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部良心国剧,我舍不得倍速看

《清平乐》在制作上,是肉眼可见的用心。但其中最令人印象深刻的地方,是它没有用力过猛。类似无招胜有招,剧集制作层面的许多匠心,都藏在细节里了。

最近一段时间,又上新了一部值得一追的国剧:《清平乐》。

一方面,正午班底确实诱人;

另一方面,这部剧质量确实不错,目前豆瓣两万多人评分,8.2分,也是非常不错了。

不过最初关注到这部剧,是因为这张海报:

王凯正坐图中,表情端庄静谧,身着的红色汉服在身后淡黄的幽雅国画中脱颖而出。

这样注重气韵和氛围的海报,相比简单的“攒人头”来的更高级一些。

深入到剧里,发现主创的审美始终在线。

从剧中随便截几张图——

就能感受到布局的精致,摄影的考究了。

《清平乐》中常见对称构图,这一四平八稳的表现形式,正与帝王之家端正、稳重的气场相契。

更重要的是,对称透着一股“中国味”,是自古以来各种传统艺术所表现的一种平衡。

这样的构图,恰好触到了国风的精髓。

剧集的服化道自然不必多说,精致的同时,遵从史实,许多形象像直接从古画里搬出来的:

《清平乐》在制作上,是肉眼可见的用心。

但其中最令人印象深刻的地方,是它没有用力过猛。

类似无招胜有招,剧集制作层面的许多匠心,都藏在细节里了。

比如始于晚唐,却兴于宋代的点茶法,剧中虽有体现却没有刻意强调。

皇帝赵祯愤怒之时,旁边的內侍在一旁用茶筅筛茶:

没有特意记录全程,也没有用到大特写。

而是用一个疏离的中景镜头一笔带过,让这项挟带着悠久历史的艺技,显得更生活化,成为一项稀疏平常的日常消遣。

细微之处见真章,正因为细节的丰富,所以《清平乐》是部值得细细品味的作品。

特别是在故事层面,需要慢慢品,好好品。

其实在开播之后,《清平乐》的剧情也遇到了争议,一部分观众提到:

故事进展太慢,节奏略拖。

在爽剧当道的大环境中,人们倾向于五分钟一反转,十分钟一高潮的快节奏。

相比之下,《清平乐》看上去的确平淡、缓慢不少。

它有着和爽剧截然不同的打开方式,虽然和大家观看习惯有些差异,但因此被吐槽,也确实有点冤。

毕竟,《清平乐》的“慢”,又不是因为情节注水,靠废戏充数。

实际上,这部剧信息量非常大,没有一处废笔。

看剧的时候,我也舍不得开快进,害怕一不小心,就错过了剧情之下的潜台词。

《清平乐》的信息量,源自它的视野:

故事聚焦宋仁宗的一生,以君王的视角展开,这个切入点极具野心,也充满难度。

因为,这不仅是刻画宋仁宗一个人物,往宏观了说,它是通过宫中人物的群像,描绘出一幅波诡云谲的时代画像。

这是史诗故事所拥有的笔触。

《清平乐》好就好在,不止有宏观的框架,还有微观的细节。

每个人物在每个阶段的处境,角色之间你来我往的关系,在这幅瑰丽的史诗画卷中都清晰毕现。

如果仔细看的话,可以发现,这部剧集的故事像是一座冰山,表面呈现的只是很小一部分,在表面之下还有着许多隐藏情节。

比如故事的历史背景。

《清平乐》截取了宋仁宗在位的时代,也是北宋最繁荣昌盛的一段时期。

虽然宋朝始终未能实现大一统,但仁宗在位时,社会稳定和平,经济得到快速发展。

随之而来的,是文化与科技的全面兴盛。

“唐宋八大家”中苏轼、苏洵、苏辙、王安石、曾巩和欧阳修六位都出现在仁宗时期,

古代四大发明中的活字印刷术和指南针,也诞生于此时。

这一时期,后来被称为“仁宗盛治”。也意味着,这一盛世景象和仁宗的治国能力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史书中记录的仁宗恭俭仁厚,知人善用,对于朝臣尖刻的谏言能认真听取,所以他在位之时,也出了不少名臣。

剧中出现的就有我们熟悉的晏殊、范仲淹、欧阳修,毕竟,大家之前也没少背过他们的诗词古文啊!

除了这几位,还有不少不那么耳熟的名臣,第一集就出现了诸多人物,所以看剧的时候需要集中注意力,前期消化起来也需要一定的时间。

故事涉及另一端背景,是坊间盛传的“狸猫换太子”的典故。

这个传闻中被换掉的“太子”,正是宋仁宗。

仁宗并不知道生母的身份,后来八大王赵元俨相告,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谁。

剧集刚开始,讲述的就是仁宗求见生母的情节。

“狸猫换太子”的故事本身带有传奇色彩,这段情节本可以被包装得更奇情狗血,博得大众眼球。

但《清平乐》的操作,偏偏去掉了这一典故所蕴含的噱头。

这样做的风险在于,也许故事不能戳中观众想要看戏的G点;

但这么做更大的意义在于,这部剧的风格、气质和水准,就此立住了。

宋仁宗寻母的戏,其实也是为他与太后之间的嫌隙设下铺垫。

仁宗十二岁即位,太后垂帘听政,辅佐年少的君王。

太后对朝政的控制,导致君主的不满,这对名义上的母子,其实剑拔弩张的。

在太后出场前,仁宗与其他朝臣的交谈中已经透露了他们复杂的关系。

等到了他们在剧中首次过招时,我们来看看言语间的机锋:

借范仲淹辞官守孝,仁宗率先出招,嘴上说着“以仁孝治天下”,实际是在抱怨自己连孝顺生母的资格都没有;

接着,站在仁宗一方的八大王赵元俨在堂上助攻:

潜台词是,要君王找回自己的生母,立两宫削弱太后的势力;

结果,太后根本不接茬,直击仁宗痛处——

年纪尚小,还没法独理朝政:

——直接辩得仁宗哑口无言。

姜还是老的辣,这还没完,下了朝太后又专门派大夫去看八大王,强行给对方开了一张病假条,也算是断了君王的臂膀。

少了一位得力的助攻,仁宗在朝堂上更是独立无援。

我们再来看晏殊被贬黜的情节,也藏着超大信息量。

晏殊给自己卜卦,算到即日将离京,于是提前收拾行李。

第二天上朝,因为发怒打断了侍从的门牙遭到贬谪。

但晏殊真的是因为暴脾气被降职吗?

并不是,这其实是晏殊自导自演的一出戏。

他谏言了太后身边的红人,自知难逃一罚,于是给自己找了个被贬的理由——

一是保了自己周全,二是也帮太后保全了面子。

《清平乐》可以说是处处皆信息,处处尽伏笔。

故事的潜台词,不光埋下台词里,摄影、剪辑和道具也同样分担了叙事的功能。

开篇的第二场戏,宰相吕夷简刚从太后宫殿出来,看见了等候多时的八大王。

两人初遇的镜头中,构图是对称的,他们分割着相同的画面空间。

八大王一番咄咄逼人的质问后,又给到一个全景镜头,再来看两个人的位置:

吕夷简被八大王挤到了画面的右侧——

空间的增减,也意味着两方势力的消长。

这次对峙,显然是八大王胜了。

剧中少年时代的韩琦探望私交甚好的梁家人,结果去了之后发现大门紧锁,敲了半天没人应。

扭头一看,从地上捡起了几张纸钱。

这也交待清楚了,久病多时的梁家男主人的命运。

后来,韩琦金榜题名,殿试时得到了仁宗的赏识:

仁宗借韩琦暗讽老臣,镜头给到了太后亲信的宰相吕夷简,也为日后改革的新旧之争,埋下了伏笔。

《清平乐》的“慢”节奏,其实也是剧集的气韵所在。

其中的台词,不同于现代的口语,显得书面、文雅,简直是文言在线教学。

这样的说话方式,自然快不起来。

以偏文言的台词代替白话,保证了在观剧过程中不出戏,也守住了整部戏的世界观。

剧中有段情节,晏殊在雨中唱出了《浣溪沙·小阁重帘有燕过》。

这只是在展示晏殊的文采吗?

其实这首词本身,是对人物心境的外化呈现,也是对他即将贬黜离京的铺垫——

放在剧情中并不突兀,反而更显古雅。

话说回来,《清平乐》的故事真的“慢”吗?

换个层面来看,剧集的叙事其实很高效。

因为在前两集,它就让人窥见到了整部剧的主旨。

《清平乐》探讨的是人与其所处时代的关系。

简单来说,就是人的命运总是会受到自身身份、外部环境的掣肘与牵制。

剧中几乎每个角色都有着这样或那样的不自由与不得已:

仁宗从小受困于君王的身份,生母无法相见,也忌惮于太后的威严;

他的亲生母亲被安排守先皇陵墓,与骨肉分离,也被迫斩断与凡尘俗世的维系;

看上去得势的太后,垂帘听政其实也是遵照先皇的遗嘱,不敢违拗;

包括遭降官的晏殊,他所代表的士大夫,崇尚“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明明知道谏言不会被采纳甚至会招致灾祸,却仍然担起责任逆流而上。

曾写出过多部高分历史剧的编剧刘和平说过这么一段话:

“我们在写历史题材的时候,要知道笔下这些人物,他们都在那个特殊的历史时期承受历史,而非创造历史。简单地写他们创造历史,反而会流于表面。”

在《清平乐》中,可以在这些角色身上读到类似的复杂性与悲怆感:

仁君背面,盛世背后,到底藏着多少的牺牲与代价?

这是《清平乐》想要去展现并探讨的。

而透过这些人物,剧集同时也传递出另一重主旨:

在个体与自我、与环境、与时代的交锋中,既然无法求仁得仁,那么如何获得安宁,又如何取得平衡?

这也是《清平乐》的故事,能够照进现实,能够对应着当下每个人的地方吧。

无论古时还是现代,人始终要面临桎梏,要在不自由中求索、抵抗、妥协、释然,进而努力实现最大化的自由与创造。

如同仁宗,即使有牵绊与限制,他最终却也实现了盛治,实现了繁荣昌盛的大宋。

从目前播出的剧集来看,《清平乐》开了一个好头。

故事前期足够扎实,后续的情节才能高效又好看。

而在遍地速食作品的当下,这部剧值得我们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