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脉真的能诊断么？”
“当然可以。但把脉只是望闻问切的其中一步，医生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看，一搭手就准确知道病症，这不是中医，是神话。”
“那悬丝诊脉呢？”
“那就是戏说了，不可能的。”
今年因为新冠疫情，中医获得了更多的关注，引来比之前更多赞誉的同时，质疑声也明显增多。此外，近年来中医私营医馆明显增多，开始有资本介入。
传承几千年的中医到底是科学还是陋习？中医后续会如何发展？随着中医馆日渐增多，年轻人从事中医是不是一个好的职业选择？
我们找了一位从业三十余年的老中医，观察他的职业故事和他对中医的解读。
01 不是在诊病就是在去诊病的路上
贾海忠今年已经57岁。每天早上6:40闹钟响后起床吃早饭，吃完到医馆开始工作，接待一个接一个的病人直到下午一点多才能结束，二十分钟午饭时间后继续工作到晚上。每周他还要去深圳和老家邯郸的医馆坐诊，大部分时间在飞机、高铁上度过。
在北京和深圳，贾海忠每天接待30个病人，在邯郸这个数字是五十但偶尔会加到七八十个。“中医和西医不一样，需要比较长的沟通时间，私人医馆和公立医院也不一样，毕竟病人花了更多的钱，总要让他们享受到更好的医疗服务，一天30个病人几乎是满满当当了。邯郸是我老家，医疗资源少病人多，酌情多加了一些号。”
贾海忠说，虽然57岁了还这么忙，但一点都不觉得累。“我的职业就是我的爱好，爱好和职业是统一了自然就不累了。”
1980年，贾海忠考入河北医学院学习中医，农村出身的他那时并不清楚中西医的区别，学医就是单纯地觉得医生是个好工作。可入学之后却发现，中医课上讲的阴阳、五行、经络和高中知识格格不入。“真正学一段时间之后才会明白中医的理论。每个学中医的基本都有这个阶段，从怀疑到接受。”
大学毕业后贾海忠回到老家邯郸武安中医院工作，工作八年再考入北京中医药大学读研，96年毕业进入中日友好医院工作，一直干到2016年，持续工作了20年。
“大概从60年前后咱们国家成立中医药大学，中医学生培养开始走学院教育模式，相比于师徒模式，学生能系统地学习理论知识，然后去医院将实习实践和理论结合，这对于人才规模化培养是有很大好处的。因为中医本身存在一些传承的内容，是学院里没法教到的，所以后来中医教育就成了学院加师承的模式。”
02 从公立医院到自开医馆 资本也嗅着味儿来了
2016年8月份，已经在三甲医院做到主任医师的贾海忠选择辞职开医馆。当时这个决定让家人朋友都不理解，也没几个人赞同他的决定。
“当时就是觉得要做的事情体制内很难继续做下去。我觉得在哪儿工作、名头都不重要，关键是能不能发挥自己的作用。工作适合自己就继续做，现在的岗位不能实现自己的理想抱负的时候就离开，无论这份工作在别人眼里再好都要走。”60后贾海忠的离职观和很多90后有些不谋而合。
如今，贾海忠的医馆在业内小有名气，他也在深圳、邯郸、青岛开了分馆。近些年来，国内各地陆续出现了许多中医医馆。贾海忠介绍说，其实是因为政策近年来变得宽松。“中医本身就有蓬勃的力量，之前大环境压制住了，如今一解压就都出来了。这是个好事，说明中医还是保存了一些实力的。”
当初贾海忠的医馆是靠几个朋友的集资成立的，随着业务的发展，有些投资人找到贾海忠希望能入股，都被他拒绝。近年来随着中医馆发展，许多资本开始进入，多家医馆拿到融资。贾海忠对于资本进入中医馆一直是有些排斥的。“首先是中医馆并不需要投入很多钱，就是租金和人员工资，设备成本很小。前期投入并不高，只要声誉上来吸引到顾客后很快就有流水，能够自负盈亏甚至盈利，资金压力不大。而一旦资本进来，这个事情就有些变味了。资本的目的是钱生钱，中医馆在资本的带动下容易偏离原来的方向，出现一些问题。”
“并且中医馆最大的瓶颈从来都是不是钱，而是人。之前我就说过一个观点，西医认门中医认人，患者对医馆的认可，多数是基于某一个认可的医生。没有足够的医生，只有钱是没有意义的，拿着钱也没有地方花。”
03“中医是科学，不是玄学”
今年中国的疫情防治工作中，中医的身影频频出现。相比于之前，中医在2020年获得了极大的曝光，也引发了更多的争议。作为一名从业三十余年的中医，贾海忠很愿意聊聊关于中医的争议。
疫情期间专家的一句话，双黄连瞬间被抢空，引发很大的争议。对这个事情贾海忠显得有些无奈，“双黄连就是个药物，一个工具而已，当时也只是测试体外有效，具体怎么用、体内有没有效还都不确定，一句话大家就去抢了，然后又指责中医没用。”
“中医是一门理论科学，从《黄帝内经》开始，到后来各种医术补充，形成了一个完整的理论体系，当然在这之前有大量的经验积累逐渐上升到理论的高度。很多人说中医是经验科学，西医是理论科学，这个显然是不准确的。”
很多人对中医的第一印象都是把脉，各种影视剧里，古代名医把手一搭就能清楚的知道病人的病症，进而对症下药药到病除，把脉真的有这么神奇么？贾海忠说，把脉作为中医望闻问切四诊的最后一诊，它是综合判断人体的一个指标，是非常有价值的。
“比如你拉肚子，身体虚脱，脉搏上能清楚感觉到脉是虚的，不充盈。再比如女性怀孕，有了胎儿增加消耗，要靠血液循环提供更多营养、排出更多代谢废物，血容量增加，脉上就变数了，变滑了。
“但是，把脉只是其中一项诊断手段，望闻问切是结合的。医生在把脉的同时，还会观察你的脸色、身体，也会询问你的症状，结合起来做个判断。不闻不问只是把手一搭就能清楚地说出症状，那是不可能的。至于影视剧里的悬丝诊脉，那就更是戏说了。”
但贾海忠医馆最近上了一套听起来很不可思议的设备，用这套设备贾海忠可以在北京的办公室里给深圳的病人诊脉。这个听起来比悬丝诊脉还不靠谱的方法，原理其实并不复杂。设备在深圳通过接触获得病人的脉搏跳动情况，然后把这个跳动数据在北京实时还原，贾海忠就能在北京准确知道深圳病人的脉象了。
“中医要发展，就要和现代科学结合起来，要包容不要神化。就像这个你一听觉得很神奇，其实原理跟你一讲，懂一些现代科学的就很好理解。”
贾海忠说，未来他要做一个完善的中医诊疗系统，把古今名医、医书、诊疗方式都植入进去，通过数据给出最合适的诊疗方法。让每一个中医可以通过这个诊疗系统，获得最合理的办法。“之前我们说，中医和中医馆发展最大的瓶颈就是人。我现在做的，就是把中医体系化、规范化，从而更快的培养中医人才。未来中医有一套成熟的体系时，病人找中医也可以认门了。”
*文中内容只代表受访人本人观点，不代表BOSS直聘立场
作者：周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