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眠不觉晓,昼寝亦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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庚子春节,还没听见鞭炮响,就被新冠肺炎闹得寝食难安,一个多月隔离防疫,没少担惊受怕。邻里间、朋友圈联系也就多了起来。无非什么“新帽子”病毒,死了多少人等。邻居老奶奶说,看不见,摸不着,一旦附体,就咳嗽发热腹泻肉痛,三焦阻塞,呼吸不畅……不得了啊,蛮可怕的,相信她的消息是来自手机。
年纪大了,我就开始“宅居”:一是“闭门谢客”,二是“固步自封”,“独卧高楼相隔日,可怜空负一园春。”
我的作息规律也被打乱了,大白天蒙头睡觉,傍晚从床上爬起来点灯看书,体验三更灯火五更鸡的古风流韵。
大白天睡觉,谓之昼寝。“睡味无穷老始知”,昼寝是什么味道?
孔子的弟子宰予,读书不用功,大白天蒙头大睡尤可,还喜欢跟孔子抬杠,孔子不高兴,说这个宰予啊,是朽木不可雕也。
东汉一位叫边韶的老师(东汉桓帝时人,字孝先,以文学知名,教授百人),他身体很胖,上课爱打呼噜,当时有一首童谣,把他编排了进去:
“边孝先,腹便便,懒读书,但欲眠。”
童谣传到边老师耳中,他很不高兴,说学生无礼,谁叫你们嘲笑老师的啊!他也编了一首作答,对曰:
“边为姓,孝为先,腹便便,五经笥(我肚子里装满四书五经),但欲眠。思经事,寐与周公通梦,坐与孔子同意,师而可嘲,出何典记?”
边老师表白,自己并不是昼寝,而是佯眠,闭着眼睛,是在开会,与周公、孔子沟通教学意见,有什么奇怪的?是哪本书叫你们跟老师抬杠的?
说佯眠,也有可能,但不一定是在开研讨会,既然研讨会在梦中召开,就不是佯眠了。
从前有一位管家,叫豆爹,给人当管家(保安),夜里值班,白天睡觉,但他睡觉从不闭眼,眼瞪着像一对铜铃,家里的人都以为他没有睡着,其实他真的睡着了,并且打鼾,时而轰轰如雷,时而嘘嘘如风吹树叶。甚至有时鼾声戛然而止,竟唱起戏文来。
他面相清癯,大约是掉牙的缘故,嘴唇扁瘪,像个老太太。头上常年缠着一条黑色的长长的包巾,一圈又一圈,像顶着一个黑色的磨盘,留着一段遮住后脑勺,被风一吹,飘飘拂拂。院子里关门、熄灯、巡逻……大小安全事务都归他管,有时还有些临时差遣,如照管孩子、到街上买个什么。
孩子们也编了一段歌谣,见到他就唱:
豆爹爹,瘦尖尖,会唱戏,会睡眠,活神仙。
他当然不会写诗回敬,只是找一根棍子,一边追打娃子,一边咕噜些什么。
我的昼寝,没有做梦,也不会唱戏,决不和孔子抬杠,“研讨会”没我的座位,所以睡得很香,一觉醒来,已是万家灯火,“听谯楼三更鼓夜深人静”,活动活动筋骨,点灯伏案,得浣溪沙一首:
一梦呼呼足健顽,闲云野鹤共盘桓,偶从尘外拾清欢。 武汉三更急鏖战,白衣人正凯歌还,多情山月照人寰。(刘克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