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无尽膜拜的

2020030

超越时代的

“我有良驹，你有画笔，接下来，知道该怎么做了吧？”唐玄宗若有所示的看了一眼画师。

韩幹不敢怠慢，得知自己的老师因为一幅画被罢了官，他谨慎了许多，快速反应道：“收到。”于是，便有了流传至今的《照夜白图》。

照夜白图 唐代 韩幹

照夜白，名字很直白，意思是它的毛色白到可以把黑夜照亮。这匹西域大宛进贡的纯种宝马也许是了解自己出众的外形，也许是知道自己得到了皇帝的宠幸，所以脾气总是不太好，更不容易被驯服，换个文雅的词，就是性格上桀骜不驯。

唐玄宗原本是想差韩幹向宫廷同辈画家陈闳学习画马，没想到这位新入宫的同学比照夜白还桀骜不驯，说：臣自有师，陛下内厩之马，皆臣师也。

看，韩幹还是聪明的，这句话既表明了态度，又含蓄的夸了大佬，一举两得，大家都很高兴。但他的老师就不一样了——曹霸，曹操后裔，官至将军，贵族们都以获其作品为荣，他本是名满天下的画家，但因为安史之乱前画了一幅不明不白的画，丢了官，晚景十分凄凉，杜甫几经探访后曾特意为他作诗：

将军画善盖有神，必逢佳士亦写真。

即今漂泊干戈际，屡貌寻常行路人。

途穷反遭俗眼白，世上未有如公贫。

但看古来盛名下，终日坎壈缠其身。

《照夜白图》局部

说回臭脾气的照夜白。

唐代尚轻骑突袭做战法，对鞍马尤为重视，当时甚至引进了突厥和回鹘良马来改进马种，与前代相比，大唐的马品质优良，体型矫健，行动灵活。同时，马的总体数量还多，单唐玄宗的御厩内就养马多达 40 万匹，其中，照夜白和玉花骢是其最爱。

韩幹接单后，经过数日观察构思，有了一个小妙招：照夜白被画在素白绢上，因马本身颜色浅淡，他大多以线勾勒，少有染色，为了使这个形象更为突出，又特画深颜色拴马桩，加强对比，这一个简单物体的出现，还有另一种作用，就是合理的表现出了照夜白被束缚时拼命挣脱的动作，这个瞬间，正对上了上文中提到的那个词儿——桀骜不驯...

《照夜白图》局部

实际上，韩幹是位出身贫寒且绘画天赋极高的画家。

少年时代，他曾在一家酒肆做雇工，一次给王维府上送酒，因等待时间太长，韩幹觉得无聊，便在地上随便画了些马的图画。王维回来后发现了这个孩子惊人的绘画才能，于是推荐他去曹霸家学画，并且在经济上给予很大的帮助。

老师提供了必要的写生和绘画技巧，结合上他与生俱来的观察能力，十几年后的韩幹，惊艳了众人。

40 多岁时，他得以入宫做供奉。其他同事喜欢临摹古人画作，以是否接近原作论好坏，韩幹不同，他最常去的地方是马厩，为完成一幅画，甚至会搬到马厩里与饲养人一起住，细心观察马的习性，对比找出马的性格特征，摸索马的动作规律，并把各种各样马的特点细致记录下来，他认为画出取马之神态最为重要。

所以，韩幹回答唐玄宗的那句话，不算奉承，他说的是实情。

作为曹霸之后的名家，韩幹应该是画了不少画的，但由于年代久远，流传下来的极少，重要的作品一幅在美国，另一幅在中国台湾，名叫《牧马图》。

牧马图 唐代 韩幹

画中，无论人物还是马的线条，都遒劲有力，如弯弓一般。整幅画与《照夜白图》类似，十分简素，只有一位长须戴巾、腰插马鞭、手执缰绳的胡人奚官和黑白二马，别无其他。奚官准备出外放牧，两马并排前行，它们体态壮硕，与盛唐人物画中意态纤秾的新风气一致。

《牧马图》局部

韩幹的成就终是超越了老师曹霸，他的绘画方式不仅影响了同时代宫廷画师，更被宋代李公麟和元代赵孟頫敬尊为师，并多次临摹《牧马图》等作品。杜甫更是忍不住点赞：韩幹画马，笔端有神。

《牧马图》局部

这两幅画距今约有 1300 年，那时的欧洲绘画还处在中世纪的镶嵌画阶段，造型仍是亟待解决的大问题，而韩幹的画笔已可以用简单的线条精准塑造形体，实在是令人惊叹。

《牧马图》流传有序，文学青年宋徽宗曾在左上角题字“韩幹真迹 丁亥御笔”，蒋同学识得重宝，将其带到了台湾。《照夜白图》，自诞生起，至之后的每一个时代，更是被奉为经典，接受了无尽的膜拜。南唐李煜得到此画后在右上角题“韩幹画照夜白”六字，尊其为至宝，宋代米芾、明代项元汴、清代乾隆更是对它喜爱有加。

可惜的是，《照夜白图》在 1936 年被溥儒以一万大洋卖到了日本人手里，当时，张伯驹急忙联系主政的宋哲元阻止其出境，但为时已晚。出境后，这幅画辗转进入了美国大都会艺术博物馆，成为了它的镇馆之宝，也是其馆藏年代最早的中国绘画。

ps：微店有《大都会艺术博物馆馆藏绘画》一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