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街的普通人,台湾的老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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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索:陈映真的文学之路》短片
2016 年 11 月,陈映真去世。那是一次轰动的文化事件,也是一场盛大的怀念。两岸知识界发声,媒体纷纷报道,有人说随着他的离去,一个时代结束了。我在纷纷攘攘的声音中,因好奇读了他的小说《面摊》,故事温暖、朴素,没有花哨的技巧,是最传统的写实小说,但它深深地打动了我。我回忆起在大学课堂读《将军族》的感动,想找他更多的作品来读,才发现这么久以来,大陆还没有系统地出版过他的作品集。
在两岸,陈映真是一个无法绕过的巨大身影。他是小说家、思想者、社会运动家,他的小说读者,从三毛、白先勇、蒋勋、林怀民到王安忆;他是全才型的文学家,做出版、写戏剧、参与乡土文学论战、为自己的小说画插画,和友人创造了一个文学的黄金时代;他在八〇年代创办的《人间》杂志,开创纪实摄影与非虚构写作先河,影响至今。他是知识人的偶像,身上有着理想主义和永不停歇的批判精神,不与时代潮流妥协,王安忆老师为他写过一本书《乌托邦诗篇》。
随着编他的小说、阅读资料的深入,一个有魅力的文学家浮出水面,他的身份多元而丰富。我惊奇地发现,在台湾 20 世纪的后半叶,陈映真是最重要声音之一。而我们竟然这么晚才了解他、阅读他,如果把岛屿比作一个人,陈映真曾是它的灵魂。与此同时,许多疑问也包围着我:既然他如此重要,为何作品迟迟没有进入内地大众的视野?要如何理解他的丰富性、他的信仰、他的“不合时宜”?借由陈映真小说全集首次在大陆出版,这位文学家留给我们的价值才得以“第一次”被讨论。寻找陈映真,也是寻找我们失去的视野,探寻一个知识人的历程与他书写的 20 世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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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映真(1937-2016),蔡明德摄影
“后街”上的普通人
对陈映真的第一印象,是温暖。
《面摊》写在台北西门町的夜色里摆面摊车的小夫妇,咳血的孩子,年轻的妇人和勤恳的丈夫,他们总是推着格登格登的车子在傍晚的街角,怀恋故乡初夏橙红的早星,当街头骚乱起来的时候,他们和别的商贩一样四处躲避警察的驱赶;开市第一天,因为没有申报流动户口,他们不得不向警局交六十元罚款才能取回被没收的摊车,一位年轻的警察出现,待他们友善,是陌生都市里的一丝温情。
这篇写于 1959 年的小说,亲切真实得像发生在我们身边的故事。这是陈映真 22 岁发表在《笔汇》上的第一篇小说,由大二的作文改写而成,那时他在读淡江英专。随后发表的《我的弟弟康雄》,原文后还有国文老师叶嘉莹教授认真的批注。作家三毛读了小说之后很感动:“世界上有那么多似曾相识的灵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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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温暖也溢出了小说之外。曾听淡江大学经济系的林金源老师讲过一段故事。20多年前他刚任教职时,用了两本人间出版社的书做教材。他收集书里的错误,寄信给陈映真(陈是发行人),盼再版改正,很快收到了陈映真的回信,向他表达诚挚的谢意和嘉许。又有一次,林老师在一次会后走往路边骑机车。就在他狼狈地一手撑伞、一手穿雨衣时,身后默默出现一把大伞帮他遮雨,回头一看,是陈映真。只是一个小动作,带给他极大的温暖。那时,陈映真已是鼎鼎大名的作家,他是初出茅庐的教员。
蒋勋在《我的老师陈映真》里面也写到陈对他写作的指导,那时陈映真是强恕中学的英语老师,常常背把吉他在课堂上用低沉而厚的嗓音唱美国蓝调。蒋勋毕业时,陈映真在他的纪念册写了“求真若渴,爱人如己”,成为他后来的箴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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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陈映真》别册,编选两岸六位名家文章,蒋勋《我的老师陈映真》收入其中
《将军族》(1959-1967)收录脍炙人口的名篇《面摊》《我的弟弟康雄》《乡村的教师》《唐倩的喜剧》《第一件差事》等24部中短篇。我惊讶于这些作品的年轻,全都完成于作家 30 岁之前,入选“20 世纪中文小说 100 强”的《将军族》这一短篇写于 27 岁,白先勇将之称为“台湾的寓言”,王安忆初读时即被打动:“写一个三角脸和一个小瘦丫头,命运将他们胡乱抛在一处,让他们相依相靠。这个故事集浑厚与温柔于一身,打动了我的心。”
“下一辈子罢!”他说,“此生此世,仿佛有一股力量把我们推向悲惨、羞耻和破败……”
远远地响起了一片喧天的乐声。他看了看表,正是丧家出殡的时候。伊说 :
“正对,下一辈子罢。那时我们都像婴儿那么干净。”
——《将军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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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3年在爱荷华,前排左起安格尔、陈丽娜、聂华苓、王安忆,后排左起陈映真、茹志鹃、许世旭夫妇
那是台湾的六〇年代,白先勇办《现代文学》杂志,写《台北人》;陈映真与尉天骢等友人办《文学季刊》,密集地发表小说之余,他还参与《剧场》编务,写戏剧、剧评,参演话剧《等待果陀》,那是一个文学的黄金时代。白先勇在《明星咖啡馆》里写过他们的知遇:
明星对陈映真恐怕回忆更深更浓更悠远,从前《文学季刊》在那里聚会比我们频繁得多。我跟陈映真是真正属于六〇年代的。远在大学时期,陈映真他们还在办《笔汇》,我们见过一面,他到我家来玩,我们那时都是学生,台北正在放映《上帝创造女人》,我们笑着谈论 BB。三年前在施叔青家重逢,大家都走了好长一段路。我床头有一本陈映真的小说选集,许多年来一直放在那里,是我最喜欢看的书籍之一。
——白先勇《明星咖啡馆》,19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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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北的明星咖啡馆,曾经的作家云集之地
陈映真一直在写“后街”上的人。后街,藏在繁华饱足的时代背面、在主流的历史叙述之外,那些时代隐秘的角落里,不被看见的普通人。帕慕克在《伊斯坦布尔》里也写到城市风景里贫困的后街,指的是“记忆的隐匿场所”。
台北街头挣扎求生的异乡人、自毁的安那其少年康雄、在南洋战场吃过人肉的乡村教师、一生孤苦离散的外省士官、华盛顿大楼里“北漂”的小职员、为信仰受禁锢的青年……温柔辛酸的人间浮世绘,这些人物构成20世纪后半叶“人”的精神史,而每一个人物,都是对一个社会族群、一段历史议题的反思和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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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北70年代的西门町
冷战下的台湾,两岸分离的历史,台湾左翼青年的前世今生,现代化带来的城乡撕裂和人的危机,跨国资本对于本土的掠夺……他走过当代历史的后街,一一书写碰触时代疼痛的大问题,写下被暴力和谣言所欲湮灭的历史,写下被侮辱与被伤害的故事。
纪录片《但是还有书籍》里《二手书店的奇幻漂流》一集,台湾旧香居书店女主人分享过小时候读《将军族》的感动,“看得欲罢不能的一本书,花了一小时左右看完,站起来腿都麻了”。陈映真的小说之所以动人,我想是因为他对于人真正的关怀、理解,他总是会触碰到人内心最柔软、最疼痛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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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将军族》里外省士官三角脸重逢康乐队里的小瘦丫,不禁感慨:“一个生长,一个枯萎,才不过是五年先后的事!”《第一件差事》里自杀的男主,形容人生飘零的状态,“一些人离散了……像黑夜里放的烟花,怎么热闹,终归是一团漆黑。”
这些写于半个世纪之前的小说,今天读来并不隔膜。《唐倩的喜剧》对于知识分子绝妙的讽刺,《上班族的一日》对于社畜想辞职而不得的心情,非常有共鸣;如果说台湾的现代化比大陆要早一个世代,那么这些小说里所反映的时代议题,仍然具有当下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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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恐怖分子》
“上班,是一个大大的骗局”
陈映真最容易引起当下年轻人共鸣的小说,是他在七〇年代末八〇年代初写的“华盛顿大楼”系列,那是他经历过一段“远行”之后重返文坛的作品(白先勇在《明星咖啡馆》里写“大家都走了好长一段路”也是指此次“远行”)。1975 年,他到美商温莎药厂工作,在忠孝东路的大陆大楼上班,那正是台湾社会经济起飞的时期,也是罗大佑在《鹿港小镇》唱着“台北不是我的家”的年代,许多年轻人开始到台北都市打工。“华盛顿大楼”系列小说就是以大陆大楼跨国公司的故事为原型,原本计划要写完“华盛顿大楼”的13层,一层一个故事,最终只写完4层,即《夜行货车》《上班族的一日》《云》和《万商帝君》。
音乐人李寿全曾把小说《上班族的一日》改编成歌曲,歌词说道:
“是不是人人都要固定的工作,
是不是人人都要上班的生活,
我不要办公室里孤独和冷漠,
我不要盲目工作丧失了自我
记不清年轻时候做梦的我
是否也愿意做一个无奈的陀螺……”
台北的华盛顿大楼,冷峻巍峨充满科幻感,位于城市最为壮丽豪华的大楼林立的商业街区,上演着今天你我的职场人生,也是现代都市命运的缩影。在小说《上班族的一日》里,黄静雄因升迁机会被顶替,怒而辞职,回望十年职场,发出一声感慨:“上班,是一个大大的骗局。”他想重拾年轻时的纪录片导演梦,却才半天不上班就感到仿佛被整个世界所抛弃了,到了晚上,老板一打电话给他,他便答应第二天回公司,默默收起了早上才找出的摄像机。
他忽然感到仿佛被整个世界所抛弃了的孤单。他这才想到 :这一整个世界,似乎早已绵密地组织到一个他无从理解的巨大、强力的机械里,从而随着它分秒不停地、不假辞色地转动。一大早,无数的人们骑摩托车、挤公共汽车、走路……赶着到这个大机器中去找到自己的一个小小的位置。八小时、十小时以后,又复精疲力竭地回到那个叫作“家”的,像这时他身处其中的,荒唐、陌生而又安静的地方,只为了以不同的方式喂饱自己,也为了把终于有一天也要长成为像自己同其遑遑然的“上班族”喂饱——养大……
——上班,几乎没有人知道,上班,是一个大大的骗局。一点点可笑的生活的保障感,折杀多少才人志士啊。
——《上班族的一日》
“996”的工作,被压抑的梦想,格式化的生活,职场的性别歧视与霸凌,升迁的不公正,不同派系的争斗,“台北漂”青年的蜗居生活……这一组小说里有我们熟悉的今日映像。当然,陈映真要写的不是“职场小说”,他立意要批判台湾在现代化进程中的种种问题,跨国资本对于“第三世界”的侵夺,大众消费社会人的异化与物化,都市人情的冷漠、价值的撕裂、人的漂泊感,正如他在《后街》一文中所写:“饱食、腐败、奢侈、炫丽、幸福的后街,是环境的崩坏、人的伤痕、文化的失据。”
《云》记录了一段被压杀的工会运动的始末,陈映真把为《夏潮》杂志采访时的笔记素材小说化。在小说的结尾,“张经理”写信给助理Lily,想请她吃个晚饭。心里想:“这两年来,为什么我只是把她当作效率很高的打字、打杂的机器……”今天读来,真是一点也不过时。《夜行货车》的结尾,刘小玲决定跟詹奕宏回到乡下去,如同许多年轻恋人逃离北上广一样。《万商帝君》里的林旺德因对“MANAGER”的渴望不得而疯掉,扮成“万商帝君爷”,是小说中最让人震颤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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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小说改编的电影《夜行货车》海报
人的精神水位曾经这样高过
翻开台北远景初版的《将军族》,后环衬赫然写着一段话:“此书于1975.11.28由‘警总’查禁,理由为台湾地区戒严时期出版物管制办法第三条第六款:淆乱视听,足以影响民心士气或危害社会治安者”,才知道这本小说经典曾是一本禁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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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今天无法想象,在台湾戒严的几十年间,鲁迅是禁书,读鲁迅、巴金,是思想罪。那也是一个“聋哑时代”。陈映真上初中时在生父家的书房里读到了《呐喊》,少年时代的这本小说集,以及大学时到牯岭街旧书店淘的巴金、老舍、艾思奇《大众哲学》、斯诺《中国的红星》、《马列选集》,一寸一寸塑造和改变着他,使他的思想发生豹变。“这些禁书使他张开了眼睛,看穿生活和历史中被剥夺者虚构、掩饰和欺瞒的部分。”
与此同时,少年时代身边一些人的遭逢,也使他不得不张开眼睛,探问历史的究竟:在童年的莺镇,九岁上同胞哥哥病死(笔名陈映真便是哥哥的本名)、邻居的外省人陆姐姐被抓走、从南洋战场回来的小学吴老师突然失踪、初中时在台北车站看见用猩红的朱墨写成的枪杀政治犯的布告……
1968 年,陈映真在赴美参加国际写作计划前夕,与友人因“组织聚读马列共党主义、鲁迅等左翼书册及为共产党宣传等罪名”被逮捕,开始长达七年的“远行”,便是惊动一时的“民主台湾同盟案”。
在(绿岛)那个四面环山,被高大的红砖围墙牢牢封禁的监狱,啊,他终于和被残酷的暴力所湮灭、却依然不死的历史,正面相值了。他直接会见了少小的时候大人们在恐惧中噤声耳语所及的人们和他们的时代。他看见了他在青年时代更深人静窃读破旧的禁书时,在书上留下了眉批,在扉页上写下自己的名字,签上购买日期,端正地盖上印章的那一代人。在押房里,在放风的日日夜夜,他带着无言的激动和喟叹,不知餍足地听取那被暴力、强权和最放胆的谎言所抹杀、歪曲和污蔑的一整段历史云烟。穿越时光的烟尘,他噙着热泪去瞻望一世代激越的青春,以灵魂的战栗谛听那逝去一代的风火雷电。
——陈映真《后街》
《赵南栋》(1987)及早几年的《铃铛花》《山路》,都是以“白色恐怖”中台湾左翼的历史为题材,这段历史,当时已经被禁锢和湮灭了将近三十年。在狱中,陈映真终于见到了像吴老师、邻家陆姐姐一样的人,听那些五〇年代的政治犯讲述自己的故事,耳语的历史变成活的、血肉的人。“我写这些故事,是为了告诉人,人的精神水位曾经这么高过。这样朗澈地赴死的一代,会只是那冷淡、长寿的历史里的,一个微末的波澜吗?”
梁文道老师曾在《一千零一夜》里讲读过小说《赵南栋》,题为“不合时宜的左派”,也探讨了“左派”的关怀所在——
所谓的左派,他该有的关爱是去爱那些在社会角落的人。我们常常在北京晚上的街头走来走去,你见过晚上在街上睡觉的人吗?你见过那些拾荒的人吗?你见过那些扫垃圾的清洁城市的人吗?你见过那些一早起来要去开大巴、开货车的人吗?你见过那些房子被拆的人吗?你见过那些被欺负、被侮辱的人吗?你爱不爱他们?这是一个左派的问题。
——梁文道《一千零一夜》讲读《赵南栋》
收录在《赵南栋》(陈映真小说全集 03)中的 7 篇作品,时间跨度从 1983 到2001 年。
这一时期的小说,主要是对历史的反思。孙歌老师说,陈映真的作品,在为时代精神塑形。渐渐地,他对于人的关怀、他的“左派”之爱渐渐延伸到小说之外,1985 年,陈映真创办《人间》杂志,以纪实摄影和报道文学关怀社会边缘族群,就像他小说所坚持的,“永远以弱者、小者的立场去凝视人、生活和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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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杂志1-2期
在人间
许多人也许没有读过陈映真的小说,但却是当年《人间》杂志的读者,比如这套书的装帧设计师陆智昌老师。《人间》的发刊词为“因为我们相信,我们希望,我们爱——我们盼望透过‘人间’,使彼此陌生的人重新热络起来;使彼此冷漠的社会,重新互相关怀”,阿城老师曾说《人间》拍老百姓的照片好极了,大陆直到十几年之后才有那样的照片。
一部纪实摄影史,就是一部摄影作家对人类的公平、团结、正义、世界的和平、消除人间不义、黑暗、反对战争和剥削……透过映像的记录、表叙与传播,达成宣传鼓动,从而实践改革,使人间世界更美好的运动的历史。
——陈映真谈纪实摄影(《纪实摄影》序文,远流出版,1993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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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摄影师蔡明德作品:安安歌仔戏班,嘉义,1984年(图片来自摄影之声网站)
今天来看 80 年代《人间》杂志的文章题目:《李天和叶美惠》《“猪师傅”阿旭》《漂泊者之歌》《内湖垃圾山上的小世界》《饥饿:来自衣索比亚的紧急报告》,感觉是一篇篇精彩而超前的非虚构写作,让我想起前几年《Lens》杂志的选题。《人间》关怀边缘群体、底层小人物、原住民、民俗艺人、雏妓、同性恋群体、自闭症儿童、饱受辐射威胁的核电工人等;同时积极地参与社会运动,进行社会事件的详实报道:救援曹族少年汤英伸案、鹿港居民反美国杜邦公司设厂、丹大林区滥砍珍贵林木……《人间》一直在场,并影响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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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 年 6 月,我们在台北拜访了人间出版社,陈映真于 80 年代创办的这家出版社,如今在长泰街一条小巷里,发行人是吕正惠老师,他是台湾 23 卷本陈映真全集的主持者,也是大陆这套陈映真作品集的出版顾问。人间引进出版过梁鸿老师的《中国在梁庄》,还有一本双雪涛的小说集。吕老师的家在巷子的另一头,地上堆满了书,几本理想国译丛十分亲切显眼。他带我们去地下室参观,那里藏有几千张西洋唱片,他说,我只有两件事西化,一件是喝咖啡,一件是听唱片。《人间》仍在,星星之火延续。
陈映真从未做过书斋里的职业作家,小说家也只是他的一个身份,他用文学书写回应和反思他所走过的时代,他就生活在他所写的人物中间,去亲历、见证和改变,去回答文学家何为。文学,为受侮辱的人重新找回尊严。我们如何来看待他笔下触碰的一段段历史,以及他留给我们今天的思想遗产。他生命的最后十年在北京养病,没有新的创作;在台湾,因为信仰的缘故,他的名字也许已淡出年轻世代的视野。今天在大陆,阅读才刚刚开始。许知远老师说:“陈映真是我的偶像。他既代表知识分子永不停息的批判精神,拒绝与时代潮流妥协;他也充满平民意识,关切小人物的内心与命运。”阅读已启程,还好一切还不算太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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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映真小说全集由陆智昌老师装帧设计,暗哑红色与莺羽色撞色,还原一段激越狂飙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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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为受侮辱的人重新找回尊严。
陈映真先生小说全集大陆首次出版,共为《将军族》《夜行货车》《赵南栋》三册,完整收录台湾文学家陈映真 1959-2001 年创作的 37 部中短篇小说作品,呈现其一生的小说创作全貌。
陈映真是先驱式的文学家、两岸知识人的偶像,被称为“台湾的鲁迅”。他的小说直指人心创痛处,“永远以弱者、小者的立场去凝视人、生活和劳动”。他的作品始终关切普通人的内心与命运,为历史后街上无名的人作传:台北街头的面摊车夫妇,城市里漂泊的上班族,背负着战争与历史伤痕的外省士官,失落的小知识分子、精神崩溃的秘密警察,理想被禁锢的左翼青年……温柔辛酸的人间浮世绘,20 世纪平凡人的命运群像。风靡半个多世纪的中文小说经典,令三毛、白先勇、林怀民、蒋勋、王安忆感动落泪。
《将军族》(1959-1967)入选 20 世纪中文小说 100 强,全景式描绘平凡人的离乱浮生:失踪的人,挣扎求生的人,为信仰所禁锢的人,被侮辱与被伤害的人……宛如一首首浮世的哀歌,为普通人留下永恒的生命见证。二十四个故事,饱含泪水的爱和温柔苦痛的同情。白先勇称“《将军族》是一个台湾的寓言”。
《夜行货车》(1967-1982)聚焦两次世界大战后台湾饱食、腐败、奢侈、炫丽、幸福的“后街”,反思环境的崩坏、人的伤痕、文化的失据。透过台北八〇年代“华盛顿大楼”里小职员的故事,讲述现代人被异化的生存方式、被压抑的梦想、被侮辱的尊严、被无声伤害着的心,奏响当代年轻人波折的命运,时代扭曲的映象。
《赵南栋》(1983-2001)书写一段抑压着青春与风雷的历史,台湾左翼青年的前世今生。陈映真通过力透纸背的书写,将所有被这个时代压制、涂销的声音与足迹救赎回来。走过台湾当代历史的后街,他的小说是“最真实的历史,与最真实的诗”,串联起两次世界大战、冷战后的台湾、两岸分离的历史。七篇作品劈开笼罩整个二十世纪的茫茫夜雾,掘开历史的幽暗岩层,擦亮人的神性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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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陈映真,不算太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