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咏琳:这可能是我最后一个机会了

今年一月,袁咏琳接到《乘风破浪的姐姐》节目组的录制邀请,当时她已经快半年没有什么工作了,她形容那是一种半退休的状态。出道超过十年,袁咏琳觉得好像可以转行了,或者走入人生的下一阶段,成家生子之类的。

“三十多岁以上的创作女歌手,人选应该有很多,他们怎么会找到我?”袁咏琳有些惊讶。

“我知道我在内地的曝光几乎已经没有了,大家应该已经忘记了袁咏琳这个人,除了十年前的《画沙》之外,我在舞台上的机会越来越少。”

袁咏琳问节目组原因,对方告诉她:“从《画沙》开始,我们一直都有关注你,知道你也有起起落落、跌跌撞撞,可是这几年你的音乐还是很正能量,传达的信息是我们要多爱自己,要勇敢为自己去争取,也有一些为女性发言的讯息,很符合这个节目要的形象和感觉。”

袁咏琳没有马上回复,她希望节目组给她一点时间思考一下。

当时疫情刚刚成为公共事件,出一趟远门意味着巨大的时间成本,也是一场冒险。

“这可能是我人生第一次有这么大的机会,也可能是我事业上最后的一个机会。”袁咏琳决定抓住它。

袁咏琳在节目中谈参加《乘风破浪的姐姐》

袁咏琳出生在美国,家中独生女。她四岁开始学钢琴,从小就被关在家里一个人每天练琴4到6个小时,她觉得自己没有童年。

也是在四岁那一年,袁咏琳的姑姑吴静娴在台上表演,在灯光、服装、音乐的配合下,姑姑像一位闪闪发光的公主,这在袁咏琳心里种下了表演梦。

二十多岁时,袁咏琳曾两次参加美国知名选秀节目《美国偶像》,但都没有走得太远。

当时美国音乐人兰迪·杰克逊找到她,表示她适合做女团。那时候美国主流乐坛几乎没有成功的亚洲团体,令人印象深刻的只有曾经去发展过一阵子的韩国歌手宝儿。

袁咏琳飞去了纽约面试,试唱了一些歌曲,对方问她要不要签约,可袁咏琳发现,外国人对华人的设想是性感的,希望把她打造成类似“小野猫”那样的组合,但要比那种阳光的性感更大胆,她觉得自己驾驭不了。

华人在美国做音乐实在是太难了,多次受挫的袁咏琳不愿意接受被那样包装。

袁咏琳首秀之前谈到的女团定义

大学时代,袁咏琳写了很多歌曲,每次放假回到台北,她都会投给本地的唱片公司。2009年,袁咏琳毕业回到台北,仍然到处去面试唱片公司。

那些唱片公司跟袁咏琳说了一样的话,他们认为袁咏琳的创作不太适合华语市场,还认为袁咏琳的长相也不及格,“我那时候很ABC,皮肤黑黑的,眼睛小小的,嘴巴大大的,整个很洋化,他们觉得不好。”

当时的袁咏琳处在一个很尴尬的境地,她的形象与华语音乐听众是有距离感的,但她创作的类型又是流行音乐,无法去做小众歌手。

2009年,袁咏琳拥有了第一张个人同名专辑《袁咏琳》,在华语乐坛正式出道。

打造她的正是周杰伦创办的唱片公司“杰威尔”。袁咏琳成为了周杰伦的第一个师妹,也是“杰威尔”的第一位新人,这让她压力巨大,常常觉得要把十八般武艺都展现出来,才能被看见。

袁咏琳节目首秀时的自白

袁咏琳跟着周杰伦巡演了六年,累积了很多舞台经验,也得到过复杂的反馈,在那些观众的声音里,她听出有些人并不想看到她,甚至会觉得很烦。但也因为这样的搭档,袁咏琳也收获了很多粉丝。

尽管第一张专辑已经让袁咏琳拥有了金曲《画沙》,但她明白那是属于两个人的歌,就个人而言,她认为自己还是没有突出的地方,能让大家记住她。

2011年,袁咏琳发布第二张专辑《2 be Different》,她希望从自弹自唱转型为唱跳的创作型歌手。

那是一场有点纠结的自我探索:一方面,袁咏琳想做更有态度的作品;另一方面,她又担心会有距离感,让人觉得不够讨喜。最终团队还是决定安全一点,做一个讨喜度比较高的创作。

舞台上的袁咏琳

第二张专辑之后 ,三年时间里,袁咏琳没有什么作品出街,她写的歌都被老板们“打枪”:“不够好听”,“不够有市场的味道”。袁咏琳觉得自己快疯了:“什么是市场的味道,我已经不知道市场要什么了,我也不知道怎么为市场写歌。”

那个低潮让袁咏琳思考良多:“我觉得任何作品,一定是为自己而写,可能很多厉害的创作人能为别人写歌,但我不是一个只为别人创作的人,我一定要有自己喜欢或者想讲的故事,或者是一个想要表达的态度。”

从第三张专辑《Fight for love》开始,袁咏琳把她的性格与态度融入了创作里,“不管是音色、唱法或编曲都越来越硬,越来越有个性,越来越成熟,有独立的女人味在里面,而不是小女生了,因为我也在长大。”

初舞台上的袁咏琳

袁咏琳的十年,也是唱片行业急速变化的十年。

她很早就被劝说,如果只唱歌,真的可能会饿死。“首先出专辑是一种消耗,要花钱的,除非你有一首很红的歌,不然你很难会收到演出邀约。”

那时候袁咏琳和相熟的人聚在一起聊天,大家半开玩笑说:“这个年代,CD像是歌手的名片了,以前可以靠卖CD赚钱,现在不是,而是靠CD请你认识我,我现在有一个东西出来了,你们可以邀请我了。”

数字音乐改变了唱片行业,同样也改变了歌手的面貌,“说真的,有点残酷,现在的时代是网红和直播的时代,在家就可以做音乐,谁都可以上节目,表演的平台越来越少,选秀节目多,整个市场出来的歌手都让人感觉到了竞争和压力。”

袁咏琳和阿朵在节目中互相安慰

袁咏琳前几年听了公司的劝,去发展更多的可能。

一开始她很抗拒,因为在国外长大,中文能力有限,她连节目都不敢上,主持人讲话很快,她什么都听不懂,接不了别人的梗,又生怕自己讲错话。

综艺节目《康熙来了》有一个经典桥段,主持人蔡康永问袁咏琳打算掌握多少种乐器,袁咏琳数了数,提到吉他时,“嗯”了一声以表示难以掌握,那一“嗯”被小S形容为“上不了台面的声音”,成为了观众们津津乐道的名场面。

“我那时候表达的能力就是这样,我不知道还能怎么说,也不是故意要做那些声音。可是小S帮助了我,她把它变成了一个梗,这就是她厉害的地方。”

袁咏琳《康熙来了》名场景

演戏初期,别人用一个小时背下来的台词,袁咏琳可能需要一两天甚至一个星期,通常她先是要一个一个字地看,标上拼音,然后念顺,最后再背诵。这使得袁咏琳经常被导演骂“口齿不清”,曾经被骂得每天都在哭,一度崩溃。

电影《第一次》中的袁咏琳

三四年前,袁咏琳跟公司说,她想用两个月去好莱坞培训。于是,从早上8点到晚上10点,她的日程被表演课、台词课和舞蹈课排满。

回来的时候,袁咏琳已经变得不一样了,她知道该怎么去准备角色,明白什么是不被剧本框住。

渐渐地,袁咏琳从配角演到了女主角,还接了外景主持的工作。

这看起来是一个越来越好的过程,但随着年龄增长,又缺乏代表作,袁咏琳的机会越来越少,“如果你出道10年了,你还是没有代表作,你就是会被新一代的演员和歌手取代,这是现实的。”

在跟着周杰伦去巡演的那几年,袁咏琳的内地歌迷曾经试过每周都见到偶像,但近几年,他们每年能相见两三次已经很开心。

当《乘风破浪的姐姐》邀约来到面前时,袁咏琳已经有半年没有什么工作了,她知道这可能是她最后的一次机会,“这10年,我做了我的努力,可是我知道我没有达成我的目标,我知道,如果我不来这个节目,我真的就是退出娱乐圈,我觉得如果要退出,不如给自己一个完美的Ending,画下个句点。”

袁咏琳、黄龄在节目中讨论“红”

国中时期,袁咏琳进入了一所私立学校,那里头都是外国人,华人只有她一个。因为长相不一样,袁咏琳会被同学们嘲笑眼睛小,或是因为肤色深一些、体格瘦一些,被讽刺“你的腿像鸡爪”。

每次在食堂打开便当,映入袁咏琳眼帘的是香喷喷的蛋炒饭、水饺或是包子,而那些吃惯了汉堡、薯条或是三明治的外国人却抗拒这种味道,全部挪到远的地方坐,剩袁咏琳一人在那里吃饭,后来,袁咏琳甚至躲去了厕所吃饭。

“有些人可能会觉得不在乎,可是小时候,你还没有那么多自信,你会比较自卑,你就只好躲起来。”

袁咏琳在节目中谈“乖孩子”

长大以后,尽管袁咏琳为自己的梦想做过那么多勇敢的尝试,可心里总有那么一份不自信。

在《乘风破浪的姐姐》第一次公演,她因为担心投票过低而泪洒节目,到后来节目已经来到第四次公演,袁咏琳还是被李斯丹妮看出太紧绷,整个人的“自信会被焦虑给抹掉”。

这个节目里的姐姐们在互相治愈着。

第一次公演之前,袁咏琳得知现场观众的投票将决定姐姐的去留,她担心自己知名度低,泪洒舞台,对宁静和阿朵说:“我靠你们了。”

宁静甚至在舞台上说,如果队友走,她也要走。

袁咏琳和阿朵打开了宁静的心扉,袁咏琳说:“要改变一个人,最快的方式,是爱她。”同样地,宁静和阿朵也帮助袁咏琳找到自信,让她有了在第二次公演做队长的勇气。

袁咏琳在节目中谈心得体会

这是一个没有如观众所料“撕”起来的节目,但确实是一个有血肉的世界。宁静总是对其他姐姐说:“你们很难再遇上这么好的节目了。”

袁咏琳自认在三十位姐姐里的知名度最低,这是一个不需要委婉的说法,姐姐们不吝表示对袁咏琳的担心,也会想办法帮助她。有些知名度高的姐姐会明确问袁咏琳需不需要帮忙,帮助她被看到。

“做歌手十年,我非常寂寞。”袁咏琳做了三十多年的独生女,只身在台北奋斗十年,她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女团这种形式吸引。

“大家可能会觉得我们这个年纪的姐姐在一起会撕裂,我们会勾心斗角,我们会想要争取,抢镜头什么的。但其实我们是成熟的女人,姐姐们在各自的领域都已经很成功了,我们每一个姐姐都值得拥有C位。只是我们来这个节目的出发点不一样,像我是做歌手做很久了,一直没有被看见,我希望有一次机会被看见。”

袁咏琳在节目中谈到对喜爱度低的担忧

如果按照当下艺人热度的量化尺度,袁咏琳显然达到了“被看见”的标准,她第一次登上了热搜,粉丝人数增加了五万,微博收到几千封私信。另一个显见的事情是,姐姐们的活动邀约越来越多。

不过,袁咏琳的经纪人Toto没有让她接太多商务活动,更希望她专注比赛。

Toto常常看着袁咏琳,心里希望她能走远一点。毕竟从台北到长沙,他们要先飞到上海隔离十四天,然后又到长沙做了核酸检测,往返将近一个月了。而且,如果被淘汰了,他们还不能轻易离开,要等待后续的安排。

第四次公演时,Toto没有之前等待结果时那么忐忑了,因为这一次,袁咏琳有单独展示小提琴演奏的机会,Toto料想那会给观众留下好的印象。但录制结束之后,他们被通知回宿舍收拾行李。

四公舞台上的袁咏琳

袁咏琳被淘汰的四天后,复活投票截止,由于观众还没有看到袁咏琳被淘汰的那一期,她没有机会给自己拉票。

我们尚未能确定袁咏琳会否进入复活赛,但可以肯定的是,她一定不会放弃每一个战斗的机会。

“我的价值观是这样的:只要有努力,就会有一定的成就,会有一定的回报。可是如果你不努力,你就肯定不会有成就。哪怕你努力了1年、5年、10年、15年、20年都好,只要你努力了,就会有成就。什么样的成就,没有人可以帮你定义,这是你自己要给自己的。”

舞台上的袁咏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