今天? 然后她上网去搜,得到证实之后,她去查吉安娜的生日,惊讶的发现,她和吉安娜是同年同月生,生日只差8天。
我看了女儿的神情,心里特别特别难受,作为一个父亲,无法形容那种感觉,随后我写了纪念科比的文章。我老婆平时也不看篮球,但是她也不停地在看各种科比的新闻,她评价我的文章说,写的一般,这么大的事情,你写的没有感情。
我没有反驳她。不止是这篇文章,我现在写所有的文章,都几乎不带感情,我也尽量不带感情。我有时候跟朋友解释说,我是理科生,要讲理性,其实我自己觉得,可能跟我少年丧父的经历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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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生在沂蒙山区的一个小村庄里,我父亲没上过一天学,从供销社打零工开始,成为一名普通员工。虽然收入不多,但是毕竟算是一份工作,在我们村比其他村民好一点点,不论是亲戚还是邻居,都和我们家关系很好。我18岁生日没多久,我爸脑出血去世。悲痛欲绝之余,我并不知道这对我们家庭,对我到底意味着什么。亲戚和村民,都到我们家悼唁,安慰我妈和我们家的孩子,很多信誓旦旦,以后有难,他们定会帮忙。我爸下葬后第七天,我和邻居从坟地回来的路上,邻居跟我说他儿子要结婚,他们家要和我们家一起盖房子,让我转告我妈。这个邻居,平时有一碗饺子都一定要和我们家平分,那个时候,我对人情世故一点不懂,我虽然觉得有点奇怪,但丝毫没有怀疑他的用意。我回家跟我妈说了之后,我妈当时就哭了。我当时上学,我爸刚去世,盖的什么房子?我们家和邻居家,连在一起,不在街道规划内,他们家觉得自己宅子风水好,想在原地翻新,要我们和他们一起盖。以前邻居和我爸商量过,我爸告诉他们,我们家暂时不考虑盖房,他儿子可以像村里其他人一样,重新找个地方盖房,邻居也同意了。我妈说,现在他们看我们家没有男人了,就开始欺负我们。我当时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平时和我们那么好的一家人,为什么要这么做?后来真的如我妈所说,事情逐渐升级,先是冷眼相向,然后上门理论,接着满口大骂,还用石头堵我们家的路,如果我们不盖房子,咒我妈早死,还跟来帮我们的亲戚大打出手。
慢慢地,我重新认识了这个世界,重新定义了这个世界上的感情。那些我以为的热情,以为的和善,都不是我以为的。后来还有一个原本非常近的亲戚,到我们家破口大骂,各种污言秽语,你说到底什么具体原因,我现在也忘了,很多人欺负人,不是因为有什么具体的原因,而是单纯的他可以。那些说有难会帮忙的,有些只是嘴头说说,有些是幸灾乐祸,你爸不是在外面工作吗,你们家不是能耐吗?当然,确实有很多,一直在帮我们,真心的对我们好,帮我们度过难关,这些我都永远记得。家里变故之后,我妈经常哭,刚开始会有人陪她掉眼泪,慢慢别人就有点烦了,无论是施舍的同情,还是博取的同情,都是短暂的,对你的生活不会有任何影响。逐渐的,我不再相信各种廉价的感情,除了平时自我安慰一下,又有什么意义?我不再容易被煽动,我也不去煽情。
我不再相信,农民都是淳朴的,只是对跟他不相干的人淳朴而已。我后来去外地工作,再到美国,我发现无论肤色,无论阶层,人其实都是一样的,只是表现方式,阙值不同。在某个北京人看来,农民为了一个所谓的盖房子问题,闹的分崩离析,简直是可笑,同样的一个人,可以为了一套房子兄弟反目,在另外一个亿万富翁看来,觉得这个北京人又很可笑,但是这个亿万富翁一样可以为了争夺股权六亲不认。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你想怜悯别人的时候,说不定别人在怜悯你,那些点滴的怜悯和同情,可能背后是暗自庆幸。
这个世界,每天都有意外发生,时刻在提醒我们,生命真的很脆弱。每次意外发生,刚开始都会有怜悯,都会有同情,意外留给家人的伤疤,是永恒的。别人只会记住一时,家人要带着伤疤一世。后面的时间,要靠自己去慢慢疗伤,没有人能帮得了你。
科比的大女儿,比我当时还小1岁。他们家庭,不会担心生存等问题,但是一定会经历人情冷暖,肯定有曾经人前凑,当今身后溜的事情。父亲好比是把伞,没有了科比这把伞,他的孩子要经历本不该属于她们的风雨。
我父亲去世前两年,有过一次住院经历。出院后不久,他有一次突然跟我说,打算要买多退休金。我那时候只是一个高中生,他从来不跟我谈论这些话题,我当时还有点奇怪。我估计那个时候,我父亲就担心过意外,但是他从来没想到这么早,而我根本就没考虑过这种可能。到父亲去世,我们都没有过什么成人之间的对话,那次对话,我是印象中最接近的。作为父亲,科比也应该从来没想过,会有这种可能。昨天看了新闻之后,我第一时间问一个平时开飞机的朋友,为什么直升机上不安装降落伞。他告诉我,直升机有往下推动的气流,而且直升机一般飞的低,很难有机会打开降落伞,所以大部分直升机干脆都不配降落伞。
现在飞机失事的具体原因,还没有定论,可以肯定的是,当时洛杉矶天气不好,有雾。不清楚是突然有雾,还是飞行员虽然知道有雾,但感觉问题不大,仍然坚持起飞。驾驶员据说是个经验丰富的老驾驶员,科比也长期使用直升机,可能大家都觉得问题不大。很多时候,意外就在这种情况下发生。我们很多人,都知道喝酒不能开车,如果偶尔有几次喝酒开车没事,慢慢就会放松警惕,不会那么紧张。同样道理,我们都知道开车看手机危险,但有时还是会忍不住看一下,回一个短信之类,因为以前从来没出过事,这次也不会觉得有事。类似的事情,不胜枚举,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的道理,大家都懂,但不到自己头上,很多人很难重视。
生活充满着意外,但我们不需要这样的事情,来提醒我们,生命有多脆弱。希望每一个人,注意安全,珍惜身边的每一个人,不要给自己留下遗憾,给你的家人留下伤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