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棱镜》作者 周纯
出品 | 棱镜·腾讯小满工作室
“现在倒欠银行数倍于投资本金的债务。”4月22日，一位原油宝多头投资人对《棱镜》称。
因美国原油对应的基准标的“WTI原油期货合约”于4月20日历史上首次收于负值，导致中国银行旗下一款挂钩境内外原油期货合约的交易产品“原油宝”出现较大亏损，引发投资人不满，进而也引起市场的广泛关注。
4月22日，中国银行在官网公告称，经该行审慎确认，美国时间2020年4月20日，WTI原油5月期货合约CME（芝加哥商品交易所）官方结算价-37.63美元/桶为有效价格。根据客户与该行签署的《中国银行股份有限公司金融市场个人产品协议》（下称“《产品协议》”），该行原油宝产品的美国原油合约将参考CME官方结算价进行结算或移仓。
这也意味着，对于中行05美油多头未平仓投资者而言，除了本金亏光之外，还需要补足交割款。前述原油宝多头投资人对《棱镜》表示，尽管他只投了5万元本金，但按照中行要求的-37.63美元价格结算，他的亏损在15万元左右。
据该名投资人介绍，目前他们正在组织投资人向中行方面讨说法，已经联络上的投资人已经有2000人左右，其中不乏损失数百万元的投资人。有不少人收到了中行催缴欠款的短信，在和中行交涉之后尚未得到统一答复。
据《棱镜》了解，投资人的质疑主要集中在三方面：一是投资人在4月19日-20日收到中行的交易短信，提示4月20日22点停止交易和启动移仓，为何最终按照次日凌晨2：30时外盘-37.63美元的价格予以结算？
二是按照《产品协议》，乙方可以根据实际的市场情况，确定强制平仓最低保证金比例要求，并至少提前5个工作日公告告知，目前强制平仓保证金最低比例要求为20%。投资人质疑，为何即使出现极端交易的情况，银行没有按照《协议》内容给投资者进行强制平仓？
三是按照《产品协议》要求：甲方（即投资者）用于交易的资金来源合法，为本人纯风险资本金，已经考虑到且能够承担该资金全部亏损的风险。在他们看来，该产品的最大风险即“损失全部投资本金”，而现在按照-37.63美元价格结算，还要倒欠银行2倍投资资金的债务，这与《产品协议》并不相符。
在22日晚间关于原油宝产品的最新说明中，中行提到，其根据协议约定并提前公告，4月20日为原油宝美国原油5月合约当月的最后交易日，交易截止时间为北京时间22点。北京时间4月21日凌晨WTI原油期货5月合约价格急剧下挫，下跌至史无前例的最低-40美元附近。当日公布的结算价为-37.63美元，出现了芝加哥商品交易所集团WTI原油期货合约上市以来第一个负值结算价。
中行同时称，原油宝产品挂钩境外原油期货，类似期货交易的操作，按照协议约定，合约到期时会在合约到期处理日，依照客户事先指定的方式，进行移仓或到期轧差处理。
而就上述投资人的质疑，《棱镜》对话了一名拥有二十余年期货从业经历的专家，以下为对话原文：
《棱镜》：中行原油宝的产品设计是否存在问题？
答：中行原油宝产品本身的设计没有原则性的问题，因为这一类理财产品都是与某一种资产进行挂钩，根据资产的涨跌来计算客户的权益。这次WTI原油期货价格出现了负数，按照相关的合约结算规定，基本上都是按照负的收益来进行结算，在这一背景下，各家银行和客户之间都是按照负价格的结算方式来进行履约。
中行的问题主要出现在风险控制方面，其他银行都是在交易月提前半个月就强制客户停止交易，要么迁仓，要么平仓。但是中行并没有严格按照同行的这种普遍做法，来进行提前的强制结算或者移仓，就导致客户持有的纸原油合约出现了负收益的尴尬情况。
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这是合约设计上的一个缺陷，即没有强制的平仓和移仓的规定，而是靠客户主动自觉的去平仓，很多客户都是临近交割月的时候，才会自动退出，从而导致了此次风险事故的发生。
《棱镜》：中行为什么没有强制平仓？按照中行《产品协议》，乙方可以根据实际的市场情况，确定强制平仓最低保证金比例要求，并至少提前5个工作日公告告知，目前强制平仓保证金最低比例要求为20%。
答：中行之所以没有对客户进行强制平仓，是因为它本身对客户的风险管理措施，包括迁仓的一些相关规定，并不是非常的严格。不像其他银行有强制性的规定，至少在进入交割月提前一周到两周的时间就要对没有平仓的近期合约客户进行强制平仓和移仓，中行是没有这个规定的。
的确当客户保证金下跌到20%的时候，银行就可以进行强制平仓。但是我们也看到，此次WTI5月份原油期货价格下跌，几乎是一种跳空的方式，不连续的下跌。而像中行本身的客户又非常的多，在进行强制平仓的时候，大量的卖单在卖出，而市场上又没有更多的买单，就会导致中行没有办法把所有裸露的多头头寸予以平仓。
也就是说，在出现这种巨大的流动性风险的时候，这种所谓的强制平仓，由于缺乏市场流动性的支持，它的头寸就没有办法进行巨量的成交，导致了这个风险的出现。
《棱镜》：为什么还会出现期货价格为负，银行追缴保证金的情况？
答：通常我们认为任何一个商品它的最低价格最多是零，就像股票一样。但是这次新冠病毒疫情的发生导致全球的企业停摆，又加上原油出现巨量库存，就出现了免费送原油还给你运输的这种尴尬境况。
在这个背景下，原油价格跌到零以下，也属于非常正常的现象。CME近期重新修改了计价规则，允许资产以负的价格成交。当这个结算的价格是负数的时候，那么客户的账户自然就出现了亏损。
从交易所发布的持仓结构可以看到，卖空的基本上都是那些原油的生产商，类似于中东、俄罗斯、加拿大、美国的这些石油生产商，做多的基本上都是投机性的多头居多。所以说这次价格跌到负值，也是由于空头（即持有原油现货的人）知道这些做多的人没有能力去接货。即便接货，也没有地方存储，只能强行平仓。
所以在新的定价方式出现以后，我们的银行风险管理的漏洞必须弥补，我们投资者的理念、风险意识要进一步的提升，这是我们通过这次事件得到的一个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