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2020年科幻题材美剧的关注,相信大部分都集中在《西部世界》第三季上。
它再创了一个科幻剧集的高标。
同类作品想在此等热度下分庭抗礼,确不算件易事。
但同期的一部新剧,靠着硬核的科幻内容和精致的视觉设计,博得了不小的关注度。
该剧截稿日为止IMDb8.1
它是Hulu出品的8集限定剧。
其导演兼编剧亚历克斯·加兰,履历不多却称得上漂亮。
颇受好评的科幻影片《机械姬》(2014)、《湮灭》(2018),均出自他的手笔。
他这次从预告开始就频放大招,吊足了观众的胃口。
科幻与哲学、悬疑和惊悚。
吸睛元素的堆叠,耐人寻味的对话。
这位科幻片导演界的后起之秀,今次又鼓捣了个什么故事?
且听二丫娓娓道来……
《开发者》Devs2020.3.5 美国
>>>>量子计算机
所谓“遇事不决,量子力学”。
《开发者》正是以描述微观世界的量子力学为基础而展开。
经典量子力学思维实验:既死又活的“薛定谔的猫”
去年,谷歌曾发布论文,称其架设的53量子位(Qubit)量子计算机“悬铃木(Sycamore)”,成功用时200秒完成了超级计算机需1万年完成的复杂问题。
泡个面的功夫,量子计算机就把以往的“不可能”变成了“可能”。
谷歌因此称,他们在全球首次实现“量子霸权”。
谷歌“悬铃木”量子计算机
从谷歌的研究成果中不难看出,量子计算机的能力,远超过目前所有经典计算机。
这份非凡能力,有着十分冲击人类社会的前景。
就用跟剧情相关的内容举个例子。
天气预报、股市走向等跟预测相关的事情,会因量子计算机的逐渐完善、实用而变得极为高效准确。
从这方面来说,量子计算机具备预测未来的潜力。
而这份潜力,也是加兰在《开拓者》中所探讨的东西。
目前的量子计算机还只能做到针对特定问题进行超级运算。并且其得以运行的环境十分苛刻(绝对零度),体积也很大。
>>>>剧情梳理
剧名“Devs”直抒该剧核心。
它是这家名为阿玛雅(Amaya)高精尖量子科技公司正在进行的关键项目。
Devs办公室位居山林深处。
对其施加的防护可谓滴水不漏,固若金汤。
足见其私密性和重要性。
导演加兰延续了《机械姬》中进行图灵测试的场所设定。
将极致的人工造物置于原始的自然之中,却穷尽先进手段将它与自然完全割裂。
压抑感油然而生,Devs的反自然属性不言而喻。
至于Devs究竟是什么?
随剧情的推进,加兰像拼拼图一样,将其全貌逐渐展现。
Devs核心量子计算机
首个窥探Devs真相的视角,来自一个俄方商业间谍小塞。
卡尔·格罗斯曼 饰 间谍塞奇
表面上,小塞是女主莉莉的男友。
水野索诺亚 饰 小塞女友莉莉·陈
因AI实验的出色成果,被公司大佬选入Devs。
而他的真正目的,是打入Devs内部,查明窃取研究内容。
作为商业间谍,小塞素质过硬。
人设伪装无懈可击,潜入过程顺水推舟,相关设备隐蔽先进。
小塞隐藏在手表里的微型摄像头
可他到底低估了阿玛雅的二位大佬,更低估了Devs的能力和真相。
以至于刚出场不久,便被对方守株待兔,领了盒饭。
尼克·奥弗曼 饰 公司一把手弗雷斯特
艾丽森·皮尔 饰 公司二把手凯蒂
小塞的死亡,让这部剧以双线叙事的方式正式拉开序幕。
一边是随着二位大佬继续开发Devs,Devs的神秘面纱逐渐揭开,其背后的目的慢慢浮出水面;
另一边则是女主调查男友之死背后的真相。
推理与科幻两属性齐头并进,这次加兰算是把烧脑度开到了最大值。
外加他标志性的杂糅式科幻美学所带来的视觉享受。
神秘诡谲的配乐,将悬疑、惊悚氛围烘托到极致。
一系列的独具匠心,让这部剧十分引人入胜、耐人寻味。
只是,硬科幻佐以过于文艺含蓄的表达,确实凸显逼格,却无形中给增加了理解剧情的难度。
此时再碰上缓慢的叙事节奏,更增加了劝退的可能。
这也正是本剧的瑕疵所在。
那接下来这一趴,二丫便对现有剧情进行一下大致解析。
(以下内容涉及大量剧情解析,建议观看后食用)
>>>>剧情解析
展开讨论之前先交代下结论:
开发Devs的初衷(或根本诱因),是阿玛雅一把手想复活死去的女儿。
Devs,则是可回溯过去并预知未来的全知全能之“神”。
阿玛雅形象充斥在各个角落,注视所有人
剧中,一把手对逝去女儿的执念非常明显。
公司以女儿之名命名,她的样貌更代表着公司形象,无处不在。
园区中心伫立着阿玛雅形象的巨大沉默物体。 它高于一切,俯瞰众生,以类似神的视角观察人类的举动。
至于Devs的真相,其实导演在第一集中就已经交代出七七八八。
首先,该剧以一个环状结构的碎片影像集作为开端。
它的开始和结束,都是一把手的凝视。
此间影像,不仅包含了他的女儿、他的研究和产业。
还有世间诸貌:小到底层流浪汉的生活片段,大到整个城市的运行脉络。
这些都已被他尽收眼底,或进一步解读为尽在他掌握之中。
另外,该桥段的BGM也很好呼应这一段的内涵。
这首萨克斯与圣咏的杂糅曲名为《Regnantern Sempiterna》,为拉丁语。大概可译为“不朽的统治(ruling eternal)”,正对应了Devs的能力。
接下来的一个关键桥段,是小塞向二位大佬展示AI实验成果。
它是小塞被二位大佬选入Devs团队的“原因”。
它成功预测出线虫未来10秒的运动轨迹,但预测效果只能维持30秒的准确度。
当一把手问及原因时,二人间产生了如下对话。
总结一下,实验成果无法实现一直准确,无外乎两个原因:
要么“多重宇宙(Multiverse)”成立,当前宇宙的未来是无法被准确预测的;
要么数据过于庞大,手头技术手段难以将其全部处理。
也就是说:
在“多重宇宙”成立前提下,即便得到预测结果,也无法确定它是当前宇宙的未来。
阐述多重宇宙的经典影片《彗星来的那一夜》
若第二个原因为真,那换句话讲就是:
当一台量子计算机的量子位足够多,能处理的数据量足够大。
大到足以处理宇宙当前时刻所有数据时,预测未来,回溯过去,便不再是难事。
这也是对“决定论(Determinism)”的肯定。
所谓决定论,是认为一切世界运动都是由确定规律决定。决定论之下,未来完全是确定的,可预测的。决定论否认自由意志(Free Will)存在。
决定论支持者拉普拉斯(法国数学家,物理学家)的看法
一把手所信仰的正是决定论。
后续,他通过Devs预测出小塞的间谍活动,在将小塞堵杀前的独白,则完全点明了他的观点。
接下来剧情出现的对过去和未来的量子投影,也说明Devs在决定论相关的理论和规律之下,取得了一定成果。
2000年前的耶稣受难
直到第四集。
作为转折,这一集信息量巨大。
剧集伊始,不同颜色灯光下Devs核心成员的面部特写,说明团队内部将出现分裂。
小鬼程序员和二把手都是红色,说明二人意见相同
另一处关键细节贯穿全集:镜像。
镜像暗示了这一集将会出现第二个宇宙,有的还间接预示了关键人物的命运。
比如霓虹灯下形成镜像的老鼠焦尸。
倒映的森林和灯,与正常的森林和灯形成镜像。
女主半边脸闭眼的画面,与后面女主另外半边脸睁眼的画面形成镜像。
其中反差,暗示Devs预测女主将在48小时内死亡的未来或被改写。
弄懂这些暗示,我们再来解析第四集剧情。
一把手在室外对时间,接着发生了地震。
室内的二把手面对晃动的房屋非常淡定,引来了其他成员的侧目。
斯蒂芬·亨德森 饰 胖子程序员斯图尔特
这也侧面说明Devs的预测能力变得更加精准,也让后续对女主之死的预测变得更让人信服。
影像虽模糊却也能看个大概,可声波却一直嘈杂,没有明显进展。
处理声波的负责人小鬼程序员因此一筹莫展。
卡莉·史派尼 饰 小鬼程序员林登
苦思冥想后,他决定另辟蹊径。他开始将“多世界(the many-worlds interpretation)”的相关理论引入到声波处理中。
这里简单做一下解释。上述的是休·埃弗莱特“多世界诠释”,属于“多重宇宙论”中的一种。它认为:唯一宇宙中本来就有无穷个分支世界,它们客观存在,不以人的意识为转移。举个例子,在某人决定是否开枪之前,就已经分别存在开枪和不开枪的分支世界。在开枪的世界里,这个人注定会杀死平民;在不开枪的世界里,他注定会束手就擒。他的选择并没有创造新的世界,而是让他分清自己到底处于哪个分支。在这个分支里,该发生的注定会发生。这个理论肯定部分自由意志:我们可自由作出选择。可这个选择下的结果依旧是决定的。所以对话中说“仍然是确定的”、“一切有可能的事都会发生”。
果然,成果显著,声音清晰。
可一把手却因此怒了:
告诉你不能用多重宇宙你还用?!若如此,我如何确认我看到的阿玛雅,是我的阿玛雅?!
二把手则不以为然。
她把小鬼程序员处理声波的方式应用到了影像上。
原本模糊黑白的影像变得清晰。
始终坚定自我的一把手,看到眼前的一切,还是不免动容。
而从小鬼程序员“触犯规则”开始,第二世界便已出现。
也就是看似鸡肋,实则隐藏各种暗线的桥段——女主备胎整理房间。
哈金 饰 女主备胎杰米
相关线索虽然细微却很明显。
像之前遥控器还在书上,这里的遥控器却在桌子上。
此时餐桌非常杂乱,明显是久未整理;
之前女主和备胎二人用餐,餐桌的陈设却很简单。
对于第二个世界出现的时机,也有另一种推论:
它出现在该集结尾处,也就是女主转变想法决定报警时。
佐证这一点的线索,是那个本来已掉下却又回到墙上的壁橱。
以及结尾处相同镜子映射出不同浴帘。
其实仔细观察,镜子前后的不同映像只是角度作祟。
第一幕镜子中映射的是竹席材质的窗帘,第二幕镜子中出现的才是浴帘。
所以综合考虑,二丫以为第二世界的出现就是备胎整理房间。
至此,Devs的真相和导演想探讨的话题(决定论与自由意志)已经全然浮出水面。
至于Devs将会朝着哪个方向发展,大佬是否能通过它实现愿景?
女主又如何突破险境、获悉事实全貌?
希望导演能不落俗套,带给我们一个惊喜。
>>>>科技与人类
除了对自由意识和决定论的讨论之外,加兰这部剧还涉及了很多现实问题。
比如人如何化解执念,再比如人类与科技发展之间的关系。
亚历克斯·加兰
不论是自由意识为真,还是决定论成立。
科技愈加先进,是个不可逆的事实。
人类如何与高科技实现良性共处,也变得愈为重要。
诚如剧中议员所说,我们依赖科技,却也怨恨科技、忌惮科技。
互联网高速发展,缩短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却让保护隐私变得更加困难。
大数据的不断完善,却不知究竟是让产品更和人心,还是让人心更和产品定位。
当人工智能演变到一定地步,这个世界,是否还有人类的立足之地。
这些疑问并不全是杞人忧天,它们随着科技进步在逐渐显现。
且不说量子计算机高算力下的潜在威胁。
之前,围棋机器人AlphaGo在实战中取得惊人战果。
线上社交软件和大数据引导英国脱欧的发生,包括剑桥分析左右美国大选事件。
这些都是科技展现出震慑、甚至操纵人类社会的一面。
导演加兰一直没有停下对这一问题的思考。
无论是《机械姬》中的Eva,还是《开发者》的Devs。
它们都被人类赋予了超越人类的能力。
《机械姬》Eva
人类喜不自胜,认为造出高于自身的存在,便可自诩为神。
《机械姬》中制造出Eva的内森
可即便真为神,也当有所忌惮。
《圣经》里,亚当和夏娃因偷吃禁果而获得了智慧。
上帝担心若其再吃掉永生之果,便会彻底如自己一般。
于是,二人被上帝逐出伊甸园。
神话之外,若我们手中的造物,成为超越我们的存在。
我们又该如何保证Ta们不会取而代之,不会对我们产生反噬?
参考资料:
1.《量子霸权,比世界上最强的超级计算机还快十五亿倍的量子电脑》,Youtube“老高与小茉”
2.《12分钟带你了解量子计算机的基本原理,当前最新进展,以及中国量子技术的国际地位》,B站
3.生态主义视角下的《机械姬》,蔡晓慧,环球纵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