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血三八线23：真实的上甘岭之抉择
作者：德衡术
古今中外，任何一个优秀的将领都应当是一个爱惜士兵生命的将领。王近山打仗虽“疯”，这一点也毫不例外。1952年10月14爆发的上甘岭战役，至1952年11月25日结束，志愿军没有让敌人夺下一寸阵地，其间三兵团各参战部队以“人在阵地在”的必死决心与敌人殊死作战。作为战役指挥主要负责人的王近山，就曾经为是否要继续付出重大伤亡坚守上甘岭战役而犹豫。
志愿军坚守上甘岭阵地
那是在1952年11月14日中午，王近山在指挥部接到12军前指的战报，得知92团自11日开始反击537.7高地北山，拼到14日白天，92团已无力再战。仅仅打了3天，一个主力团就兵力告罄。这一现实虽然没有让王近山震惊，却让王近山心痛。
为什么没有震惊？因为92团兵力一天天的消耗，王近山从每天的战报里已经知根知底。夜间反击有伤亡，白天死守有伤亡，面对如此多的敌人、如此精良的装备，92团绝对是在重创敌人之后才兵力不济。这是战争，不是一边倒的屠杀，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并不稀奇。为什么心痛？因为92团兵力告罄的背后，意味着成百上千的干部战士伤亡，他们有的终生残疾，有的永远留在了上甘岭。战后回到祖国，自己怎么和他们的父母妻儿交代？
王近山踱到地图前，观察、分析着敌我的形势。在得到12军的加强后，志愿军于10月30日对上甘岭高地组织反击。先期反击的597.9高地，战斗打得比较顺利，经过91团连续8天的鏖战，至11月8日，志愿军已经完全恢复并巩固了597.9高地，敌人也停止了进攻。但是从11日开始的对537.7高地北山的反击战斗打得却异常的艰苦，不仅夜间反击难以恢复全部阵地，而且白天坚守伤亡巨大。
王近山知道原因，这样的反差不是因为92团战斗力不如91团，而是537.7高地北山的争夺战，不仅91团不占地利，而且敌人更加顽强。
志愿军战士在冲锋
从地形走势上来看，597.9高地相对独立，无论是对于志愿军还是对于敌人来说，都易守难攻，而537.7高地北山则是537.7高地从南向北伸出的山腿，敌人在537.7高地主峰的火力可以大面积控制537.7高地北山的阵地。志愿军攻下537.7高地难，守住537.7高地更难。
再从对手上来看，597.9高地原先是美7师防守，但是美7师因为伤亡过重退出了战斗，将残缺的阵地交给了伪2师。伪2师当然没有防守压力，连美国人都没有守住的阵地，他们怎么能守住？也没有必要守住。所以91团在反击597.9高地时，伪2师一触即溃，早早停止了进攻。反观537.7高地，从一开始就是伪2师负责争夺的阵地。这块自己好不容易拿下的阵地，伪2师当然不可能轻易丢失。而且伪2师之所以放弃597.9高地，就是因为他们想集中兵力坚守537.7高地北山。
面对这样的敌我态势，王近山萌生了妥协的想法。因为目前这样的对峙局面是相对稳定的局面，敌人难以拿下597.9高地，志愿军难以拿下537.7高地北山。双方可以保持平衡，上甘岭战役有很大可能就此结束，不会再有战士伤亡。否则，537.7高地北山很可能成为牺牲双方战士的“无底洞”，上甘岭战役也会演变成一场消耗战。
可是，作为一名军人，王近山不希望自己部队的防区丢失任何一片阵地，所以他犹豫、他踌躇，他在指挥部里不断地权衡。到下午4点多，王近山突然吩咐警卫员把司机朱铁民叫来。原来，王近山在指挥部里待太久了，想让司机带他到野外去溜达溜达，换个环境，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朱铁民将王近山拉到指挥所附近的一个山坡下，王近山下了车，走上了山坡。那天天气很好，山坡林间的景色也不错，可是跟在王近山身后的朱铁民却知道王近山的心思根本不在此。因为他低着头，没有看风景一眼，而是默不作声的往前走着，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王近山，上甘岭战役任三兵团代司令
这种沉寂，随着一声鸟鸣被打破。王近山停下了脚步，循声望去，看见一只灰色的斑鸠正从远处飞来，落到前面一棵毛栗树上。在初冬的上甘岭，遇到一只斑鸠并不是太容易。所以王近山一面招呼朱铁民过来看，一面从腰间拔出了手枪。
朱铁民知道王近山的脾气，他这是要拿这只斑鸠练练枪法。于是朱铁民大气也不敢出，死死地盯着斑鸠，等待王近山的枪响。可没想到，朱铁民等了好一会，王近山还是没有开枪。朱铁民朝王近山望去，只见王近山早已瞄准斑鸠，但就是不肯扣扳机。王近山感觉到朱铁民投来的目光，他小心地偏过头来问：“老朱，你说我能不能打中它？”朱铁民笑了笑，因为害怕答错，他没有回答。
其实王近山不是要和朱铁民对赌，而是要和自己对赌，赌注就是上甘岭打不打。只见王近山恢复瞄准的姿势，眯着眼睛预压扳机，自言自语：“我的枪一响，斑鸠落地，那上甘岭就是我的！”
在王近山嘀咕完这句话后没多久，枪响了，斑鸠应声落地。王近山和朱铁民都高兴得叫了起来，似乎庆祝的不是打中一只斑鸠，而是打赢了一场恶仗。也正是因为这只斑鸠，王近山似乎坚定了继续上甘岭战役、夺回537.7高地北山的决心。
王近山，1952年10月摄于上甘岭
当天晚上，王近山除了命令加强92团的93团按时发起对537.7高地北山的反击外，还命令106团即刻前往五圣山方向做好战斗准备，100团作为106团的后备部队也做好战斗准备。这个命令体现王近山的决心再明显不过：92团打光了，93团上；93团打光了，106团上；106团打光了，100团上……总之，537.7高地北山必须夺回来，志愿军阵地一寸也不能丢。
回顾这一插曲，似乎王近山关于枪打斑鸠的赌胜有点玄乎。但是面对如此艰难的抉择，王近山更多的是想拿枪打斑鸠的赌胜给自己的决定一点安慰。因为他知道，仗打到现在这个份上，他需要的是决心。作为从红四方面军一路摸爬滚打出来的宿将，王近山不止一次地听过自己的老首长——红四方面军总指挥徐向前关于“坚持最后五分钟”的论断。
“作为一个指挥员，你觉得自己最艰苦、上不去、顶不住的时候，往往也是敌人最困难的时候，谁能硬着头皮打，坚持到最后，谁就能胜利。”他所面临的状况不正是这样吗？三兵团在上甘岭伤亡重大，敌人就好到哪里去？美7师被打跑了，伪9师过来替补不堪一击，从头打到现在的伪2师也是损失惨重。虽然不时的有新兵补入伪2师，但是战斗力肯定不如老兵。所以只要三兵团有决心、有行动继续打下去，敌人所面临的压力只会比三兵团大。
徐向前，1955年授予元帅军衔
更重要的是，王近山如果放弃了537.7高地北山，就意味着过去的牺牲全部白费，更意味着志愿军在三八线上向敌人妥协，这将助长敌人在三八线上乃至是谈判桌上的嚣张气焰。所以王近山不能妥协、三兵团不能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