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听劝的他独穿非洲染新冠 95后男生:不要学我

近日,95后的鲁佳斌不听大使馆苦劝,在徒步穿越非洲时感染新冠,事件引发热议,登上热搜。如今他在大使馆的安排下正在布基纳法索首都瓦加杜古的一所医院里接受隔离治疗,等待自愈。

疫情在全球蔓延,他为何不听苦劝,放弃回国机会?面对质疑和网暴,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对于可能出现的最坏结局,他又准备如何应对?北青-北京头条记者对话事件主人公鲁佳斌。

不听劝的中国“驴友”

9月4日,中国驻布基纳法索大使馆收到当地东部城市法达恩古尔马的医院的信息:一位姓鲁的中国公民身患疟疾,病情严重,正在接受治疗。

得知消息的使馆工作人员,心立刻悬了起来,立即根据院方提供的姓名,并在微博上对比其发布的行程确认,这位“徒步旅者”就是南京农业大学的大四学生鲁佳斌。得知他已经住院治疗、状况稳定,工作人员这才松了一口气。

但是鲁佳斌在微博发布的状态显示,他还是打算继续前往尼日尔或贝宁,一路徒步到埃及后乘机回国。对于这一举动,使馆感到揪心,同时发布了题为《致勇敢的徒步旅者:快返航,你前进的方向不是家》的信,劝鲁佳斌放弃接下来的旅程,乘飞机回国。

“勇敢不是鲁莽......提升对人生价值的感悟并不意味着以生命为赌注去试探危险的边界,请为自身的安全想一想、为自己的家人想一想,再次慎重考虑以后的行程。如你决定返回瓦加杜古,我们可以协调有关方面,为你提供必要的协助。”信中写道。

据了解,这不是鲁佳斌第一次被使馆劝阻。早在今年4月,他打算徒步从马里穿越时,我国驻马里大使馆就曾发文提醒,称鲁要穿越地区近期恐怖袭击和绑架事件频发,安全局势、立法选举和新冠疫情等因素叠加,贸然前往该地区恐面临巨大安全风险。

4月12日,中国驻马里大使馆也曾对其执意前往马里中北部地区进行过多次劝阻,并对外发出领事提醒称,贸然前往该地区面临巨大安全风险,呼吁其对自己、对他人和对社会负责任。

选择继续前行的鲁佳斌抵达马里中部城市莫普提后,马里军警拦住了他,传达了我大使馆的指示,并将他带回马里首都,此后在使馆的帮助下得以在马里长期停留。

放弃回国机会感染新冠

8月,中国驻马里大使馆已经开始运作“协助特殊困难同胞搭乘商业包机回国”事宜,鲁佳斌是有机会回国的。

但是他不断更新的微博状态显示,他已经偷渡到了布基纳法索,此后又偷渡至尼日尔,但被当地警方抓获,又送回布基纳法索。

按照他的说法,每次出门都会做足功课,包括路线、当地情况,因此得以成功偷渡到尼日尔,“但是没想到这次因为吃一只烧鸡被围观而暴露,最终被遣返。”

9月初,他在布基纳法索境内等待边境开放时,因蚊虫叮咬染上了疟疾,导致体力大不如前,很难抗住高强度的背包徒步了。鲁佳斌说,也就是那时本想在非洲继续待下去的他做了个决定,“该回家了”。

据报道,9月8日,中国驻布基纳法索使馆介绍,经劝解后,鲁佳斌已返回布首都瓦加杜古治疗休养,并计划乘坐飞机取道土耳其回国。

10日,鲁佳斌在社交媒体上称,“本来不打算做核酸检测,想买通海关直接过去的。”最终经大使馆做工作,紧急安排了核酸检测。

“当您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鲁佳斌的新冠肺炎检测结果出来了,是阳性。已经检测确认过两次了,所以最近不能回家了……我要在病房里过节喽!”9月11日凌晨,鲁佳斌再次发微博表示。

9月20日,鲁佳斌在朋友圈发布了最新消息:“当您看到信息的时候,鲁佳斌马上就要出院了。结束隔离,一个星期后还会有一次复查,一切顺遂。”

据中国驻布基纳法索大使馆一位工作人员表示,该驴友已经被收治了很多天了,使馆方面包括防疫用品、生活物品都有提供帮助,“我们与他一直保持着联系,有专门的同事在关注每天的身体情况和恢复情况,他有什么需求会随时提供帮助的。” 该工作人员还表示,使馆之前就针对他发布过相关的提示,而且针对所有在当地中国公民发布安全提示和疫情情况,“不管来此旅行还是经商的,我们都是会及时发布提醒并提供该有的帮助。”

对话

被批太“作” 他如何回应

“中国驴友徒步穿越非洲时感染新冠”的话题一时间登上了热搜。

留言区更多的是纷至沓来的质疑,众网友认为这是名副其实的“作死”。身处舆论焦点的鲁佳斌很清楚,自己的行为引发了巨大争议。在接受北青-北京头条记者采访时,他对质疑进行了回应。(B=北青报 L=鲁佳斌)

B:什么时候开始徒步的,为什么不听劝,放弃了回国的机会?

L:是2020年3月25日。3月19日西非封锁,没有飞机可以回国,公共交通停止,那天我从达喀尔出城,一路走到傍晚才找到辆车,后来在卡车司机的帮助下,偷渡到马里。

一开始住在韩国餐馆,论文初稿写完以后就北上马里的加奥,其实当时还有一条路就是继续偷渡去布基纳法索,但我最终还是要去中非,所以4月中旬北上加奥,使馆发了通知,我在中部地区被军警拦了下来。在马里首都巴马科住了四个月,完成了毕业论文,在六月份时我云毕业了,也就不再着急离开了。

直到我下定决心离开马里的那天,使馆给我打来电话,说有一架商业包机,但被我拒绝了,理由是贵,我相信有比我更需要离开马里的人,我完全可以凭自己能力走回去。

八月中旬,在发生军事政变前离开了马里,然后偷渡到布基纳法索、尼日尔。

在感染疟疾以前,我正准备第二次偷渡尼日尔,为此还买了自行车、太阳能充电器……但是疟疾让我的体力大不如前了,加之西非在八月份恢复了航空,徒步的计划失去了现实意义,所以当看到使馆发布的文章后,我选择返回,买了去土耳其的飞机,打算在爱琴海边住一段时间,然后再去埃及从开罗回国,可惜检测出了阳性,所有计划也就告终了。

B:网络上的质疑你都看过吗?你有什么回应吗?

L:有看过。我本身是个内容生产博主,我对一些攻击一直是不屑一顾的,那只能带给我流量和粉丝,所以最近他们就不攻击我了。 B:还有质疑说你早知道自己感染,回国是千里投毒,你怎么看? L: 回国投毒是无稽之谈。我经常做核酸检测的。在白俄罗斯做过,马里做过3次,尼日尔1次;不过大使馆最近做的检测结果是阳性。 按照回国的路线,我首先要坐飞机去土耳其,如果说投毒,那第一站是伊斯坦布尔,但伊斯坦布尔建立了新冠肺炎快速检测系统。即使我不在布基纳法索做测试,也会在伊斯坦布尔的快速检测中心做测试。 使馆通知我需要做一个测试后,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还是去做了测试。而且我回国还需要在开罗等到11月份便宜的飞机才能离开,中间至少有两次无法避免的核酸检测。。

B:你是怎么感染新冠的,接触过的人现在怎么样了你了解吗?

L:我想我是在Fada医院治疗疟疾时感染上新冠的,当时我被安排在一个人满为患的病房里。头一天的时候旁边那个铺是个插着氧气管的青壮年,当时咳嗽的厉害,快不行了,一群人围着。而我为了上厕所借了他的痰盂……结果因为手没力气没端稳,撒了一裤子,第二天那个人就不见了,也有可能是死了。

后来我被转移到一个临时的彩钢板房子里,一开始咳嗽比较厉害,后来随着疟疾的治疗,新冠症状也逐渐稳定了下来……

我肯定是和医生接触的。很大程度我是因为疟疾导致免疫系统出现了漏洞,才让病毒有机可乘。

我并不会觉得我生病影响到了旅馆小哥和医生,因为大家本身就暴露在新冠肺炎的环境中,我也一样,所以才会感染,我能做的就是提醒他们我在Fada感染了新冠,我真的抱歉的是,我去过的中餐厅,我确确实实影响了他们的生意。

B:偷渡又是怎么回事?

L:首先我是有签证的,偷渡是因为陆路边境封锁,只有飞机能通过;陆路口岸只允许盖过章的卡车和人道主义车辆通过;西非有统一的证,不用护照也不盖章,只要出示一下就可以自由通行,但是其他地方的人不行。

我不喜欢坐飞机,入境的时候是不能用签证的,所以只能偷渡;但是入境以后,我的签证就可以用了,生活也不会因此受到影响,因为只有边防检查站管偷渡。

B:为什么在国内已有疫情的情况下还坚持出国?你不后悔吗?

L:疫情是无法阻止我的。这场旅行是我人生最重要的旅行,因为旅行结束后,我将开始承担社会责任,再不能疯狂和无所畏惧。

到达布基纳法索以后,生活成本降了下来,要是不生病的话一个月四千左右,但是回国的机票就五万,原本计划年底疫苗就出来了,打完疫苗后就回家。

要是没有被遣返,我现在应该在乍得湖区……我一直不觉得西非有多危险,倒是乍得湖和达尔富尔真的是我的鬼门关,我也怕死,所以一直在想办法绕开它。

我不会后悔夏天的时候离开达喀尔,踏上了这条“不归路”。当然,你要是认真问我,我会认真和你说,不要学我,这太危险了……

B:现在的身体状况如何?

L:最近身体挺好的,但是体力已经大不如前了。感觉就像得了普通的感冒,现在体温为36.9℃,有时会咳嗽。但是我吃饭做事就很费力,浑身乏力,大概也有疟疾的原因吧。

这里只有我一个病人,病房是布基纳法索安排的,但使馆应该做了相应工作。我承认大使馆对我不错,比如如果想多吃点的话,大使馆会协调餐厅打折;安排个新冠肺炎检测;安排车送去隔离区;送点水等等。但我自己也不想太麻烦他们,因为接受帮助实际上也会被道德绑架。

在治疗方面,可能大家没什么经验,医生先给了十天的药,药是布基纳法索特产,现在在等待自愈中。

医生每天早上都会穿着防护服在隔离区内记录体温和血压,而主治医生只有他住院的第二天出现过一次。因听不懂法语句子也只能和医生简单聊聊,没聊过康复情况。

这里之前应该有病人,因为可以找到他们以前的生活痕迹。

B:现在的困境是你始料未及的吧?目前的困扰是什么?

L:我有考虑过非洲的其他疫病。但是随着逐渐习惯非洲的生活,从最一开始不喝生水和吃当地的食物逐渐变成入乡随俗,不挑食也放松了警惕,而且在这大半年都没有染病,也就无视了非洲的其他疫病。

我被困在非洲的时间已经很长了,大部分时间都不想给人添麻烦,尽可能一个人处理问题,我不接受众筹,也不需要捐款。我最感谢的还是我父母,他们一直是我最坚强的后盾。

现在最大的困扰是穷,尽管家里在接济,但就是感觉自己好穷。尽管很多粉丝、朋友表示要捐钱,一两百可以,一两千的就不敢要了。还有一个粉丝通过微信公众号后台打一两万的,最后也给退回去了。目前接受的一共有两千多元。

B:父母那边和工作上你是怎么计划的?

L: 每天发微信和家人联系,他们会问钱够不够,让我没事别吹牛啥的;工作单位最近没有联系。

自愈后打算先去土耳其住几天,因为现在机票太贵,至少要呆到十一月份。如果不能自愈,我的人生没有啥遗愿。不过,确实有点自私。对于父母,只希望他们安康。

现在的他晚上8点睡觉,早上三点醒来就刷刷微博、回回微信,每天只吃中午饭和晚饭、不睡午觉,使馆还安排了当地的中餐厅给他加餐。

鲁佳斌说,自己并不想成网红,“都不会有人徒步穿越西非,尤其是在没有公共交通,边境封锁,四处战乱的情况下。”

文/北青-北京头条记者 宋霞 实习生 李天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