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前外长韦德里纳:疫情凸显西方失去“对权力的垄断”

参考消息网1月20日报道法国《费加罗报》1月6日发表文章《“欧洲人和美国人正在相互远离”》,专访了法国前外长于贝尔·韦德里纳,采访摘编如下:

新冠冲击前所未有

《费加罗报》问:2020年是断裂的一年吗?

于贝尔·韦德里纳答:是的!我认为,对西方而言,2020年意味着和平、富足和无忧无虑的阶段走向终点,也终结了傲慢自大和不务实的做法。新冠大流行造成的恐慌比2001年“9·11”事件和2008年金融危机更强烈,前两次事件只是让一部分人感到恐慌,而大流行是让人类首次在同一时间对同一事情感到害怕、担忧!在我看来,这如同出现了严重的连续相撞和创伤,其影响可能是巨大的。

数十年来,科学家们对地球生命面临的种种威胁发出警告。病毒学家们认为,这场大流行的出现与人口过多、城市化、森林砍伐和病毒传播方式有关。他们警告说,继新冠病毒之后,还会出现其他病毒。人类应该从这场大流行中汲取教训,并为今后做好准备。

问:这些变化对西方的影响力意味着什么?

答:这场流行病像扫描仪一样,把令西方担忧的种种变化残酷地暴露出来,甚至还在加速这些变化。西方已经失去了对权力的垄断。很明显,俄罗斯仍然是俄罗斯,这让西方感到十分挫败。欧洲人打造欧洲大国的决心一直都在犹豫徘徊。

欧美民主遭遇危机

问:大流行是否已经削弱了“民主国家”?

答:人们在2020年底已经感受到了这一点,但这并非是最后的结果。当然,大流行是在所谓的“民主国家”已感到不适的时候突然出现的。在西方世界,人们强调外部攻击,斥责那些神权政治或“独裁国家”,认为它们竟敢质疑西方及其价值观,且声称它们的制度更好。但西方人发现,民主选举进程可以促使一些非民主的政权上台,尽管他们很久以前就对此心知肚明,因为希特勒就是通过选举上台的。

自苏联解体以来,西方认为自己已经没有对手了,所以一些新兴国家的出现令西方更难以忍受。民众不再像精英们所想要的那样投票。这样一来,有些人就开始叫喊“民粹主义”,并将此归咎于俄罗斯的操纵,而不是内部问题。其实,国内问题往往更严重且处理起来更复杂。

当西方下层阶级和中产阶级陆续脱离高层30年或40年来所推动的全球化或欧洲一体化,西方民主国家内部就开始出现危机。人们今天用的一些词,比如民粹主义、阴谋主义、蒙昧主义,在我看来,就是脱离全球化或欧洲一体化的副产品。诸多西方人(包括欧洲人)不再真正相信民主、经济增长、进步、国际合作,这是非常危险的。

美欧之间渐行渐远

问:法国是否比欧洲其他国家更受影响?

答:法国的机构制度在设计之时就考虑了可能面临的“风暴”。然而,它仍然没有躲过阴谋主义、再次兴起的蒙昧主义、直接民主诉求和民粹主义,所有这些都显得歇斯底里,通过现代通信技术可以看得清清楚楚。与欧洲其他国家相比,法国还有一些特有的问题,比如倾向于以自我为中心地解释所发生的一切。另外的挑战是,法国在这样的世界里更难以让其雄心勃勃的对外政策取得成果,我们不再拥有与之匹配的力量。

问:在这种严峻的局势下,拜登当选是个好消息吗?

答:这是个好消息。大多数美国人能够翻过特朗普这一页。但不要抱有幻想。尽管特朗普令人不快,但并非是他阻止了欧洲人变得更自信。我们可以因为他被排除在外而松一口气,但不要对我们将回到跨大西洋美好世界抱有幻想。美国将重返多边主义来行使其领导权,这对世界贸易组织、世界卫生组织、国际民用航空组织、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等来说太好了。

但在最初的放松之后,我们将面临的现实是,美国人和欧洲人将逐渐疏远,而且欧洲人单枪匹马。马克龙总统有理由向欧洲人重申,我们必须下决心成为一个大国,赋予欧洲主权概念更多实际的内容。

一名戴口罩的男子走在法国巴黎亚历山大三世桥上。(新华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