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屏全网的“封城日记”拍摄者口述:我记录了疫情中真实的武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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荔枝特报专稿 记者/周诗婕
近日,武汉一位小伙@蜘蛛猴面包拍摄的“封城日记”vlog火到了国外。
1月23日“封城”当天,他作为亲历者和拍摄者,用镜头忠实地记录了这座城市的点点滴滴。
上下班的护士、忙碌的志愿者群体、等待药品的患者家属、穿越街道的外卖小哥……大疫之下,镜头下这座城市的普通人温暖坚强。
“时代的一粒灰,落到个人头上就是一座山”,在武汉的作家方方看过视频感慨,“以后有机会见到这小伙子,一定送他几本我的书,以表达我的敬意。还要告诉他,在某个寒冷而忧伤的夜晚,他的视频鼓励了我”。
这些视频有哪些背后的故事?这位穿行城市的记录者,正在经历的“武汉日与夜”是怎样的?
荔枝新闻采访了拍摄者@蜘蛛猴面包本人,以下为他的口述:
我是武汉人,今年37岁,是一个独立影视工作者。
今年春节,女朋友原本准备从三亚过来,和我在武汉过年。2月底,我们一起去澳大利亚参加我姐姐的婚礼,见见我的父母。因为疫情,这些行程不得不全部取消。我只能沉迷“工作”。
武汉“封城”那天,我意识到这是一个很重大的事件,想要记录下来,于是开始拍摄“封城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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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一辆车,带着Gpro,BMPCC和一台无人机,我开始穿越整座城市。
腊月二十九,“封城”当天,我拍下超市和药店。在武汉街头,我看到提着行李箱却回不去家的年轻人在十字路口迷茫地发着信息。
除夕,阖家团圆,我拍下出发前往各自岗位的医护工作者。因为公交地铁停运,他们出行困难,我加入了接送医护人员的志愿群体。他们早晨七点半上班,年夜饭是一盒泡面。临下车前,一位护士反复向我道谢,让我保重,在车上放下一个她自己买的N95口罩。
那天的视频发出后,大量留言开始涌进我的微博。听说在外网上也火了,很多外媒联系我采访。
我从前也拍过片子,但都是默默无闻的那种。忽然涌进大量关注,全世界都在关注武汉这座城市的命运,让我更有责任和动力继续。
我的想法很简单,就是帮助大家看到真相,消除恐慌。坦白说,这是帮助大家,也是帮助自己。“封城”那段时间,我好几天都失眠。一个人开车在空荡的街道上,常常有种说不出的难过,路上没有车,反而不知道该怎么走。
我是普通人,我也害怕,但当我真的接触到疫情中各种各样的人,我反而被“治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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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着轮椅走的老夫妻
我在路上遇到一对老夫妻,70多岁的爹爹推着坐在轮椅上的婆婆,轮椅上挂满了住院用的生活用品。我在车上远远地喊话,问他们从哪里来。爹爹说,从医院出来,我们不是那个传染病,别吓不过。他们告诉我,年前婆婆因为糖尿病住院,现在好转了,想回家。但是儿子在汉口,武汉机动车禁行,也没想着联系社区,准备老两口步行从湖北中医院回到青山建设一路。
那是一段很长的距离,走路要花三个小时。我遇上他们的时候,爹爹已经推着婆婆走了一个小时。大冬天,爹爹穿着一件单衣,热得卷起袖子。我说送他们回去,他们一开始不肯。后来拗不过,坐上了我的车。下车时,他们一直道谢。我觉得很感动,这是武汉疫情中的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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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中有三个小孩的志愿者
还有很多武汉的志愿者,也让我觉得很酷。有一个年轻妈妈, 她家里有三个小孩。白天,她安顿好孩子们以后出来当志愿者;晚上有时候八九点才能回去照顾小孩。中午,她就让大一点的小孩做些面条来照顾弟弟妹妹。像这样的志愿者群体,在武汉有万把人。有一个志愿者的话,我印象挺深的,“我们不能跑啊,这是我们的城市”。
我大学的专业本来是广告。毕业后做过设计,也玩过乐队,混迹武汉的独立文化群体。以前,这一圈人都很自我,歌曲里表达的都是个体生活;但是,疫情发生以后,这群摇滚青年火速加入到“鲁磨路救援”,让我觉得很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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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患者送药的@蜘蛛猴面包
这一次因为拍摄视频,我还和一位郑州的志愿者松鼠哥成为了朋友。他是一位艾滋病患者,在得知新冠肺炎治疗可以试用艾滋病药物克力芝后,他组织全国的艾滋病患者捐献自己的药物。我通过一位朋友和他接上头,他把募集到的药物捐给我,再由我去给核实过的患者送药。
患者的家之间离得比较远,有时候一天只能送几户,但是把药送到家属手中,让我觉得很安心。通过送药,我也接触到一些真实的病人。有一位孕妇,36周,高热,但是仍旧在家隔离,没有找到医院收治和待产;我好朋友的高中同学,爸爸生病,她为了给爸爸找床位天天哭、到处奔波……这些真实的人让我觉得很难受,也很希望能够提供一些切实的帮助。
有一期视频,我就是以送药为主题。很多网友看了我的视频都在下面留言,你要做好防护,多保重。其实,刚开始送的时候,我是有保持距离的;但是后来,可能就慢慢放松警惕了,我和他们(患者家属)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处于风险之中,好像跟平时一样。我觉得他们都还挺坚强的,平常心,没有那么慌张和惶恐。这也是我开始不那么害怕的原因吧。
后面,这组视频,我还是会更新下去。但是频率可能不像之前那么高了。
我很庆幸,自己有了这个简单的想法并且做了这件事。走上街头,开始拍摄,反而让我重新认识了武汉。以前,我从小生活在这里,从来没有觉得它有多好,反而能挑出它的很多毛病。但这个事件发生以后,我接触到很多温暖、热心又勇敢的志愿者,也看到那些无助、无望又坚强的患者家庭。我觉得,这是真实的武汉。
我在拍视频的时候问过很多人,疫情结束后,你想做的第一件事情是什么?有一位外卖小哥告诉我,他最想去吃狮城楼上的煲仔饭。因为疫情,那家餐厅关门了。
至于我,最想做的事情,还是和女朋友团聚吧。2月底,不能参加姐姐的婚礼很遗憾。
但是,春天总会来的。我们会在春天相聚。
(记者奚宇对本文亦有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