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支疲倦的队伍经过跋涉，终于来到了费城国际机场的停机坪。所有湖人的球员一股脑地涌进球队专机，他们连续10天5个客场的旅途结束了，他们在美国东部时间11点上午起飞，预计会在太平洋时间下午2点05分抵达洛杉矶。而且第二天还是周日，球队没有比赛，湖人的球员们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感受加州的温暖阳光了。
在球队的专机上，除了球员、教练，还有几位解说员、媒体和球队工作人员，他们大多数坐在飞机的后面，而教练组成员和球员们则在飞机前半部分。绝大多数人在座位上坐好后，就会立马落下遮光板，趁这段飞行的时间好好睡一觉。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睡得着。比如球队主教练沃格尔，他面前的电脑屏幕就一直亮着，上面播放的是湖人前一晚输给76人的比赛录像。那场比赛，湖人全队的发挥都乏善可陈，唯一值得被记住的，可能就是詹姆斯在个人得分榜上超越了科比，上升到历史第3位。
就在沃格尔反复看录像的时候，湖人的媒体关系主管阿利森·伯格莉靠了过来。她对沃格尔说，她刚刚看到手机上的一则新闻报道，上面说科比在一次直升机的意外中离世了。“当时真的让人感觉很不舒服，在我看来，这是一条疯狂的消息，”沃格尔说，“我一直觉得这不是真的，因为根本没道理。我当时就等着听辟谣的消息了。”
伯格莉从上世纪90年代开始，就在湖人工作了。她立刻开始给相熟的人发短信，搜集信息。没花太多时间，伯格莉就从自己的消息源那里获得了确认。那不是一条假新闻，科比真的遭遇了意外。
“就在我还不确定这条消息是否百分百真实时，球员们都已经开始看到报道并且惊讶万分了，”沃格尔说，“当时我觉得作为他们的教练，也是他们的领导，我本能地觉得他们应该第一时间从我这里听到这条消息。”
安东尼·戴维斯是飞机上另外一位无眠的人。“我在飞机上都睡不着，所以当时一直在看平板电脑，”戴维斯说。当时，浓眉哥的平板上正在播放《复仇者联盟：终局之战》，所以虽然眼角的余光瞟到了手机有消息推送，但他双眼还是被电影牢牢地抓住。但很快，他又看见坐在前面的德怀特·霍华德和考辛斯朝他挥手，示意他摘下降噪耳机。
“于是我就拿到了一侧的耳机，看向他们，”戴维斯回忆道，“德怀特就告诉我：‘兄弟，科比死了。’我当时根本就没有往科比·布莱恩特身上想，就回了一句：‘哪个科比啊？’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我觉得就不会是科比·布莱恩特。然后他继续说：‘就是科比啊。’我回答：‘是啊，哪个科比啊？我不知道你在说谁呢？’他告诉我：‘科比·布莱恩特。’当时，勒布朗正在睡觉。我又继续问：‘等等，你说什么？怎么回事，我需要更多细节，快跟我说。’他回答我：‘兄弟，是直升机事故。’”
随即，戴维斯推了推旁边的詹姆斯。“我就开始摇勒布朗，然后跟他说：‘快醒醒，快醒醒！’”戴维斯说。
本来一直很安静的球员区域，一下子变得吵闹起来。大家都掏出手机或是电脑，想赶紧连上飞机的无线网络。“就在那时候，所有的球员都醒了，”戴维斯说，“大家都试图用手机连上网络，去了解一下发生了什么。到底是不是真的。”
比如奎因·库克，他很快就连上了网络。“我一下子收到了200条信息，整个推特上也都疯狂了，”库克说。另外一位湖人球员达德利也差不多同时连上了无线网络，成为了球队第一个就此事在社交媒体上发声的人。达德利写道：“在回家的飞机上不知该说些什么了。真是悲伤的一天，安息吧，科比·布莱恩特！为他的家人祈祷，这一切感觉太不真实了。”
与此同时，詹姆斯终于“慢一拍”地了解到了这一消息。就跟沃格尔和戴维斯一样，他也无法接受自己听到的一切。“我记得当时勒布朗跟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兄弟，别闹了。别拿这件事整我。’”戴维斯回忆说，“当时我正在努力地连上网络，而当时德怀特已经在那里开始哭了出来，他边哭边说：‘这是真的。’”
对霍华德来说，他的情绪之所以如此激动，是因为他过去曾有过在湖人效力的经历，而在那时他与科比的关系并不好。但随着年龄的增长，两人早已冰释前嫌，如今却也阴阳永隔。“当一切发生的时候，感觉就好像电影中的场景，”霍华德说，“我真的感觉极度的难过。”后来，难以控制情绪的霍华德把自己关进了最近的一间洗手间中，在里面不断地啜泣。
在2011年，很受球员们尊敬的球员发展教练菲尔·汉迪加入了湖人教练组。当时湖人的主教练还是迈克·布朗，而汉迪在教练组中的首要任务，就是确保科比在职业生涯的末期，也能够保持良好的身体状况。
后来，随着布朗下课，汉迪也辗转多支NBA球队。2016年的骑士和2019年的猛龙这两支冠军球队，汉迪都是教练团队中的一员，也为两队的夺冠立下功劳。去年夏天，湖人请回了这位经验丰富的助教，加入到沃格尔的团队当中。而汉迪的任务也不再仅仅是关注球员们身体状态，他也会加入到球队的决策制定中。当时汉迪也正在飞机上睡觉，沃格尔将他叫醒，并告诉了他科比遭遇意外的消息。
“我盯着弗兰克（沃格尔），我感觉自己已经被抽离出座位了，”汉迪回忆说，“这绝对算是那种你毫无心理准备的事情，绝对不是那种你被叫醒时会预料到的事情。我当时觉得自己的意识都不在了，我就站起来去厕所。然后凯里（欧文）就开始给我打电话，差不多前后打了有10次，而我根本连手机都拿不起来。我知道，他肯定也崩溃了。”
但其实就算汉迪当时能够接起欧文的电话，当飞机在空中飞行的时候，不管是网络信号还是电话信号，肯定都无法让两人流畅地通话。就在大家乱作一团的时候，几位负责转播信号制作的工作人员，通过登录一个特定的手机程序，连接到了实时的电视新闻，让大家可以从权威渠道了解更多信息。
此时，一位在飞机上的球队安保人员，心里泛起更多的不安。因为他从科比球员时代就为湖人工作，在科比退役后，他也跟科比有过很多交集。他听到了直升飞机坠落的地点信息，一下子就想到，这个地点就位于科比从家里前往曼巴体育学院的航线上。加上当天还是周末，科比乘坐直升机出行的目的，可能就是带着二女儿吉安娜去打球。
不久之后，沃格尔从伯格莉那里得到了更多的事故细节，科比的二女儿吉安娜的确在飞机上，而他们2人和另外7人都已经在事故中丧生了。
作为球队主教练，沃格尔将这条让人难以接受的消息，挨个传达给了自己的球员，“我要把每个人都找到，然后让他们知道这个消息，真的是个让人生畏的任务，”沃格尔说。
不过有些球员在沃格尔带来噩耗之前，就已经了解了大概。“每个人都在哭泣，”戴维斯说，“这就是一件我们都无法相信的事情，一件会震惊到我们所有人的事情。因为他是科比，他跟这支球队中的太多人——从球员到工作人员都有过接触。比如朱迪（塞托），是他的治疗师，还有罗伯（佩林卡），是他的经纪人。还有罗伯特·拉瑞，是负责安保的。他跟球队中太多的人都有接触。”
而在所有跟科比有接触的人当中，詹姆斯可能是最特别的一位。因为就在科比出事当天的上午，就在湖人全队登上飞机之前，詹姆斯还接到了来自科比的电话，祝贺詹姆斯在前一个晚上完成了对自己的得分超越。冷静下来的詹姆斯，把湖人的球员们都召集了起来，所有人在一起进行了祈祷。
对湖人球员来说，他们祈祷的那块区域，对他们来说再熟悉不过。去年12月，在球队打出了单月客场全胜的战绩，并把总战绩提升到20胜3负时，他们就是在这里留下了一张合影。而如今，当所有人再次聚集在这里的时候，大家的心情却跟那时候大不相同。
“这是当时我脑子里想到的第一件事，”詹姆斯说，“我觉得当时我们需要聚在一起，向上帝表达感谢。虽然有些时候我们会质疑他，也不会明白他的某些行动，但是我们知道他从来没有犯过错。而这次，我们希望他能够去帮助瓦妮莎和她的孩子们。同时，我也希望他能够继续关照我们所有人。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到这些，但是这的确就是我的第一想法，而我就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过去，湖人队在客场打完比赛，不管第二天有没有背靠背比赛，他们往往都会连夜飞走。但最近球队了解了睡眠科学的相关知识后，做出了在客场过夜、第二天再飞走的改变。如果没有这种改变的话，那科比发生意外的时候，湖人全队早就应该回到了洛杉矶。
但如果是那样的话，球队也不会在得知这条意外的消息之后，有超过两个小时共处的时间。这段时间，用飞机上一位乘客的话来形容就是“令人窒息的沉默”，同时还会听见有人在抽泣的声音。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奎因·库克开始翻看自己的手机相册，希望找到几张自己跟科比的合影；而菲尔·汉迪呆在厕所里接近一个小时，才平复了自己的心绪。
飞机上的每个人都非常悲痛，但很多人在冷静下来后，还是开始去安慰身边的人。比如很多人就去安慰球队的治疗赛塞托，毕竟她跟科比的关系非常紧密。与此同时，所有人也都明确地知道，等到他们降落在地面上时，那里已经变成了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我们所有人都觉得，我们需要赶紧走下飞机，”戴维斯说，“我们就是想赶紧下飞机，然后去跟家人们在一起，赶紧回到家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