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城】墨江花桥水云间

花桥水云间

敏塔敏吉

在一个秋雨初晴的中午,我走进了墨江哈尼族自治县新安镇和孟弄乡交界处的新生村九头山下,对营建在那卡河上游九头山脚的花桥从进行全面的考察。

按一代建筑宗师梁思成对建筑的定义之一,“从建筑上可以反映建造它的时代和地方的多方面的生活状况,政治和经济制度,在文化方面,建筑也有最高的代表性。”桥梁当然是建筑物。对花桥的考察,其目的正也如此。

在这远离城镇和交通要道的大山深处,很久很久以前,在运输材料和科技都很落后的哈尼、彝、拉祜、傣等少数民族聚居的山村建造这样的桥梁,实在是一种奇迹。桥梁无疑是当时建筑技术的最高体现和建筑文化的完美再现,它是石雕、木梁、地质环境、山川水系、碑刻等诸多学科和工程的集大成者,是我们先辈留给我们最宝贵的文化遗产。而这样的桥梁有的被人为的撤除了,有的在历年的地质灾害中倒塌了、冲毁了,留存今日、惠泽今人的已经不多。

站在离那卡河约500米处的蚂蚁堆街的梁子上,只见那卡河从高耸云天的滑竹箐梁子悠扬而下,河之右是当地十分有名的九头山,而左边是滑竹箐梁子南下的一小支脉,两山之间是层层叠叠的梯田,河流就在梯田间流过,在九头山脚折西而去。现在的花桥就建造在那卡河折西西去上游150米的地方。

现在我们所见到的花桥是一座石拱桥,是解放以后重建的,可以承载10吨以上的汽车通过。据当地的老人介绍,原来的花桥建在那卡河折西而去上游约20米处。我站在九头山第九个山头鸟瞰,老人所指的20米处河床很窄,河之两岸是经历年河水冲涮形成的巨石,在茂密疯长的紫茎泽兰和一些矮灌木丛中,依稀还能辨认出当年人往马踏的弯曲路径。

从老人们的介绍中得知,第一次建造的花桥纯粹是木梁结构,当地的哈尼族、彝族的头人发动民众、请了能工巧匠,从高高的滑竹箐老林里伐来百年的楠木和滇南红椿,采用楔扣、穿梁、斗拱等传统的建筑方式,建造了一间瓦房桥。桥的两则置有供过往行人歇息纳凉的椅凳,甚至还有供过往行人和当地村民到此地周围耕作或放牧时烧煮饭菜的三脚石灶。因环境优美、有桥有水,当地情窦初开的年轻人常常到桥上幽会,唱歌述情,互赠绣花物品,成全了许多有情人成眷属。久而久之,人们便把它称之为花桥了,这一名字沿用至今。花桥建成以后,极大地方便了过往行人。可惜,在上世纪40年代初期的一次大洪水中被冲毁。没有了桥,一到雨季,那卡河掠沙卷石、击岸咆哮,威胁着过往行人的安全,人畜被河水掠走的事时有发生。这样,周围村寨的人们协商重建花桥,考虑到前次桥身全是木梁结构,易被洪水卷走,就决定建石拱桥,再在石拱桥上仿原样建瓦房。周围各村寨的哈尼、彝、拉祜、傣、汉等民族积极主动地参与到重建工作中来,纷纷伐木凿石。人多力量大,人们很快重建了花桥。到了九十年代,在新安镇邓控建了一座白糖厂,新生村九头山一带纳入了甘蔗种植区,为了甘蔗运输的方便,当地政府和糖厂在离花桥上游100米左右的那卡河上修建一座能通过10吨以上车辆的桥梁。十分可惜的是在修建的同时,把原来的花桥撤除了,把撤下来的石块当成了现成的石料。我在原来花桥的河床周围苦苦寻找,丝毫未获。据说,原来在桥头立有三块碑刻,我与陪同考察的其他同志,寻找半天,也未获半点残碑段石。也许,就连这三块碑刻也抬去镶嵌进了现在我们看到的桥中了罢。

在墨江境内,纵横密布着大大小小的河流。从思普北上的最有名的一条“茶马古道”穿过墨江,在所过的一些河流上也建造了桥,但并非在所有的河上都建造了桥,若从需要的角度出发,首先应该把桥建在这条大动脉上。为了得到满意的答案,我对新安镇、孟弄乡一带的历史沿革作了初浅的考察和梳理。

在民国以前,现在的新安镇和孟弄乡都属于他郎厅下的定南里土千总(治所在今墨江县景星镇一带)龙氏管辖。查阅《新纂云南通志·土司考一·普洱府》,就定南里土千总记载有:“他郎厅定南里土千总龙氏(傣族),龙那里,康熙四十六年(公元一七0七年)从征孟连有功,给土千总职衔(从六品)。递传至尊化,授土总,管理地方。传子天升,嘉庆年袭。”同时,朝廷为了巩固地方秩序、镇压各民族针对朝廷的起义和快速传递官文、信息,及时调配官员、兵卒,在全国各地都部署了级别不等的队伍驻守,当时称为参将、游击、都司、守备、千总、把总、外委等。而驻守部队的机构称之为汛、塘、卡、哨等。仅作初略的统计,今墨江境内朝廷就设有40余处大小不等的汛、塘等机构。实在是一个规模不小的武装部队。这也许是因为在墨江曾发生了以哈尼族田政为首、联合多民族的反清起义,让朝廷惶恐不安。墨江游击将军孙世恒协助朝廷把这支转战哀牢山十多年的反清义军扑灭后,朝廷终于舒了一口气,迫不及待地授予孙世恒“将军匾”和无数的田产。不过,花桥一带,确实是当年田政义军活动的地方,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在离花桥不远的孟弄寨子,村民在耕作时还挖出过义军使用的兵刃。

离花桥不远处九头山一侧有一个叫邦轰的大寨子,现在是孟弄乡的胜利行政村,据悉,当年曾是邦轰汛的所在地。有关史料记载说:邦轰汛在厅城北一百一十里,界结新平县,该处箐深密林,岩石嵯峨,形势险要,由外委千总一人,带领弁兵四十名防守,建有汛防外委署。而在离花桥东南不远处的布竜河畔宿南,也建有宿南汛,有关史料记载说:宿南汛在厅城西北一百二十里,由外委把总一人,带弁兵二十五名驻守,建有汛防外署。

由此可见,花桥所在地是当时十分重要的一个关卡要地。查阅资料和审视地图,发现这一带是从当时的他郎向北进入今新平县、向西进入今镇远、景谷、景东的捷径。同时也是历史上哈尼族中卡多支系和傣族从今景东、楚雄的双柏、玉溪的新平向哀牢山中、南部南下的一部分人生活过的地方。对此,有诸多的文化遗迹和民族民间传说、民族迁徙史诗可以佐证。

在走访宿南时,有关汛防外委署,没有获得任何有价值的资料,当地的人也无法说情汛防外委宿建在何处。目前这里是新安镇宿南村委会所在地,到处都是高大茂密的滇南野生芒果和热带植被,零零星星有些民居,居民不多,只有赶集天,村民才从四面八方云集这天涯海角般的深山腹地,相互间进行贸易。平时,看不出曾经是一个长年驻扎20余人部队的要津关卡。

站在宿南的任何一个位置,都能一览无遗地看到布竜河,因山高谷深,巨大的岩石遍立河中,流水湍急,咆哮轰鸣。如果汛防外委署因清朝的结束而结束的话,至今不过百年。而我未能寻获任何他存在过遗迹。岁月流过,一切烟消云散,彻底干净。

在宿南意外的收获是一块残碑,辨认再三,只有“元江军民府”几个字看得清楚,显然是当年元江军民府统治这一带时留下的。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事?以至弄到府衙。而府衙对这件事,勒石刻字,示训后人。可见,不是一般的小事情。却因碑刻残破,一切不得而知。现在,被人们随意丢在一间牛圈旁边。

离花桥仅500米左右的蚂蚁堆街,是一个乡村草皮市场,在一个小梁子上,是这一带最热闹的街子。我对花桥考察的当地,正是赶集日,远远近近的人们云集这里,背来自家生产的土特产销售,随后购回一些生活用品。

在全国获得解放之前,在边纵一部分主力的协助下,墨江全境已得到解放。在墨江这片大地上,早在1931年,在党的领导下就发动了农民武装暴动。参加武装暴动的起义队伍转战各地,进行了几次成功的伏击战。最后转战到花桥一带的蚂蚁堆街,与国民党的一股武装遭遇。从陈九九口述,黄志仁、陈文忠记录整理的《墨江红色农民武装起义战斗史况》一文中我们得知,此遭遇战,起义队伍共击毙12名敌人,活捉2人(后这两人被处决)。当时,起义队伍跟党组织已失去联系,队伍决定分散隐蔽,准备作长期斗争。后来,这些隐蔽下来的同志大部分都参加了墨江人民自卫军(后编入中国人民解放军滇桂黔边纵队第九支队),为建立思普根据地和解放滇南地区作出了贡献。

站在花桥上

云高水长

空旷阔远

桥之上

云去云来

桥之下

长水不息

END

来源 | 墨江发布

责编 | 沈艺

审核 | 代基凯 陈大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