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完美的中年男女,最拧巴的中国编剧

这年头,不仅空有口号概念、没什么想法的编剧可能写砸一部戏,就连有野心有抱负、手里握着优秀IP改编、神仙阵容的团队,也可能搞偏一部戏。

就拿最近正热播、讲中年男女故事的《如果岁月可回头》和《不完美的她》来说,去掉年轻、纯爱、偶像……等等滤镜,本以为能好好探讨下当代人的生活与中年人的现实。

结果,一部把问题说得太简单,另一部又把问题写的太复杂,总而言之,都不太像真的。

这回拍《如果岁月可回头》,靳东表示自己真的有不一样的想法——以往他演的都是社会精英,这次人物从设定上就比较特别,“他很贫穷”。

结果到剧里,靳东还是那个靳东,剧情还是那个口味。靳东老师再落魄也是潇洒的,再失意也要做别人的人生导师,至于中年人的窘迫、生活反过来教导他什么的,不存在的。

也不是说编剧没给靳东演的白志勇设难关——《如果岁月可回头》这个剧,基本讲的就是 “三个男人一台戏”, 三个失婚失意的中年男人因一次旅行聚在一起,追寻问题所在,与生活和解。

白志勇身上的危机,已经是“只多不少”了。跟老婆离了婚,还醉酒大闹公司的发布会,把工作也丢了。才跟老婆分割完财产,收入来源又没了,乍听之下确实是“贫穷”。

然而,这种“贫穷”怎么看都没有说服力。失婚又失业的白志勇,转头就报了个澳洲豪华旅行团散心;回国以后也不急着找工作,天天约另外两人泡吧喝酒。这用钱哗啦啦如流水,硬是没看出他有任何拮据。

至于婚姻危机呢就更像笑话了。为什么离婚?问就是“我不就是贪玩爱打扑克牌喝酒没陪你去看歌剧看演唱会嘛”,言下之意仿佛“我接地气攀不上你够艺术”,怎么听怎么一副“是你太装我太委屈”的怨气。

关键这要不是白志勇说出来,差点以为是哪对小年轻闹分手的争吵说辞,两个人爱好这么牛头不搭马嘴,居然已经结婚好久了?

离婚理由荒唐,不想离婚也表现得苍白无力。正常人不想离婚总得有理由,要么是因为孩子,要么就是还爱着。可靳东演的这个白志勇,一没有孩子,二从妻子提出离婚开始,就一直絮絮叨叨说自己冤枉委屈,还拍桌而起骂对方装嫩……

明明自己先标榜的“大男孩无罪”人设,却反过来指责对方装嫩;明明离婚了自己旅游泡吧说大道理更自由,却强行一副伤心者不想离婚模样,让人在屏幕前都替他尴尬。

对比靳东的角色,另外两个“男人帮”成员也没合理多少。一个一开头就妻子出轨,原因是妻子想“找回激情年轻一次”;另一个和妻女生活多年,突然发现女儿不是自己亲生的,心里无比郁闷。

不仅剧里的李宗翰郁闷,剧外的观众也纳闷:妻子当年跟前男友分手怀上,再跟他谈恋爱好上总有个时间差吧?十月怀胎愣是看不出来?

《如果岁月可回头》这部剧,感觉像几个没经历过人生困苦的编剧坐在一起讨论:中年失婚男人什么最失意?结果凭空想出来三条——被离婚,被出轨,喜当爹。

剩下的,剧情推进靠工具人、靠讲道理,过程逻辑合理性什么的,通通忽略。

若然说《如果岁月可回头》这边把问题想的太简单太理所当然,那《不完美的她》这边可就太复杂了。

《不完美的她》改编自日剧《Mother》,原作剧情如其名,讲述被遗弃的女孩与有类似经历的女主相遇并被带走收养,通过对不同“母亲”的表现,探讨女性现实问题。

有深刻的主题,再加上周迅、惠英红、赵雅芝、金士杰等等神仙阵容,未见其剧大家已经怀着高期待,结果一见“庐山真面目”,露怯了,失望了。

改编后的《不完美的她》,从片头到人设,都直接将重点放在了更有冲突感的“家暴”话题上。

这一取舍,原本是奔着让剧情更清晰去的,结果看似简化,可编剧一动笔,又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周迅饰演的女主林绪之,与原作女主老师不同,有一个很特殊的身份——黑客。

为了不浪费她这个设定,剧开头几集就让她卷进一个医药公司涉嫌诈骗的案子里,让她做了坏人又做好人。

因为林绪之的黑客身份,牵扯出黄觉饰演的热血记者田放。然后田放手下的实习生呢又是林绪之的妹妹,在追着黑客讨回公道的时候,无意之中陷入到了林绪之寻找身世、带走被虐小女孩莲生的事件当中……

总而言之,这个剧的人物线,从一开始就错(乱)综(七)复(八)杂(糟),剪不断理还乱,看下来跑题不断,让人抓不住这剧的重点到底是什么。

除了人物关系故作复杂以外,剧中人的行为动机也让人看得很疑惑,反正小姐姐每看一集就要怀疑一次——他们到底为了什么?

林绪之从小被惠英红饰演女强人袁玲收养,看得出来袁玲对她非常好,时不时就会打电话关心她。结果林绪之从头到尾只会木然抗拒养母的关心,并且反过来问她:我是谁?

看起来,比起一个中年女性面对现实与自己成长过程中爱的缺失,这剧情更像是林绪之有着一颗叛逆的灵魂,别问为什么,忧郁就对了。

小女孩穆莲生这条线里,她的生母穆静也是各种迷惑行为。

原作《Mother》里,抛弃小女孩的生母是一个很关键的角色,她代表了某些面对现实艰难的单亲妈妈,会做出的行为和抉择。

到了《不完美的她》,穆静比起一个屈服于现实不得不抛弃女儿的单亲妈妈,更像一个“恋爱脑”帮凶。她与现男友尚武的相处就像养了一个“大儿子”——日常喊他吃饭他不吃,哄着他陪他打游戏喝酒……

也许是为了增加“家暴”话题的爆点,尚武对莲生的虐待行为可以用“变态”来形容。对这一切,穆静视而不见甚至反过来骂自己的孩子“脏”、试图抛弃孩子。

结果莲生不见了,她又开始发疯一样找孩子,简直看得人满头问号。(别找了,放过你孩子吧)

还有林绪之的生母和养母,在明知道她因为身世问题而抑郁的情况下,依旧对过去绝口不提;甚至田放都已经找上门说林绪之心理有问题了,她生母依旧一脸难言之隐。

抱歉,是真的搞不懂这群人到底在干嘛……

《如果岁月可回头》和《不完美的她》,两部都想讲现实,可一部把人生说得太简单,讲中年失婚男无外乎还是“男人依然是大男孩”那套、或者女人对不起男人;而另一部,则把事情讲得“太复杂”,为爆而爆故作悬疑,加很多弯弯绕绕也生出了很多逻辑漏洞。这两部剧,都没有真正的落到现实中去。

这代表了现在很多中国编剧的 “拧巴”,想接地气却放弃不了装腔,和想深刻却忍不住加很多元素、渲染很多情绪,看下来没觉得现实,反倒看出“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味道来。

什么是现实呢?讲到中年男人的窘迫,小姐姐会想起是枝裕和的电影《比海更深》。在电影里,阿部宽饰演的小说家拿过奖,但后来事业低谷、家庭不和、好赌欠债等等问题累积,让他成为了离婚后连抚养费都拿不出的窝囊废。他想和前妻和好、想与儿子处好关系,却也处处透露出人到中年的尴尬和男人的无力感。

而讲家暴问题,最经典莫过于《不要和陌生人说话》。剧中安嘉和并不是个“单纯的变态”,他在日常生活中是个和善的医生,也十分爱妻子,却无法控制自己;梅湘南也不是因为无理由的爱而愿意逆来顺受待在安嘉和身边。他们都有着完整且不脸谱化的人设。

所谓现实,既不是《如果岁月可回头》那种假的“中年窘迫”,也不是《不完美的她》里那种假的“中年缺爱”。比起拍拍脑袋想出问题答案,编剧不如先沉浸到普通人的生活中去,搞不好一个知乎高赞都比现在这些“国产现实剧”要有哲理有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