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承者”们：站在三星、以及其他大公司背后的韩国家族
10 月 25 日，韩国三星会长李健熙去世，享年78岁。
自李健熙接手三星之后，在被人们熟知的消费电子领域之外，三星在韩国早已成长为一个覆盖机械、化工、金融、保险等领域的庞大商业帝国。今年 7 月的福布斯富豪榜上，李健熙仍以 173 亿美元的身家位居榜首。他的儿子、三星副总裁李在镕的财富为 67 亿美元，排名第四。
本文于 2014 年首发于好奇心日报，当时，庞大的“三星帝国”的第三代继承人更替在即，我们梳理了三星以及站在韩国几家大公司背后的家族，如今数年过去，大家族的掌舵者和航向已经发生变化，那些关于「继承者们」的故事，还没有尽头。
年轻的三星电子副总裁李在镕曾经与乔布斯结交，做为三星惟一的高管出席乔布斯的发布会，然而更多时候，他只是那个站在父亲阴影里的“三星王储”，作为李健熙的儿子存在于公众的视野中。
对于智能手机的用户来说，三星只不过是一个手机的品牌，而在韩国经济中，三星扮演的角色远比一只大屏手机要重要得多。
三星集团旗下子公司或者由三星控股的企业包括第一毛织、第一企划、三星爱宝乐园、新罗酒店、三星生命、三星保险、三星火灾、三星信用卡、三星制糖、三星航空、三星重工、三星化工等，基本涵盖了韩国经济的方方面面。多达 5000 万韩国人的工作机会与三星联系在一起，有时候，韩国人会笑称自己来自“三星共和国”。
不管现在是否能算是三星电子的冬天，在掌舵三星二十余年的李健熙缺席的日子里，庞大的“三星帝国”的第三代继承人更替在即。
不论是现任三星电子副总裁的李在镕，还是正在申请离婚的李富真，抑或是在去年 10 月升任韩国第一毛织总经理的李叙显，如果“三星共和国”还会有下一位继承人，也一定会是李家的儿女。
李家的三星共和国
三星的前身是创立于 1936 年的协同精米所，由李秉哲创立。李秉哲早年靠将韩国的鱼干、蔬菜等出口到中国东北发家。1951 年，李秉哲在釜山建起了三星物产株式会社，先后创办韩国第一家糖厂、第一家毛纺织厂和世界上规模最大的肥料厂，从而开始了三星集团的高速前进。
李健熙在所有兄弟姐妹中排行第七，在儒家思想盛行的韩国，作为三子接位并不是一帆风顺的。他的第一份工作是在电视台做播音员，每天的工作就是在广播里介绍三星的产品，直到34岁才出任三星物产副会长。
1966 年，三星曝出糖精走私丑闻，李秉哲被迫辞职，次子李昌熙则被捕入狱。长子李孟熙作为公司代理人却很快开始排挤父亲的亲信。李昌熙出狱后，给青瓦台上书，罗列了李秉哲的诸多罪状，也加入了与父兄夺权的战团，李家因此监禁了李昌熙，人称“隐居的皇太子”。这一事件还导致李秉哲怀疑长子在其中的推波助澜，不仅逐步收回其经营权，而且以李孟熙患妄想症之名欲将其关入精神病院。在这样的情况下，李健熙作为仅剩的可以信任的儿子，才被确定为继承人。
1987 年，李秉哲因肺癌离世。李健熙继承了三星电子、三星物产、第一毛织等，成为了三星集团第二任董事长。
此外，李秉哲的继承者们在争斗之中，也将流有三星血脉的产业扩大了数倍。
李秉哲的长女李仁熙继承了高丽医院、全州制纸、新罗酒店等。长子李孟熙没有获得遗产，其妻子孙福男继承了三星火灾的股份，1994 年，这些股份被李孟熙第三子李在贤置换为 CJ（CheilJedang ，原第一制糖公司）的股份。CJ 曾是三星集团的母体，目前是韩国最大的食品集团，旗下有焙烤、电视购物、电影院、电影制作发行、餐饮、食品服务、物流等事业。次子李昌熙则继承了第一化纤，1995 年，第一化纤从三星分离出来，担任 Saehan Media 副会长的李昌熙之子李在宽将公司合并为世韩集团。
李秉哲的小女儿李明熙继承了三星旗下的百货公司，成立了新世界集团，并担任该集团的会长。2005 年，李明熙成为韩国惟一持股市值超过 1 万亿元的女富豪。2006 年，新世界百货相继收购了韩国沃尔玛和家乐福，并入旗下的易买得，占据了韩国零售市场的 34%。2012 年，李明熙的独子郑溶镇将大型超市易买得（E-mart）从新世界百货中独立出来，凭借在零售业的良好表现，郑溶镇也进入了韩国富豪榜的前二十位。
在福布斯今年 6 月公布的《韩国 50 富豪榜》（榜单排名因为近期三星电子和现代汽车股价下跌有所微调）上，前二十几乎都被来自五大家族的人名占据，它们分别是三星李家、现代郑家、乐天辛家、SK 崔家以及 LG 具家，财富总额达到了 578 亿美元。
除了三星集团会长李健熙和其妹妹李明熙，在榜上的还有李健熙的三个儿女：李在镕、李富真和李叙显。
现年 46 岁的李在镕是李健熙的独子，1991 年进入三星工作，2012 年出任三星电子副会长，一直以来都被视为“三星皇太子”。10 月 20 日，三星集团在时隔四年后更新了李在镕的简历照片，以更为稳重的形象示人。他目前持有三星电子 0.5% 的股份，三星爱宝乐园 25.1% 的股份，三星 SDS 8.81% 的股份以及三星投资 7.7% 的股份。
李富真则是李健熙的长女，现任新罗酒店总裁和三星爱宝乐园经营战略总裁，她持有三星爱宝乐园 8.37% 的股份、三星石化 33.19% 的股份和三星 SDS 4.18% 的股份。李健熙的次女李叙显于去年升任第一毛织总经理，持有三星爱宝乐园 8.37% 的股份和三星 SDS 4.18% 的股份。和韩国的其他家族企业一样，三星家族核心成员对旗下企业的控制权是以“交叉持股”的方式实现的，例如，爱宝乐园向三星生命保险出资，三星生命保险向三星电子出资，而三星电子则持有三星信用卡的股权，同时，三星信用卡则是爱宝乐园的大股东。
这使得李氏家族可以用不到 2% 的股权掌握整个集团，与此一并而来的则是李在镕三兄妹可能面对的巨额遗产税。据估计，李氏家族可能要因此支付 6 万亿韩元的税金，而且需要筹集现金。另外，朴槿惠政府的新政策也不再支持企业以交叉控股的方式控制公司。
对此，继承者们已经展开了对三星的重组。今年 6 月，三星重工和三星工程宣布了合并计划，此外，刚刚更名为 Cheil Industries 的三星爱宝乐园和三星 IT 服务提供商 SDS 也已经宣布了 IPO 的计划。消息透露，三兄妹还没有在 IPO 后售卖股票的计划。
无论接下来是三兄妹分管不同领域，还是由李在镕一人接班，结构重组都是三星接下来绕不过去的问题。
如三星李家这样的大型家族企业集团并不是个例，自朴正熙总统时代开始，现代、三星、乐金、鲜京等几大家族企业就占据着韩国经济的主导地位，经营项目几乎涵盖了整个工业与商业，甚至也跨足媒体、政治，社会资源都掌握在这几家公司手上。韩国人为此创造了一个词语：Chaebol（재벌），即“韩国财阀”。据韩国银行的资料显示，韩国最大的 30 个家族企业集团(也称财阀)几乎控制了 40% 的韩国经济。这些大家族在政府的大力扶持下迅速成长，通过子女之间相互联姻，连接起韩国的经济界、政界、法律界和媒体界。
以李家为例，李秉哲的次女李淑熙是 LG 集团旗下食品制造商 Ourhome 会长具滋学的妻子，具滋学是 LG 集团创始人具仁会的第三子。三女李顺熙嫁给了西江大学的教授，四女李德熙则嫁给了庆尚南道的大地主，李昌熙之子李在灿的遗孀崔泰熙是东亚集团前总裁之女。李健熙则娶了《中央日报》前总裁洪链基之女洪罗喜为妻，洪罗喜长期担任三星美术馆馆长，其弟弟洪锡铉是《中央日报》的现任总裁，其父还曾担任过韩国的法务部和内务部长。
不过，李家第三代继承者的婚姻大都不顺利，最近传出离婚消息的李富真在 15 年前嫁给了三星的一名普通职员任佑宰。最近这桩不被李健熙看好的婚姻因为“性格不合”面临结束，任佑宰现任三星电机副社长。李在镕的前妻林世玲是大象集团会长林昌旭之女，林世玲和妹妹分别是大象集团的第一大和第二大股东。李在镕和林世玲育有一子一女，两人于 2009 年离婚。李健熙的小女儿李尹馨曾是韩国排名第三的女富豪，2005 年因为感情问题在美国的居所自杀。
人人都当过现代的会长
韩国经济，不能没有三星，也不能没有现代。三星电子和现代汽车再韩国综合股价指数中所占比重超过 20%。
现任现代汽车集团会长的郑梦九在韩国富豪榜上仅次于李健熙。
1946 年，郑周永用“现代”命名其创办的现代汽车修理所的时候，大约还不知道现代会发展成如今这样一个庞大的集团。集团在郑周永的八子一女以及郑周永的几个弟弟手中，经历了相当曲折的发展过程。
郑周永的长子郑梦弼早年因车祸丧生，四子郑梦禹因病痛折磨自杀，而次子郑梦九、五子郑梦宪和六子郑梦准则成为继承人的人选。1996 年，郑梦九被任命为现代集团董事长，1997 年，郑周永又将五子郑梦宪设为集团联合董事长。两兄弟分别推动了现代集团对起亚汽车和 LG 半导体的收购。
郑周永的弟弟郑世永自 1967 年起担任现代汽车总裁，这一脉曾被视为现代集团继承者。然而1999 年 3 月，现代汽车突然宣布，郑世永和儿子郑梦奎将现代汽车的股份全部交出，由郑周永次子郑梦九接管现代汽车。2000 年，郑周永宣布郑梦宪担任集团惟一董事长。郑梦九管理现代汽车业务，郑梦准则掌控现代重工集团，现代集团由此基本一分为三。同年 8 月，郑梦九宣布现代汽车脱离现代集团。郑梦准则是全球最大的造船企业现代重工集团的第一大股东。
2002 年郑梦宪因巨额债务自杀后，其妻子玄贞恩成为了现代集团的控制人，掌握现代商船、现代电梯和现代峨山等分公司。玄贞恩的控股权有一部分来自她的母亲，其母金文姬曾经是现代商船和现代电梯的最大股东。
玄贞恩接任现代集团总裁之后，遭遇了郑周永最小的弟弟郑相永的收购行动。
2011 年，时年 73 岁的郑梦九击败玄贞恩，收购了现代建设公司。现代建设成立于 1947 年，可以算是现代集团发源之处。这一举动对于郑梦九来说并不仅仅是商业行为，一定程度上，在其父的办公室里工作意味着正统的继承。
作为第三代继承人，郑梦九的儿子郑义宣已走上了公司管理的前台，继接任现代汽车副会长之后，2012 年，他又被任命为现代钢铁公司副董事长，如今已经位列韩国富豪榜第四位。
与此同时，曾任新国家党议员、韩国足协主席的郑梦准则正在准备竞选首尔市长。而郑梦准的继承人并没有郑义宣那么令人省心，“岁月号”沉船事件发生以后，郑梦准 19 岁的儿子在脸谱网上发帖，称乘客亲属极度痛苦的反应是“不文明的”。郑梦准不得不为“儿子的幼稚行为”鞠躬道歉。
LG
LG 具氏也是一个常年出现在富豪榜上的家族。上图中出现的人名，除了已经去世的具仁会和许家诸人，均是韩国富豪榜前五十位的座上客。
1947 年，具仁会在岳父堂弟许万试的支持下，创办了乐喜化学工业社，成为 LG 化学的前身。1958 年，成立了韩国第一家电子公司金星社（即 LG 电子）。许万试之子许准九在具仁会的支持下，职位一路提升成为集团副董事长。20 世纪 50年代末，“乐喜金星”（Lucky-Goldstar）已成为韩国十大财阀企业之一。
具氏家族与其他韩国财团的多个家族和政界高层，都有姻亲关系。三星集团的李秉哲家、韩进集团的赵重勋家、锦湖集团的朴仁天家、现代集团的郑周永家、前总统李明博的弟弟国会议员李相得家、前保障社会部长官金太东家等等。通过这些姻亲关系，具氏家族在韩国的财界和政界，建立了复杂庞大的婚脉网络。具滋暻的弟弟具滋学的妻子就是李秉哲的次女。
1970 年，具仁会的长子具滋暻接任 LG 集团最高经营者，成为 LG 集团的继承人。1982 年，乐喜集团正式更名为 乐喜金星集团。1995 年，具仁会的儿子具本茂成为 LG 集团第三代董事长，其妻子金英植的父亲曾担任健康与社会事务部长。具本茂的兄弟们则分别执掌 LG 的子公司或是与 LG 关系密切的公司。
曾经担任过棒球选手的具本绫是具本茂的兄长，现任喜星集团的董事长，喜星集团主要向 LG 集团出售显示器零部件。同时，具本绫也是 LG 的股东。具本茂的弟弟具本俊现任 LG 国际的副董事长兼 CEO，同时也是 APEC 工商咨询理事会的成员。具本茂最小的弟弟具本式则执掌喜星电子公司，为 LG 提供 LCD 背光光源。
二人育有儿女一子，长子事故身亡后，具本茂过继了弟弟具本绫之子具光谟，具光谟已经被视作是 LG 将来的继承人，其妻子是韩国食品企业 Bolak 首席执行官之女。
SK
三星和现代的历史上都曾遇到过掌门人因行贿、逃税等被调查、定罪的经历。而韩国第三大集团 SK 的崔氏继承人也因为经济原因退出了集团的实际经营。
SK 集团由崔钟贤创立于 1953 年，原名为鲜京集团。主营业务包括能源、电信、化工等行业，旗下有两家公司进入世界五百强。崔钟贤去世之时，并没有按家族企业的惯例将企业经营权交给儿子，而是交给了多年的合作伙伴孙吉丞。在过渡时期，孙吉丞以股东和合作经营人身份担任 SK 集团会长，之后，崔泰源才接班。崔泰源的妻子卢素英是韩国前总统卢泰愚的女儿。
崔泰源从父亲手中继承的不仅是辉煌的过去，还有难以回避的财务问题。2003 年，包括崔泰源在内的 10 名 SK 高管被指控在2001年的财务报表中隐匿债务和虚报利润，崔泰源被判缓刑，尽管他一再声称自己“并未制造问题，只是继承问题”。2008 年，崔泰源今年5月因伪造财务报表和非法股票交易被判监禁，缓期执行。随后获李明博特赦令被特赦，同时获得特赦的还有郑梦九和韩华集团总裁金升渊。
2013 年，崔泰源因挪用数百亿韩元公款，再次入狱，其弟崔再源则被判刑 3 年 6 个月。
2014 年 3 月，SK 集团会长崔泰源在狱中表示将辞去全部关联公司的董事职务。时任 SK 集团副会长的崔再源也一同辞去了全部职务。
乐天
在韩国的财阀中，乐天辛氏是相对特殊的一家。乐天集团的创始人是韩裔日本人辛格浩，其日本名字为重光武雄。1948 年，重光武雄在日本东京创立了乐天，而韩国乐天则是在 1967 年由日本公司扩展而来。
在乐天这个家族企业中，重要岗位基本都为辛氏家族成员所有。辛格浩的长子辛东珠担任了日本乐天的副社长，次子辛东彬则是整个乐天集团的副会长，长女辛英子掌管乐天购物，外孙女张善允也担任了乐天购物的常务。辛格浩的侄子辛东立担任了乐天酒店的副会长。
乐天目前的业务包括了食品、百货公司、建筑、化工、通信、金融等。关于乐天的继承人，位于韩国富豪榜第十位的辛东珠很可能会是这个人选。
除了上述的五大家族，韩国的财阀家族还包括 GS 许氏家族、韩华的金氏家族、斗山的朴氏家族等，根据韩国企业评估机构 CEO Score 近日发布的消息，韩国 10 大财阀资产 5 年增长 53%以上，超过 1240 万亿韩元（约合1.2万亿美元）。
然而，面对韩国政府日渐收紧的政策和上一代掌舵者年龄的老化，这些大型家族企业的继承人是否已经准备好了，并不是能够一概而论的事。
本文首发于好奇心日报，文中图片由好奇心日报制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