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后小伙一个人做了一村人做的事,打造“青春版”许宅花灯

老牛拉犁、农妇打豆、药童碾药……

一拉线杆,固定在灯板上的人偶就按照设计好的动作,手舞足蹈起来。制作者许宾脸上溢出了笑意——为了制作这条20桥的许宅花灯,他历时半年,攻克了诸多技术难题,终获成功。春节前夕,这条花灯将被送到卢宅非遗街区,永久展陈并供观者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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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做了一村人的事

对出生于1988年的许宾来说,能制作完成一条许宅花灯可谓“意义非凡”,因为按照常情,这是一村人才能做到的事。

许宅花灯出自画水镇许宅村新厅,据说其起源于明朝天顺年间。当时,许宅始迁祖尚德公从许宅旧厅迁到此地,开枝散叶,瓜瓞绵延。在尚德公夫妻的操持下,天顺八年,村落初具规模,家族祠堂也已建成。可尚德太婆因操劳过度,患病在床。想到妻子农闲之际喜好看戏,邻近村庄凡有搭台做戏的地方就有她的身影,尚德公就用泥巴捏成戏文中的人物头像,涂上颜色,用碎土布制作服饰,并在人物关节处安上走线。

祠堂落成,将行庆典,族人决定迎灯庆贺。按照习俗,第一天迎灯必须先朝拜本保土地。尚德公就把他为妻子制作的戏剧人物安放在灯板上,祈求神灵保佑妻子早日康复。迎灯时,尚德公拉动走线操作,人物活灵活现,煞是好看。于是第二年迎灯时,村民竞相仿效,各显神通,用泥巴或木雕精心制作起各式戏剧人物,安放到灯板之上。

针刺无骨花灯

与别处不同,许宅的灯彩并非东阳常见的龙灯,而是在宋代时即有的针刺无骨花灯,灯架全部用纸折成,利用纸张的张力形成骨架;灯片用针刺出密密麻麻的小孔,灯光透出形成图案,独树一帜。在针刺无骨花灯与人物走线灯结合后,久而久之,许宅逐渐形成“头年以花篮为主、次年人物花篮各半、三年全部人物”的迎灯习俗,时间定于元宵节后,且在白天迎灯。

去年8月,市非遗保护中心决定制作一组许宅花灯,入藏非遗馆,并把这个任务交给了许宾。当时他很犹豫,因为他是针刺无骨花灯的非遗传承人,并未接触过人物花灯的制作技艺, “而且人物花灯往往一家一节,为了保证与众不同,制灯时家家户户都关门闭户,躲于楼上,防止创意泄露。”许宾说,这最大程度地保证了许宅花灯的观赏功能,避免了造型同质化。在克服种种困难后,他完成了20节花灯以及龙头、龙尾,相当于做成了原本该一村人做的事。

新版花灯造型技术提升

这是一条“青春版”的许宅花灯。从体量上看,它约是老版的一半,人物高约30厘米,灯板长约1米,龙头、龙尾也只有平常一半大小;从造型上看,它的人物妆容、服饰都较老版的更悦目,更贴近当下审美,操控人物动作的走线也变成了拉杆,更加灵活方便。

确定花灯表现内容是许宾要面对的第一个问题。许宅花灯以农耕文化为主,这是必须延续的文化核心,因此耕田、织布、打稻、打豆等这些传统农耕生活场景是应有之义。在此基础上,他添加了木工、木雕、竹编等东阳特色传统技艺。考虑到许宅花灯主要是因为尚德太婆爱看戏而诞生,他又把戏曲类省级非遗项目侯阳高腔列入其中,选取了经典折子戏《米兰敲窗》加以表现。为了设计花灯人物,许宾就连出差也不忘寻找素材,一次他去杭州河坊街,看到胡庆余堂药店内有一组展现传统医药加工技艺的雕塑,其中的小药童碾药勾起了他儿时的药店记忆,于是决定用花灯再现;而那组货郎担的造型,也是他去义乌时想到“鸡毛换糖”而创作的。许宾说,这组花灯的人物造型,如果能让中老年人看着亲切,让青少年倍感新奇,才是成功的设计。

花灯人物造型其实是一种木偶艺术。为了让人物造型迎合当代审美,许宾决定植入“杖头木偶”技艺。这种木偶身体内部虚空,用铁丝代替躯干,表演时通过操作两根木杖,就可以带动铁丝完成相应的动作。这样一来,许宾就不必花费大量时间制作木偶的躯干,可以腾出更多精力设计动作和服饰、化妆、道具等。他邀请了专业木雕艺人雕刻头像,使人物面部较传统的花灯人物更加精致。相较于生活化的妆容,两桥取自戏曲故事《米兰敲窗》《三打白骨精》的人物要体现舞台感,妆容必须严格按照戏剧艺术要求。许宾从当下流行的人偶艺术中得到启发,大胆采用了一体成型的树脂人偶头像。为了给戏剧人物“开脸”,他又联系上国家级非遗项目“潮州花灯”的80后传承人黄韬,向这位擅长戏剧人物花灯造型的同行虚心请教,由其远程指导完成了这道程序。

杖头木偶

为了追求精致、逼真的视觉效果,许宾多方借力。东阳竹编省级传承人、浙江省工艺美术大师何大根帮助完成了竹编道具的制作,舅舅帮忙完成了人偶制作中的木工活计,母亲则亲手缝制了所有人偶的服装。“整个过程感觉是大家陪着我玩‘过家家’。”说起此,许宾的脸上现出些许赧然,“但是大家对此都郑重其事,把这当成一件大事,这让我看到了乡村对传统文化的信仰,也就有了更大的信心把这件事做好。”

许宾母亲缝制、整理服装

在制作人偶的同时,许宾邀请村里84岁的许龙星担任制作龙头的顾问,跟着他学习灯架的放样、扎制。经过缩小后,高大的龙头变成约2米长、1.6米高。传统的龙头用棉纸糊就,为了能持久保存,许宾提出改棉纸为纱布,遭到了老师傅的强烈反对,认为此举有违陈规且在技术上难以操作。许宾买来多种材料逐一试验,用木工胶解决了这个问题。在花灯的尾部,他恢复了传统的鳌鱼造型,以取代龙尾。“历史上许宅花灯都以鳌鱼收尾,但在2000年后改成了龙尾。其实鳌鱼寓意独占鳌头,是传说中鲤鱼跃龙门的产物,恢复这种造型也是对传统文化的尊重。”在遵循传统的前提下,这条“缩小版”许宅花灯洋溢着青春气息。

探索花灯永葆青春路径

作为一项融合了竹编、木工、扎纸、剪纸、书法、绘画、服饰等多项传统工艺的省级非遗,许宅花灯近年来后继乏人,“迎三年、歇三年”的迎灯规律也难以持续,除了偶尔参加重大活动,许宅花灯已经几乎“不出家门”。为此,前几年,许宅村制作了一条农耕文化花灯,陈设在村文化礼堂供人观赏。

身为针刺无骨花灯传承人,许宾在无骨花灯制作技艺上已臻于化境。近日,他又为浙江美术馆完成了一对花灯。而通过这次制作“青春版”花灯的尝试,他基本上掌握了许宅花灯的制作技艺。对于花灯的未来也有了初步设想:首先是让花灯走向商业化,以小型、精致的版本,参加各种国风活动,提高知名度。同时不断改进花灯制作技艺,加强与其他地区花灯传承人交流,取长补短,比如可以把花灯人偶换成当下流行的球形关节人偶,这样既能提升人物美观度,又可以在迎灯时通过灯板的颤动,带动球形关节,使人偶产生自主动作;扩大花灯的人物取材范围,根据不同的活动主题度身打造,适应更多类型的活动。

“泥巴易碎,木头太重,许宅花灯要实现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新材料的应用、新题材的拓展是趋势。”许宾认为,这并不会改变许宅花灯的非遗原真性,其作为民间灯彩,依然保存了人偶造型加针刺无骨花灯的模式,只是人偶的外观设计与操控方式上作了改进。对此,市非遗保护中心吴海刚认为,传统技艺需要青春面貌呈现,让非遗适应现代生活需求,“在观赏之余,我们更需要铭记许宅花灯的来历,反思现代生活中的情感关系。”

记者 吴旭华 图片视频 杜倩 吴楚乐

本文编辑:吴楚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