腾讯科技讯 10月21日，美国当地时间周二，司法部连同11个州宣布对谷歌提起了里程碑式的反垄断诉讼。这起备受期待的诉讼指控谷歌利用其市场主导地位，将不公平的合同条款强加给供应商和竞争对手，损害竞争和市场。
这起诉讼可能是自美国司法部在20世纪90年代起诉微软以来，反垄断领域最大的一场法律对决。尽管导致这起案件的调查已经进行了16个月，但像这样的诉讼只是整个诉讼过程的开始，而不是结束。关于这起轰动一时的案件的真正意义，这里是我们目前所知道的所有干货儿。
谷歌受到哪些指控？
司法部提交的起诉书指出，谷歌利用“排他性协议和反竞争行为”在搜索市场占据主导地位，然后不断滥用这种市场主导地位，以阻止新生的竞争对手获得足够的立足点，防止它们可能成为真正的竞争对手。起诉书中写道：“多年来，谷歌一直签订排他性协议，包括捆绑搭售，并从事反竞争行为，以锁定分销渠道，阻止竞争对手。”
起诉书中接着说：“谷歌每年向分销商支付数十亿美元，包括苹果、LG、摩托罗拉和三星等流行设备制造商，AT&T、T-Mobile和Verizon等美国主要无线运营商，以及Mozilla、Opera和UCWeb等浏览器开发商，以确保其通用搜索引擎的默认地位，并在许多情况下明确禁止谷歌的交易对手与谷歌的竞争对手打交道。其中有些协议还要求分销商捆绑谷歌应用程序，包括其搜索应用，并将它们放在消费者最有可能开始互联网搜索的黄金位置的设备上。”
尽管世界上有很多替代的搜索引擎，如DuckDuckGo或微软必应，但美国司法部辩称，谷歌的庞大规模和反竞争行为使其主导地位在没有干预的情况下无法逾越。
谷歌对此回应称，美国司法部提起了“一项存在严重缺陷的诉讼，对消费者毫无帮助。”然而，消费者并不是投诉的主要目标，竞争对手才是。这些投诉并没有特别针对我们终端消费者可能因这种垄断而遭受的潜在伤害。相反，它关注的是谷歌据称对数字供应链中其他企业造成的所有伤害。
布鲁金斯学会(Brookings Institution)客座研究员比尔·贝尔(Bill Baer)曾在2013年至2016年领导司法部的反垄断部门，他说：“我认为司法部想说的是，我们对创新者取得成功并占有相当大的市场份额没有异议。但我们反对的是，你给成功的阶梯涂抹了油脂，这样其他人就不能爬上去了。”
只针对搜索业务？
的确如此。目前，美国司法部的诉讼范围相当小，主要集中在谷歌的庞大搜索业务上。然而，谷歌还有很多其他行为受到抱怨。
例如，美国众议院司法小组委员会本月早些时候发布的一份重磅报告发现，谷歌不仅在搜索市场滥用权力，还在滥用对数字广告市场的主导地位。报告中声称，谷歌通过一系列撒谎的收购，以及将其他应用、产品和服务非法捆绑到Android平台上，获得了主导地位。众议院的报告还指出，Chrome、谷歌地图和Gmail相互交织以及其他谷歌服务的行为都属于反竞争行为。
此前对谷歌行为的调查也对其范围更广的反竞争行为提出了异议。2013年，该公司与美国联邦贸易委员会(FTC)达成和解，同意在其庞大业务的几个细分领域“改变其商业行为”，以避免因违反垄断法而被起诉。
然而，两年后，美国媒体从导致和解的调查中获得了一份160页的FTC内部文件。文件显示，该机构下属反竞争局发现谷歌“使用反竞争策略，滥用其垄断权，伤害了互联网用户和竞争对手的利益”。该机构的工作人员当时建议对谷歌采取更严厉的反垄断行动，但委员们决定，要求谷歌表现得更好而不是诉诸诉讼，会带来更快的变化，对竞争和消费者的伤害也更小。
美国司法部官员在电话中拒绝告诉媒体，他们是否计划在现有诉讼中增加更多指控，甚至未来是否会提起更多诉讼。但他们确实多次证实，他们对谷歌和其他主要数字平台的调查仍在进行中，这意味着如果司法部认为证据确凿的话，还有采取更多行动的空间。
谷歌会被拆分吗？
这绝对是可能的，但也不能绝对保证。美国司法部官员没有说他们是否正在寻找拆分的机会，但他们也没有排除这一可能性。他们只会说“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这起诉讼对政府寻求什么具体补救措施非常含糊。作为开始，美国司法部要求法院裁定谷歌违反了法律，并命令谷歌不要再做反竞争的事情。然后，它还要求法院“根据需要进入结构性补救，以缓解任何反竞争伤害”，以及任何“必要和适当的救济，以恢复受谷歌非法行为影响的市场的竞争条件”。
一般来说，“结构性补救措施”往往意味着撤资或拆分，这实际上是在改变公司的结构来解决问题。相比之下，“行为补救”意味着对特定行为的要求或反对，就像合并条件中经常看到的那样。此案的审理可能非常漫长而复杂，到最后，法院可能会裁定，谷歌需要拆分才能恢复竞争条件。当然，也可能不会。
谷歌可能被罚款？
虽然起诉谷歌是美国反垄断执法的一种新案件，但大西洋彼岸的欧洲监管机构在过去10年的大部分时间里一直在忙于调查谷歌。他们可能给美国同行提供了更多经验教训。
谷歌在欧洲也面临多项反垄断调查。近年来，欧盟因谷歌违反反垄断法而分别对其处以三次罚款：2017年罚款24亿欧元(27亿美元)，与搜索有关；2018年罚款43亿欧元(50亿美元)，与Android系统相关；2019年罚款15亿欧元(17亿美元)，与AdSense广告平台相关。
在这些案件之后，谷歌不得不对其在欧盟内的运营方式做出一些改变。2018年，谷歌证实，Android设备制造商将被允许解绑Android应用程序包，但为此需要支付费用。当时，根据国家和设备质量的不同，获得许可证的费用可能在每台设备2.5美元到40美元之间。谷歌现在还允许欧洲Android用户在设备设置时选择一个额外的首选搜索引擎和网络浏览器，而不是默认只安装谷歌和Chrome。
然而，这些变化似乎没有以任何重大方式改变竞争格局，部分原因是分配给竞争对手的配额是通过拍卖过程分配的。简而言之，正如关注隐私的搜索引擎DuckDuckGo在9月份抱怨的那样：“长期的结果是，许多参与进来的谷歌替代品必须将他们的大部分利润交给谷歌！”
会对用户产生何种影响？
这起反垄断案有可能产生广泛而深远的影响。但从短期来看，这种影响可能不大。宾夕法尼亚大学法学院反垄断教授赫布·霍文坎普(Herb Hovenkamp)表示，这场法律大战可能会持续数年，尽管谷歌的分拆是可能的，但迄今为止，这似乎不是最有可能的结果。
人们可以像往常一样继续使用谷歌，并可以预期看到与往常一样的结果和广告。从长远来看，这可能意味着在移动设备上有更多的搜索选择。霍文坎普说，设备制造商可能需要增加一个设置选项，允许人们指定他们的默认搜索引擎，这类似于欧盟的要求。谷歌通过使其服务完全融入数十亿人的生活，彻底巩固了其作为世界上最大科技公司之一的地位。更强有力的监管和法律行动可能会对几乎每个人产生深远影响，包括大量企业。
令人震惊的是，美国司法部现在也很少再追究这类反垄断案件了。自20世纪70年代末以来，美国的反垄断执法力度大幅下降，21世纪头20年，民事和刑事反垄断申请的数量甚至更少。在过去的50年里，曾有过两起重大的科技反垄断案件被提起诉讼。美国司法部官员很难接受这样的想法，即这可能是第三起十分罕见的重大反垄断案件。
美国司法部称，通过限制搜索领域的竞争，谷歌让消费者的选择更少，并抑制了市场的创新。这降低了搜索引擎的总体质量，可能会对人们的隐私造成负面影响，因为人们被迫接受谷歌的规定。这可能意味着，如果包括微软必应和专注于隐私的搜索公司DuckDuckGo在内的竞争对手，能在市场上获得更多的机会，从长期来看，搜索领域可能会出现更多创新。
司法部副部长杰弗里·罗森(Jeffrey Rosen)在谈到这起诉讼时说：“就像1974年针对美国运营商AT&T和1998年针对微软的历史性反垄断行动一样，司法部再次执行《谢尔曼法案》(Sherman Act)，以恢复竞争的作用，并为下一波创新浪潮打开大门。这一次是在至关重要的数字市场。”
司法部的一份新闻稿补充说：“几十年前，美国司法部在针对微软的反垄断案件认识到，反垄断法禁止高科技垄断者达成反竞争协议，要求预装默认状态，切断对竞争对手的分销渠道，并使软件不可删除。各种投诉显示，谷歌自己也在利用类似的协议来维持和扩大自己的主导地位。”
在周二为公司辩护的一篇博客文章中，谷歌首席法务官肯特·沃克(Kent Walker)表示，人们更喜欢使用谷歌。他写道：“更重要的一点是，人们使用谷歌不是因为他们不得不使用，而是因为他们选择使用它。”
美国联邦贸易委员会前主席、现任乔治华盛顿大学法学教授威廉·科瓦奇(William Kovacic)表示:“不管怎样，每个人都有可能回到谷歌。我们是不是都要回到熟悉的服务供应商那里去？或者这会为其他人提供更大胆、更有创造力的可能性？”
为何司法部选择现在提起诉讼？
过去20年，美国在监管科技行业方面基本上采取了“不插手”的方式，因为硅谷公司在很大程度上受到政策制定者的称赞，被视为好斗的新贵。但这种看法已经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诉讼称：“老谷歌早已不复存在，今天的谷歌是互联网的垄断看门人，也是地球上最富有的公司之一，市值1万亿美元，年收入超过1600亿美元。”
这起诉讼反映了两党越来越一致的看法，即科技行业已经变得过于强大。一年多来，美国司法部始终在调查科技行业的竞争，众议院司法反垄断小组委员会也一直在对硅谷的权力进行平行调查。加大反垄断执法力度的倡导者将这起诉讼视为这些努力的一个转折点。
奥米迪亚网络(Omidyar Network)由eBay创始人创立，一直主张对硅谷进行更严格的反垄断审查。该公司高级顾问戴维·迪尼埃利(David Dinielli)说：“我们一直处于对技术及其主导地位的觉醒认知阶段，我认为这场诉讼的觉醒阶段即将结束，我们正在进入行动阶段。”
其他人表示，政府不能再忽视越来越多的批评，即政府在对待大型科技公司的方式上过于放手。科瓦奇说：“人们强烈批评政府过于规避风险，逃避案件，而不是抓住它们，这种批评在决策环境中产生了真正的影响。但我认为这需要一段时间才能理解。”
对谷歌还有其他调查？
谷歌连同其他大型科技公司苹果、亚马逊和Facebook，在过去一年里受到了一大堆调查。美国国会在本月早些时候结束了调查并发布了报告，如今司法部的诉讼显然是调查中的一个里程碑。这就留下了至少两个主要的悬而未决的调查。
第一个是在欧洲。欧盟再次积极调查谷歌是否在该地区违反了反垄断法。这一次，调查的重点是谷歌收集和使用用户数据的情况，包括跨搜索服务、在线广告、登录服务、网络浏览器和其他平台。
第二个是在美国本土，代表50个州和地区的两党总检察长联盟去年也对谷歌展开了联合调查。该小组包括来自48个州、波多黎各和哥伦比亚特区的总检察长，只有阿拉巴马州和加州总检察长没有参与。
自那以后，这些州中的几个已经与联邦政府共同行动，并作为原告共同签署了司法部的诉讼。然而，仍有近40名总检察长在进行州级调查。美国司法部官员在一次新闻发布会上说，他们与所有州“都有沟通渠道”，“我们看到所有州在这些问题上都得到了普遍的支持”。但他们也表示，其他司法管辖区“只是想走一条不同的道路”。
纽约州总检察长利蒂夏·詹姆斯(Letitia James)证实，除纽约州外，至少有七个州（科罗拉多州、爱荷华州、内布拉斯加州、北卡罗来纳州、田纳西州和犹他州）仍在继续合作进行自己的调查。詹姆斯说：“我们计划在未来几周内结束对谷歌的部分调查。如果我们决定提起诉讼，我们将提交一项动议，与司法部合并我们的案件。然后，我们将合作对合并后的案件提起诉讼，就像我们在微软一案中所做的那样。”
剩下的大约30个州可能最终可能选择什么都不做，或加入联邦案件，也可能提出另一个或多个额外的法律挑战。在某种程度上说，这可能源于政治因素。美国民主党和共和党对谷歌的抱怨很多，但报道显示，诉讼的时机和细节都是出于政治动机。
有媒体上个月报道称，美国司法部内部已经形成了党派分裂。据报道，司法部长比尔·巴尔(Bill Barr)正在推动反垄断部门迅速完成调查，以便该部门能够尽快提起诉讼，最好是在9月份。显然，该部门并没有完全满足这一最后期限。然而，参与调查的40名左右律师中，大多数人反对最后期限，并在夏天选择退出。据悉，关于起诉的范围应该有多广，以及谷歌可以做些什么来解决政府发现的问题，整个律师团队之间一直存在分歧。律师们认为设定最后期限是武断的。
几天后，媒体发现，随着律师们试图决定是专注于搜索、广告市场，还是两者兼而有之，联盟中同样产生了分歧。有些民主党总检察长认为集中在广告上的反垄断案范围太小了，起诉谷歌而不追查搜索业务，就像起诉标准石油公司而不关注石油一样。
从今天代表各州不同立场的党派分歧来看，这些裂痕仍然存在。在司法部诉讼上签字的11个州都有共和党籍总检察长。然而，在詹姆斯声明上签字的总检察长确实代表了大致的两党混合，分别是四名民主党人和三名共和党人。
任何州或联邦政府以外的批评人士，也都谴责这起诉讼是一种空洞的政治举动，而不是认真的反垄断执法尝试。例如，Public Citizen谴责这起诉讼是“一个几乎不加掩饰的政治噱头，由政治动机驱动”，它非但没有导致变革，反而“错失了与世界上最强大、最富有的公司之一进行结构性清算的机会，以便特朗普和巴尔能够获得政治积分”。
诉讼可能持续多长时间？
可能要几年，除非谷歌和政府及早达成和解协议。谷歌没有立即说明是否会提起驳回诉讼，或者第一步法律行动是什么。但专家们有一个猜测。开放市场研究所(Open Markets Institute)的执法战略主管萨利·哈伯德(Sally Hubbard)说：“谷歌的资源是如此巨大，以至于它最有可能采取的战略就是拖延。”
监管机构一直在努力足够快地采取行动，以遏制快速变化的科技行业中的科技巨头。司法部的大部分案件都集中在谷歌如何利用其Android操作系统和庞大的规模来保持在移动搜索领域的主导地位。但消费者权益倡导者也受到鼓舞，看到此案具有前瞻性，并警告谷歌可能会采取类似举措，以在语音识别等新兴技术领域占据主导地位。
哈伯德表示：“我们不能只看他们在移动设备上垄断搜索的做法，我们需要看看他们将如何垄断可穿戴设备和物联网、汽车和其他一切东西。”
包括餐厅评论网站Yelp在内的竞争对手，长期以来一直对谷歌在网络上的整体主导地位提出异议，称他们要么被排除在高端搜索位置之外，要么在真正有机会增长之前就被扼杀了。取决于诉讼最终如何解决，搜索竞争对手可能会获得更多尝试新事物的机会，因为他们不必与谷歌的巨额现金资源进行如此激烈的竞争就能引起人们的注意。诉讼称：“谷歌的反竞争行为尤其有害，因为它们剥夺了竞争对手有效竞争的资格。”
大选之后会发生什么？
这是个非常重要的问题。现在距离选举日还剩两周时间，如果唐纳德·特朗普(Donald Trump)总统赢得连任，那么显然司法部可以一如既往地继续调查下去。
然而，如果民主党挑战者乔·拜登(Joe Biden)获胜，那么在明年1月，不仅白宫内部将出现新的领导层，司法部也将重组。届时，新的司法部长可以原封不动地处理现有的案件，用新的战略重新构建它，或者完全放弃它。大多数专家似乎认为最后一个选择是最不可能的，但也不是没有那种可能。
与其他一些高调的民主党人相比，拜登的竞选团队在处理科技问题上一直相对平静，目前似乎不太可能在此案上表明立场。因此，尚不清楚潜在的民主党政府将如何处理针对谷歌的诉讼。民主党人普遍支持对科技行业进行更严格的反垄断审查，尽管拜登在初选中没有自由民主党人走得那么远，后者呼吁拆分科技巨头。
拜登的竞选团队表示，将与外部专家密切合作，其中包括领导众议院反垄断调查的民主党议员。竞选团队发言人比尔·罗素（Bill Russo）说：“虽然我们不会对具体的诉讼和公司发表评论，但副总统拜登早就说过，最大的罪过之一就是滥用权力。今天，我们国家日益增长的经济集中度和垄断力威胁着美国人的竞争、选择和共享繁荣的价值观。”
没有民主党州总检察长在这起诉讼上签字，这可能反映了一种谨慎的做法，毕竟距离选举日如此之近。然而，司法部长威廉·巴尔(William Barr)的一些左翼顶级批评者表示，他们支持这起诉讼。众议院司法反垄断小组委员会主席、众议员大卫·西西林(David Cicilline)称这起诉讼“姗姗来迟”。他称：“现在是恢复网上竞争的时候了！” （腾讯科技审校/金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