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财经》记者 吴琼
编辑 | 余乐
7月13日下午，位于北京市丰台区京良路北侧的一块空地内停满了货车，车上装着各种水果、蔬菜，商户们坐在遮阳伞下，守着货等待客户上门。空地的两个入口排满了过来送货、拉货的车辆，工作人员给每一辆车的轮胎、车身都喷上消毒药水后才放行。这是新发地市场关停之后，北京市指定的一个蔬菜、水果临时周转区，距离原来的交易区不远。
“想早点搬回原来的市场。”在这片临时交易区做西瓜生意的张星（化名）对《财经》记者说，“临时交易区的环境毕竟跟以前没法比。”前一天刚下过雨，地上满是泥泞，有人在路边铺上稻草，搭出一条小路，勉强能够供人通行。一位来拉货的客户举起手机拍了一张泥地的照片，发语音消息跟朋友抱怨：“看看这个地，全是泥。”
新发地附近的临时交易区内，下过雨的地面满是泥泞。摄影/吴琼
新发地市场自6月13日凌晨起关停，至今已经一月有余，北京连续多日无新增确诊病例，市场内的终末消杀工作已经结束，集中隔离人员也自7月7日起陆续解除隔离。新发地重启的日子似乎已经不远。
7月11日，北京召开第148场疫情防控新闻发布会，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消毒学首席专家张流波在答记者问时表示，除因溯源原因，牛羊肉大厅还需要继续封闭一段时间外，新发地其他区域已经可以恢复常态。但《财经》记者7月13日实地探访新发地看到，原有的市场依然没有开放，对于新发地市场何时能够重启，在场的工作人员和商户均表示不知情，几位商户告诉《财经》记者，他们盼望着能够早日回到原来的市场交易。
作为北京以及周边地区重要的“菜篮子”，新发地关停一个月，不仅市场内的商户，整条生鲜产业链上都大受影响。随着疫情得到控制，人员陆续解除隔离，他们渴望回归的心情变得更加迫切。
临时交易区内，下过雨的地面满是泥泞。摄影/吴琼
商户盼新发地市场重启
张星跟着他的表哥在新发地做西瓜生意，最近才刚刚结束隔离期开始工作。他们的客户主要是北京市内的超市、水果店还有一些餐饮门店。《财经》记者见到他的时候，他正在将西瓜装箱准备发货。
“你看这么窄的路，好多大车都进不来。对我们的生意肯定有影响。”张星指着货车间的通道说。他所在的蔬菜水果临时交易区是北京市为了在新发地休市期间保障蔬果供应安排的五个指定区域之一。这些露天的临时交易场所一律免收进场费，不接待个人消费用户。由于场地内空间有限，商户们的货车停得满满当当，大型货车很难出入。原来虽然也在露天交易，但过道要宽敞得多。
在新发地经营桃子生意的刘琳（化名）一家也有同感。新发地关停那天，刘琳家有三车桃子被关在了市场里，政府给了一定的赔偿，但损失还是高达6万元。“那也没办法，疫情期间大家都有损失，我们的货是桃子还便宜点，如果是牛羊肉，赔的更多。”她对《财经》记者说。除了这部分损失，由于不少客户都还在隔离期，来买桃子的人也少了很多。
刘琳也盼着新发地市场早日恢复常态。由于临时交易区是免费的，不给每个商户分配固定的摊位，市场内的位置是“先到先得”。一车货卖完了，商户得把车子开回家，下次再来就不一定能找到停车的地方，得碰运气。有的商户打起了找空闲货车“占地”的主意。“我家就有两辆暂时没用的车，人家借了去占位置，一天给我们100块。”她说。
零售商“负毛利”经营
6月13日，新发地市场的突然关停打了北京的生鲜终端零售商一个措手不及，许多以新发地为进货渠道的小型社区生鲜店不得不紧急寻找新的货源。
公开数据显示，新发地批发市场2019年交易量1749万吨，交易额1319亿元人民币。北京市商务局二级巡视员王洪存表示，新发地蔬菜占北京全市供应总量约70%，猪肉占全市供应总量约10%，牛羊肉占全市供应总量约3%。
“一大早开车跑到六环外才进到货。”新发地关停第二天，北京市丰台区一家出售蔬菜的社区便利店店主对《财经》记者说。
对于大型连锁超市、生鲜电商而言，新发地虽然不是主要的进货渠道，但由新发地转移过来的需求突然暴增，对它们的供应链形成了巨大的挑战。“原来我们一天可能只需要从产地发一车货就够了，现在需要一天发三车，但仓库、物流、加工等环节都是按照一天一车的标准来安排的，突然增加到一天三车，对我们的影响还是很大的。”生鲜电商多点Dmall合伙人刘桂海对《财经》记者说。
首先表现为成本的上涨。“产地有少量涨价的情况，物流成本也变高了。”刘桂海说。
需求量突然增大，进货价自然会有影响。蔬菜产地山东寿光的一位菜农告诉《财经》记者，新发地关停之后，收购商前来收菜的价格略有上涨。这位菜农种植的菜，经本地的收购商收购后，不仅运往北京，也运往南方的一些城市，新发地关停后，他们“该怎么卖还是怎么卖”，只是价格略有上浮。
运输成本的上涨主要是因为临时调用车辆，此外，北京本轮疫情刚发生时，外地司机运送蔬菜进京再返回原地需要隔离，司机进京的意愿不高，需要支付更高的费用激励司机。同时，为了保障农产品供应，北京优先安排外埠进京送物资的司机进行核酸检测，解除他们的后顾之忧。
为了稳定北京市场，包括多点Dmall在北京的主要合作方物美在内的几家大型超市都承诺“民生商品价格一个月不变”，在成本上涨和保价格的双重压力下，刘桂海表示，多点Dmall所出售的部分商品是负毛利的。“但在这种时候必须有取舍，该承担的社会责任还是要承担。”他说。
“新发地恐惧症”尚未消退
业界人士期待新发地重启，但是公众对于新发地以及生鲜食品的恐惧心理还没有完全消除。
7月13日当天，《财经》记者试图通过滴滴出行App叫车前往新发地市场，始终没有司机愿意接单，直到将目的地改为附近的一处商场才得以成行。滴滴司机告诉《财经》记者，几天前，如果他们前往新发地附近地区接单、送客，被系统探测到就会马上封号，这两天管制稍微宽松了一些，但还是有很多司机不愿意去。
海鲜也尚未实现“咸鱼翻身”。6月12日，北京新发地董事长张玉玺称：从三文鱼切割案板检测出新冠病毒，而货源来自京深海鲜市场。6月13日，京深海鲜市场于下午18时关闭，至今也尚未恢复营业。虽然官方已经表示，目前还没有证据来表明三文鱼是新冠病毒的宿主或者中间宿主，对京深海鲜市场海鲜区的抽检也都呈阴性，但三文鱼依然没能重返货架。7月10日，因厄瓜多尔三家企业生产的冻南美白虾的三个外包装样本中检出新冠病毒核酸阳性，海关暂停三家企业的产品进口。这一消息进一步加深了消费者对海鲜的担忧。
京深海鲜市场是北京市内多家日料店的食材来源。目前，北京市内的日料店基本都没有上架生食的海鲜产品。一家位于北京市西城区的日料店负责人告诉《财经》记者，他们目前只提供熟食，不出售生食菜品。不提供刺身类商品对一家日料店的打击很大，但何时能够恢复供应，这名负责人也表示无法预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