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宇森“暴力美学”最后绝唱:《无间道》前传,梁朝伟拒绝金像奖

吴宇森首部创业作品《喋血街头》遭遇票房惨败后,用商业片性质更浓的《纵横四海》扳回一城。但《纵横四海》事实上与他特有的风格有较大差异,暴力美学仍是他的最爱。一年后的1992年,吴宇森携《辣手神探》回归,找到了艺术与商业的最佳平衡点。

这也是他远赴好莱坞前最后一份成绩单——《辣手神探》,虽然是少见的没有教堂、没有白鸽的吴氏电影,却是吴宇森风格的集大成之作。

1、梁朝伟拒绝金像奖,因为他也是主角

片中梁朝伟有一段演技高光,就是杀死海叔的那场,当年的金像奖,梁朝伟也因此提名了最佳男配角。这场并非是剧本的设计,是吴宇森让梁朝伟自由发挥,缘起是梁朝伟对自己在《喋血街头》中的一场戏不满意,为了弥补而要求的。打死自己最敬爱的人内心的挣扎,很难用文字去设定,于也就看到了电影中他最经典的情感内心戏。

虽说绝大多数男星遇到周润发,就会自动变成配角,但梁朝伟认为自己的戏份应该提名男主角,宣布从此不会再领男配奖项,在此之前他已经拿过2次最佳男配角。吴宇森和周润发都支持他,金像奖也从此改变了提名制度。

发哥在吴宇森的电影中很少扮演警察,尤其还是一个正义的好警察。梁朝伟扮演的卧底警察天然层次更加丰富,他一方面尽职,一方面对海叔有了感情。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如惊弓之鸟,总担心被同仁误杀。

人物出场设定也是充满浪漫主义色彩,开着跑车,住在游艇,艇内却挂满纸鹤。

周润发:你很寂寞,所以需要这么多纸鹤来陪你?

梁朝伟:我从小到大最讨厌的就是折纸鹤,因为我每杀一个人我就折一只,你喜不喜欢?我折一只给你?

周润发:可是你死了谁折一只给你?

梁朝伟自然没想过这个问题,因为他们进入军火库的时候,梁朝伟直接关了门,说“我没想过要出去。”

周润发和梁朝伟被困在军火库,居然难得清闲,说起了自己的理想。

“我以后想去北极,因为听说那里,24小时都有阳光。”

“我想当一个好警察。却都要杀那么多的人。”

“我想当一个乐手,现在不也干了这行。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可笑。”

影片的最后,梁朝伟说着“我也是个警察”,准备牺牲掉自己。

结局是周润发和上司烧掉了阿浪的档案。

电影最后一个画面是阿浪站在帆船上,打着石膏,把纸鹤扔进大海。不知这到底是阿浪还活着,在前往冰岛过着24小时都见光的生活的路上,还是周润发的幻想?

2、《无间道》前传

上司在天台给梁朝伟的打火机,成了电影的关键道具。卧底探员这种设定对于警匪片可谓创新点上的救命稻草。在《辣手神探》之后,这一类型的卧底角色数年后被杜琪峰等人深耕,几乎形成了流派。

10年后,2002年,梁朝伟在《无间道》中和上司在天台见面,还是世界上只有他上司知道他卧底的身份,上司送他生日礼物,还是忘了生日,谈退休后的生活。最后,梁朝伟也说了句:我是警察。

十年前,梁朝伟在电梯口误杀了警察同仁。十年后,卧底警察梁朝伟在电梯口被警察同仁射杀。说《辣手神探》是《无间道》的前传,一点都不过分。

3、港片枪战史上的最长一夜

本片结尾处的枪战,长达四十分钟,酣畅淋漓,是吴宇森式的大手笔。

《辣手神探》里这场持久的枪战中,有个著名的长镜头。周润发和梁朝伟从三楼杀到四楼,过程是梁朝伟在三楼电梯口误杀同事,两人进电梯,出四楼。

但其实这是在同一个楼层拍摄,是一个长镜头:周润发和梁朝伟坐电梯的时候电梯根本就没有动,在短短三十秒内,电梯外的场工疯狂打扫,改装,把刚刚的三楼变成四楼。

电影里共用掉10万磅枪弹和火药,仅这一项花了一百多万港币。据说结尾处吴宇森为追求真实,设置了非常多的炸药。爆破组惧怕威力太大,只好偷偷和制片人反映。最终把炸药量减少至原计划25%,却还是几乎把整个楼炸塌。

当周润发抱着婴儿从大楼里冲出来时,居然没有告诉周润发走廊里安排的爆破点。当时的发哥惊慌的表情都是他的本来反应,吓到丢枪。

4、纪念云来茶楼

作为吴宇森决心远赴好莱坞前最后的港片,吴宇森自然什么都想拍进去,什么都想纪念,什么都想留下。

影片的第一场戏是云来茶楼的枪战,这是导演临时增加的戏。这栋茶楼非常有名,是导演编剧等常光顾的店,有一百多年历史。因为马上要拆除,就商量着在拆楼前拍段戏留念。

茶楼里坐满了挂着鸟笼来遛鸟的食客,香港特有的市民风味环境营造很好。开战时还会给笼中慌乱的鸟特写镜头来营造气氛。因为吴宇森还没完成剧本就来拍摄,所以整场戏台词很少,都是枪战。

据说当时附近的居民向警方投诉剧组拍摄噪音大,然而附近的警察中吴宇森的影迷较多,所以拒不执法,让吴宇森继续拍摄。

5、纪念编剧天才黄炳耀

影片开头和结尾处很难不让人注意到一个名字——黄炳耀。“夺命剪刀脚”黄炳耀是香港八九十年代的著名编剧,也演过很多的配角。令人遗憾的是,在《辣手神探》拍摄中,在德国找灵感时心脏病发逝世。

“婴儿”是黄炳耀的构思,这个元素给作品中和了雄性荷尔蒙,增添了一丝幽默。 “婴儿”取代了以往吴宇森的“白鸽”,象征着希望与和平。

《大话西游》导演刘镇伟对他的评价是:“这个编剧是天才,他是天才,当时电影商如果有180部电影一年,90部是他的。他影响了整个香港电影界。”另外他的去世直接推动了香港电影编剧家协会的成立。

6、暴力美学的绝唱

从1986年的《英雄本色》奠定了暴力美学个人风格,吴宇森在香港只有6部作品,就奠定了在香港乃至世界影坛的特殊地位。

1993年吴宇森登陆好莱坞,拍出了著名的了《变脸》、《碟中谍2》。直到2006从好莱坞重新回港后,而此时的香港影坛早已经不复辉煌。

许多人都注意到,《辣手神探》里有个厉害角色郭追:和周润发梁朝伟决斗的独眼龙,他是武侠宗师张彻的徒弟,算起来也是吴宇森的师弟。

片中吴宇森给过他一个潇洒的镜头,歪着头去用燃烧的汽车点一支烟。

他是一个讲道义的杀手:“我从来不和两种人做朋友,一种是警察,一种是背叛自己老大的人,你杀死自己老大,你不讲道义。”他和自己老大在医院里为该不该拿病人做人质争执,所以他最后被自己的大佬爆头。

他或许是吴宇森心中的江湖的折射,眼神涣散的特写镜头,也是吴宇森心中的江湖散了。他的暴力美学也无处安放,《辣手神探》成了他在香港影坛的最后绝唱。(撰文:Mankei W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