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访四川最大盆花产区：疫情下损失超1亿元 花企招8个主播直播带货
大棚里的盆花该上市了，但销售不出去，只能眼睁睁看着花开花谢，七八万盆花卉扔掉……四川西昌的花企老板龚祥感叹，“种了20多年花，这是最困难的一年。”
西昌光热资源优越，是四川省重要的花卉产区之一，从事花卉生产的企业达50多家，目前全市种植花卉面积达到1万亩，年产各类盆花4000万盆，鲜切花3200万支，年产值达到8.5亿元，盆花和鲜切花产量均居四川第一。
对花卉行业而言，每年第一季度是最重要的生产和销售季，占全年收益的三分之一甚至更多，但今年因受疫情影响，花卉企业受到重创。近日，红星新闻记者调查走访发现，受疫情影响，西昌的花卉交易一度按下暂停键，大量花卉滞销，出现爆棚甩花现象。数据显示，与2019年同期相比，西昌乃至凉山州花卉生产行业造成的损失超过1亿元。
疫情阵痛下，各大花企也在困境中求生，探索如何转型发展，希望在新一轮的洗牌中获得“新生”……
滞销甩花
困难
“种了20多年花，这是最困难的一年”
到了花期卖不出，有花企已扔了七八万盆花
3月15日，位于西昌市礼州镇的现代花卉产业园区，数千亩花卉大棚连接成片，在阳光照耀下闪着银光。目前，这里入驻了来自全国各地的16家花企，七成以上的花卉老板来自成都。
花卉产业园区
在西昌祥虹园艺有限公司的花卉生产基地，七八十名工人正在忙碌，他们种下了一批新的花苗。“最近，基地的很多盆花都扔掉了，现在种的花苗，要到六七月份才能上市。”该公司总经理龚祥说，花卉生产模式是逐月进苗、逐月供货、周年运转，但突如其来的新冠肺炎疫情打乱了今年的生产计划。
龚祥来自成都，1998年进入花卉行业，2012年入驻这个园区，基地有200亩的规模，年产200多万盆红掌、凤梨等多种高档盆花，发往成都、重庆、昆明等地销售。“整个基地投资了3000余万元，目前还在发展阶段，但今年情况不乐观。” 龚祥告诉红星新闻记者，今年1月底开始，受疫情影响，全国各地交通管制，花卉交易市场关闭，加上各地物流停运，造成基地的盆花无法销售。
“花店关了，花还在开”，作为有生命周期的植物，不管有没有市场，卖不卖得出，开放、凋落、衰败依旧在时刻进行着，一旦错过就不再。“很多花的花期较短，到了花期就应该上市，卖不出就只有扔掉，加上疫情期间请不到工人管理，有的盆花被干死，已经扔了七八万盆花。”龚祥说。
龚祥表示，公司生产的高档盆花主要依靠传统的线下批发销售，通过物流运输到全国各地花卉市场销售，但线下销售途径一度中断，近一个月的成交量为零。
他说，种了20多年花，这是最困难的一年，截至目前的损失已超过300万元。 2月底，花卉基地开始复工，但销售情况不乐观，“虽然随着复工复产推进，各地花卉市场逐步开放，但人流量不大，人们对花卉的消费需求较低，目前每天的销量依然很小。”
“今年2月销售额0万元”
每年第一季度是关键，多家花企现爆棚甩花
花卉发生爆棚
“这次疫情，对我们公司的影响比较大，疫情期间存在花卉爆棚情况，爆棚就是高档盆花如彩色马蹄莲、玫瑰、暗香等开出盛花，但卖不出去，一部分就打顶再养护，生产成本增加，一部分只能扔掉。” 西昌天喜园艺有限责任公司总经理助理蒋茂胜说，因大量花卉产品积压，甩货现象严重，前面货卖不出去，就存在压棚，影响整个2020年生产计划。
甩花清理后的大棚
这家公司拥有4个花卉生产基地，总面积达到1500亩，是西昌最大花卉企业，生产的红掌、玫瑰、彩色马蹄莲等，远销北京、上海、昆明等30余个城市，还出口美国、新西兰及东南亚等国家和地区。
数据显示，该公司在这次疫情之下也遭受重创。“2019年天喜花卉销售产值达1亿元，2019年1月销售额1100万，2月851万，2020年同期分别为857万，0万元。1月、2月累计减少销售额约1150万元，到4月初预计减少销售额3000万元。”蒋茂胜说，虽然现在花会市场逐步在开市，每天也有少量走货，但价格较低，“花卉企业不能按照计划开展生产、销售，企业无资金回流，这会造成后期生产经营困难的局面，目前公司正在调整生产计划。”
红星新闻记者调查发现，1月底以来，西昌的多家花企出现爆棚甩花的情况。成都人李双明也在西昌建了200多亩花卉基地，品种达20多个。“每年春节的价格最好，但受疫情的影响，盆花销售不出去，有的花直接开爆了，扔了有大约5万盆花，损失大约有200万元。”李双明介绍，他种植的花卉也主要靠线下销售，2月18日复工后，每天的线下销量大约有1万盆。他说，线上销售可能会有一个高成长转型期，正在考虑开一个网店。
西昌市现代花卉产业园区管委会办公室相关负责人表示，对花卉产业而言，特别是鲜花盆花行业，每年第一季度决定全年花卉收益的好坏，从历年数据看，花卉种植基地、经销商、花卉企业等产业的各相关节点，第一季度收益将占到全年收入的三分之一甚至更多。2020年第一季度交易情况已被按下暂停键，较2019年同期相比，对整个西昌乃至凉山州花卉生产行业造成的损失至少在1亿元以上。
自救
“线下切换线上”成最大变革
线上销售额逆势增长，有花企每天网销2万盆多肉
疫情阵痛之下，花企也在寻求适应当前市场的营销端突破，“线下切换线上”成为最大变革，部分企业加速“触网”，线上销售额出现逆势增长。
西昌是四川最大的多肉种植基地。3月12日上午，在西昌礼州镇田坝村的月尘园艺有限公司内，40多名工人正在包装多肉，这些多肉将通过快递运往全国各地。该公司总经理陈忆帆是成都人，2015年来到当地投资800万元，建起65亩多肉种植基地，目前年产量300万盆，其中八成以上多肉销往成都。
陈忆帆告诉红星新闻记者，与其他盆花企业不同，多肉企业影响相对较小，盆花企业线下销售不畅，花就会烂在地里，多肉则不会，可以通过线上销售。公司主要采取线下批发与线上网销结合的销售模式，当无法实现线下批发走量时，可迅速转移到线上销售。“从2月9日就复工开始，加大了网销力度，即便物流运输未恢复，但多肉可以通过快递运输，现在每天网销大约2万盆，比去年同期增加了30%左右。”
陈忆帆的多肉基地
在陈忆帆看来，实现产品生产标准化，才能提升线上销量。“公司在多肉生产、包装、销售等环节统一了标准，在保证产品质量的同时，可做到线下与线下的价格拉通。疫情来临，以前线下的经销商转为线上下单，我们基地直接负责包装发货，通过快递将产品发到消费者手中。”
“线下销售一盆多肉，要经过物流运输，到花卉市场销售，再到客户手中，价格要翻两三倍。”陈忆帆表示，生产基地通过快递直发到消费者手中，因减少了中间环节，消费者能以更低的价格更快收到产品，但快递运输对产品的包装、品类都有较高要求，以耐运输、易储存、花期长的小盆栽为主。
直播+电商“引流卖花”
8名主播“直播带货”成增加销售主渠道
同时，线上销售也正在冲击原有销售模式，直播平台崛起，销售模式开始加速裂变，有的企业通过营造卖点、亮点、看点、爆点，吸引粉丝，进行流量转化，促进花卉销售。
走进星辰园艺公司，多名主播正在拿着多肉直播，向全国各地买家推销。看到网友提问，主播拿出不同种类的多肉展示，不断有网友下单。 在直播的同时，大棚里的工人正忙着对照订单分装、打包多肉，该公司通过“直播带货”模式展开自救。
“我们有50亩温室大棚，也是靠线上线下轮转运营，生产的多肉销往全国各地。”该公司总经理龚铮介绍，这次疫情对线下销售的影响非常大，春节的那一个月是销售旺季，往年一个月线下销售额可达到一两百万元，而今年只有四五万元。“目前，很多线下的经销商反馈，花卉市场虽然开了，但买的人很少，因此无法进货，线下销售依然比较困难。往年这个时候，线下每天出货量在1500至2000箱，现在每天仅为100箱左右。”
“我们从2013年就开始网销多肉，有自己的天猫店。”龚铮告诉红星新闻记者，他们将天猫店的发货、客服、直播、运营从杭州转到了西昌的多肉基地，通过“直播+电商”模式，实现“互联网+”再升级，发展迎来新机遇，“去年一年，天猫店的销售额大约有1000万元，而线下销售额为500万元。”
龚铮公司的主播正在直播带货
龚铮说，虽然公司线下销售不佳，但凭借较好的线上资源和销售渠道，2月底复工以来，线上销售额明显增长，线上每天销售额有三四万元，比去年同期增加了20%左右，主要是直播带来的增长。“现在直播做的比较多，我们增加到了8个主播，有三个网店都在做直播，主播们平均每天做6个小时直播，按销售额提成。现在直播成了增加销售的主要渠道，比如天猫店销售的多肉，有40%左右通过直播实现销售。”
“我们也在逐步将线下部分业务转移到线上，准备把线上渠道长期做下去。”龚铮说，现在生产正在恢复，但还没到预想状态，“今年上半年的情况不太乐观，我们也正在努力自救，正在对接拼多多、聚划算等电商平台，扩大线上销售规模。”
龚铮公司的工人正在包装多肉
契机
“疫情是危机也是发展契机”
新一轮洗牌或至，花卉行业如何转型？
“疫情对花卉行业的影响，必然会催生变革，加快花卉行业转型升级，有利于增强企业抗风险能力。”多家花卉企业表示，如果流通模式和销售业态依然没有变化，很可能将面临新一轮的洗牌。不过，他们也提到，后期的转型发展面临资金紧缺、物流运输等方面的难题。
花卉对资金依赖度极高，每亩花卉的大棚建设少则投入十多万元，多则三四十万元。但大棚不能作为贷款抵押，所以庞大的资金更多只能依靠企业的自我积累、筹措，滚动式发展，融资困难。多家花企负责人表示，花卉行业已经失去2020年一季度销售旺季，市场何时能恢复正常很难预测，花卉销售困难导致企业现金流紧缺，影响后续恢复生产和发展。
另外，物流也是影响发展的重要因素。“对于很多高档盆花来说，不适合普通快递运输，但西昌没有专门的花卉冷链运输，物流运输成本高，一年销售额2000万，运输成本就要200万。”龚祥说。对此，花卉企业希望政府及相关部门减免花卉运输的过路通行费，减少花卉生产成本，帮助他们渡过难关。
针对攀西地区花卉业受疫情影响较大，四川省林草局复函：1、联合农业银行量身定制信贷产品，落实信贷资金，省林草局给予贴息补助；2、发放专项补贴，用于花企稳岗和防疫物资采购；与当地政府协商，减降流转土地租金等费用；4、全国收费公路已经自2月17日零时起免收所有车辆通行费，免费政策结束后，如无新的优惠政策，省林草局将积极协商有关部门，争取将鲜切花盆花纳入鲜活农产品，给予运输优惠政策扶持。
四川省林草局复函
3月17日，红星新闻记者从西昌市相关部门了解到，根据西昌市缓解中小企业经营困难政策，在疫情防控期间，西昌融资担保公司为全市花卉中小企业在银行贷款提供担保；银行向花卉中小企业发放低成本贷款；支持和协助花卉中小企业申请中小企业发展专项基金，以助其搞好疫情防控和恢复生产。
“疫情是危机也是发展契机。”四川省花协秘书长黄廷贵认为，疫情阵痛下，花企应加速应用网络手段，逐步转型升级花卉产业链；着力提升花卉科技含量，借助品牌激发产品价值；开源节流，倒逼行业改革经营模式，弥补企业自身短板；开发特色优势新产品，深度拓展国内国际市场。
“我们的目标是在新一轮的转型发展中不落后、不掉队。”多家花卉企业负责人表示，依然看好花卉产业未来发展前景，“困难是暂时的，疫情终将会过去。”
红星新闻记者 江龙 摄影报道
部分图片受访者提供
编辑 包程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