较真 | “10万鸭军出战4000亿蝗虫”：不靠谱新闻为何越传越像？

新冠肺炎肆虐之时，有一款“系列新闻”连续受到关注。前两个分别是“号称有四千亿蝗虫即将抵达中国”与“十万只鸭子被部署到中国新疆边境应对”。如果说，这两个说法还限于“逸闻”与“谈资”的话，前两日冲上热搜的“浙江10万只鸭子出征巴基斯坦灭蝗”，则十分有板有眼——不仅提到“应巴方需求中国派出蝗灾防治工作组”，提到“已经与巴方大学达成合作”，提到了出征巴方的鸭子品种，该项目的主导研究人员，也实名出现了媒体稿件中。

看起来很靠谱的新闻，但冲上热搜后引发各方关注想进一步了解细节时，却“翻车”了。

先是中国经济网记者“经多方求证”，称前方不同渠道回复是“胡说八道”“子虚乌有”。而后是央视新闻报道，26日中国蝗灾防治工作组在巴基斯坦卡拉奇召开新闻发布会，专家组在回答当地媒体提出的中国政府是否会派大量鸭子到巴基斯坦来进行蝗灾治理时表示，从目前的考察情况来看，“在巴基斯坦不适合采用这一技术，化学农药和生物农药的喷洒更有利于紧急治理巴境内的大面积蝗灾。”

如此说来，不仅10万只鸭子目前并没有出现在巴基斯坦，而且热搜新闻中“该项目的主导研究人员”后来声称的“计划今年下半年能够成行”，也有了很大的问号。

让人好奇的是，“浙江10万只鸭子出征巴基斯坦灭蝗”这则不靠谱的新闻究竟是怎么来的？

在有板有眼的“浙江鸭军出征巴基斯坦”之前， “十万只鸭子被部署到中国边境应对4000亿蝗虫”这条新闻已经在一些媒体和自媒体上出现。

典型说法是这样的：

乌泱泱的鸭群配图和文字说明，标注来源是《每日星报》等英国小报，其实它们源出自2月19日某机构一则以《“‘鸭军’在边境聚集，预备抗击虫群”》为题的12秒视频新闻，描述语是：4000亿蝗虫从印巴边境逼近中国，10万鸭军集结，防范可能的紧急情况。而且就这么一句话，没头没尾。

但是，这些视频画面并不是该机构自己拍摄的，它只是把三段短视频合在一起，并添上了自己的解说词，而这三段短视频——第一段是蝗灾画面，第二段是鸭群在土路上前进的画面，第三段是鸭群穿过桥洞的画面——都能在抖音上找到，发表时间在该机构之前，而且这些视频还未必是视频素材的原始来源。

显然，这些视频不能证明这群鸭子是去“大战蝗虫”，也非记者现场实拍。将这些短视频攒在一起配上解说并不能做出负责任的新闻。但事实就是，关于“中国部署十万鸭军到新疆抗击四千亿蝗虫”的新闻火遍了国内国外。

其实，所谓 “4000亿蝗虫”就非常不可靠。

这次的蝗灾的确是存在的，最早起源于阿拉伯半岛，后来一支跑去了印巴边界附近，一支目前正在非洲东部地区肆虐，联合国粮农组织的官网对此有比较详细的介绍。

但“4000亿”这个数字的来历就比较魔幻了，“大象公会”考证过其在中文媒体中的来龙去脉，最早出自自媒体“尖端1号”2月10日的一篇文章，称有“3600亿”蝗虫袭击边境。这个数字其实来自知名英国不靠谱媒体每日邮报，是其根据美联社文章进行了不靠谱的推算而得来的。但美联社文章描述的蝗灾地点在东非，与在印巴边境肆虐的不是一回事。巴基斯坦到底有多少蝗虫，并没有报道过。若你被“4000亿”这个数字吸引才来看蝗虫的新闻，那你是被骗了。

再来讲10万鸭军。

用鸡鸭等生物防治蝗虫是中国特有的方法，它有一些好处但限制很多：禽类擅长采摘蝗虫幼虫并进食，但对会飞的成年蝗虫毫无办法，且可能产生对作物的破坏。更重要的是，成年蝗虫体内有苯乙腈，会抑制禽类的进食欲望。当受到天敌攻击时，蝗虫会将苯乙腈进一步合成毒性更强的氢氰酸，让食用过多蝗虫的禽类生病或死亡。

对此，央视的《走近科学》做过一期科普。

另据央视新闻报道，2月26日巴基斯坦召开的发布会上，中国蝗灾防治工作组成员、中国农业大学教授张龙也明确表示，中国自古就有牧鸭治蝗的方法，但这个方法是在蝗灾小规模爆发和特殊的地理环境下使用，效果有限。

然而，“10万鸭军”出征灭蝗的故事实在很吸睛，早在 2000年，就有一则旧闻《特大蝗灾袭新疆 十万鸭军赴疆赈灾》出炉。

这次也是类似的，在“4000亿蝗虫”这个吸睛新闻的鼓动下，“用吃货来消灭生物灾害”这个社交网络上是很常见的思维模式迅速扩散开来，并同样找到了“鸭子”作为这次的吃货，在流量导向的资讯时代以短视频和正式新闻的模式呈现出来。这类半抖机灵式的解决方案盛行，暴露出来的恰恰是人们对生物灾害的认识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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