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与复工：我们关注着什么？

在最近的一个多月中，随着新冠肺炎疫情的爆发，一系列相关事件轮番登场，吸引了民众的广泛关注。我们回顾一下这些关键事件：2020年1月20日钟南山院士公布新冠肺炎可人传人；1月23日武汉封城，此后各地接连出台严控措施；2月2日武汉火神山医院竣工；2月7日李文亮医生病逝；2月12日确诊统计口径改变；2月13日,中共中央决定应勇同志任湖北省委书记；2月10日、2月17日部分企业复工等。每个事件都深刻地影响着疫情的防控、经济的运行，与民众生活息息相关。

武汉的疫情变化、全国的疫情走势时刻牵动着大家的心。疫情严控阶段，多数民众禁足在家，通过网络获取各类资讯，跟踪疫情变化，排解疫情带来的焦虑情绪。我们要回答的问题是：过去抗疫的5个星期内，全国民众（网民）在关注什么？对于不同的事件关注度如何变化？以及什么影响着民众的关注度及其短期波动？理解这些问题，有助于把握民心走向，对事件可能的影响提出应对措施。

民众对重要事件的关注度可体现在百度搜索指数上（简称百度指数）。本文通过分析疫情发生以来相关“热词”的百度指数来量化其关注度。需要说明的是，百度指数作为“公众关注度”的测量，只能反应局部的真实情况，通过新闻点击、微信公众号、微博等方式传播的资讯，无法反应在百度指数当中。尽管存在这一局限性，对不同“热词”、不同时间、不同地区的多维度比较，仍可反映民众关注度的相对集中程度、时间变化趋势以及地区分布情况。

对“疫情”和“复工”关注度的走势

我们先从时间走势上看一下过去一个月一些与疫情有关的热词的搜索指数。图1中描述了“疫情”、“肺炎”、“口罩”和“复工”四个热词的百度指数。可以看出，1月23日“肺炎”先于“疫情”成为关注焦点，说明公众对新冠肺炎成为传染病疫情的认知要滞后3天左右，此后对“肺炎”的关注逐渐被“疫情”取代。从1月底开始“疫情”的关注度持续走高，最近10天随着疫情逐渐得到控制，其关注度呈现下降趋势。此外，在 2月13日附近，“疫情”和“肺炎”指数出现一个明显的搜索高峰并迅速回落。这是由于2月12日确诊统计口径改变，在“核酸检验”的基础上新增了“临床诊断”一项，使得2月11-12日全国新增确诊从2015人激增到15152人，增加了6倍多，此后一天新增确诊又骤减到5090人。这一激烈的变化迅速引起了公众的短期关注。

在1月20日钟南山院士指出“戴口罩有用”之后，公众对口罩的关注度开始大幅提升，在1月23日达到峰值。由于口罩的生产速度远不及其消耗速度，口罩成为稀缺品，其关注度在疫情期保持在一个稳定的水平。

随着新冠肺炎疫情得到有效地防控，春节后“复工”也成为热度较高的关注词，但在疫情防控期间，“复工”的公众关注度远低于与疫情直接相关的事件。

图1： 2020年1月17日-2月21日与疫情有关热词的百度指数

从图2可以看出全国新增新冠肺炎确诊和“复工”百度指数的关系，随着疫情防控形势开始呈现出积极向好的态势，2月5日起“复工”的关注度大幅增加。有趣的是，在每个周一（2月10日与2月17日）“复工”的关注度都会出现一次小峰值。随着上周全国陆续开始复工，“复工”的关注度持续走高。

图2：全国新增确诊和“复工”的百度指数

什么样的人在关注？——性别、年龄及地理分布

从百度搜索的网民特征画像上来看（见图3），不同热词的关注群体高度重合，“疫情”和“复工”的关注群体并无明显的年龄和性别差异。关注群体以中、青年人为主，男性占绝大多数（近2/3）。

图3：百度搜索民众的年龄、性别分布

从热词搜索民众的地理分布看（见图4），“疫情”的关注度与各地累计确诊病例数高度相关。而“复工”的关注度更多集中在经济发达地区，包括北上广深四个一线城市以及江、浙地区。

图4：全国累计确诊人数与“疫情”、“复工”关注度的区域分布

什么决定了民众的关注度？

从图4的分析可以看出，“疫情”与“复工”的关注度存在明显的区域差异。但单纯的图形对比无法排除人口分布、经济条件、网络覆盖率等区域差异带来的影响，从而还不能判断“疫情”和“复工”关注度区域差异的形成原因。为解决这个问题，我们将全国划分为349个地级以上城市，收集其民众从2020年1月17日到2月21日期间每天的“疫情”和“复工”的百度指数，形成了一个349个市×35天的面板数据。利用这个数据，我们进一步采用回归分析的方法，分析民众对“疫情”和“复工”的关注度变化与短期疫情防控态势变动的真实关系。

数据分析结果显示，在控制了地区特征和时间趋势后，当地当天的新增确诊和新增死亡与当地“疫情”百度指数高度相关，特别是新增死亡人数在更大程度上影响了人们对“疫情”的关注。这说明“疫情”的关注走势由当地疫情短期变化所决定，并且民众对“新增死亡人数”更加敏感；进一步地，我们在以上模型中加入了“武汉当日新增病例×当地与武汉的直线距离”这一变量，其系数说明了武汉的疫情短期变化以及当地与武汉的距离对当地人“疫情”关注度的影响。回归结果说明武汉的新增确诊数对于全国其他地区民众对“疫情”的关注度存在明显的溢出效应，其作用甚至要大于本地疫情变化带来的影响；并且与武汉的距离越近，该地区公众的对“疫情”的关注程度受到武汉的影响越大。由此可见新冠肺炎疫情防治不可“独善其身”，若仅有效遏制当地的疫情扩散，恐不足以平复公众对疫情的焦虑情绪。只有坚决打好湖北保卫战、武汉保卫战，众志成城、共抗时艰，才能在此次危机和“大考”中取得全胜。这也印证了兄弟省市对口支援策略的正确性。

与以上“疫情”关注度的回归结果相反，“复工”关注度与当地疫情、武汉疫情呈反向相关关系，即当地和武汉新增确诊人数越少，该地区民众对“复工”的关注度越高。相比于其他城市，北上广深四个一线城市及各省会城市“复工”关注度与疫情有效控制的关系更为敏感。这充分说明“复工”与疫情严重程度呈现此消彼长的关系，随疫情防控形势向好，北上广深等经济发达地区民众“复工”的呼声更为显著。

过去35天，全国民众共同经历着“2019新型冠状病毒”对生命、生产、生活的严重威胁。我们发现这段时间民众对“疫情”保持着极高的关注度，随着疫情得到有效地控制，民众对“疫情”的关注度出现下降的态势，与此同时，“复工”关注度持续上升。疫情的防控效果与“疫情”关注度高度相关，有趣的是，我们发现相比当地的疫情变化，武汉的确诊和死亡人数更加牵动民众的心，这种效应随着与武汉距离的缩短呈明显加强趋势。“复工”的关注度与城市行政级别和经济发展程度高度相关，相对于三、四线城市，我们发现一线、二线城市，当疫情出现下降态势，“复工”的关注度会大幅度提高。2月23日北京召开统筹推进新冠肺炎疫情防控和经济社会发展工作部署会议，明确提出“落实分区分级精准复工复产，推动企业复工复产”。预计在未来一段时间内，“复工”依然是民众密切关注的话题。

本文作者：

张丹丹 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 长聘副教授 木兰学者；

刘雅玄 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 双学位学生

（本文数据来源：关键词的搜索指数爬取自百度指数官网，疫情指标来自全国各地卫健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