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书尝鲜03|《马德里提森·波涅米萨博物馆》·博物馆历史

1932年,海因里希·提森·波涅米萨男爵(1875—1947)购买了法沃利塔别墅,这是一座位于卢加诺湖畔的17世纪的豪华住宅,那时他手中的收藏已经极具规模,堪称是世界上少有的私人收藏之一。

1930年,海因里希男爵的藏品在德国慕尼黑的老绘画陈列馆大厅里首次向公众展出,作为展示西方绘画史的全面记录,取得了巨大的成功。从那时起,提森的收藏一夜成名,声誉不断增长,与此同时,海因里希男爵和他的小儿子汉斯·海因里希也在持续不断地以严谨的态度收购新的艺术作品。而汉斯·海因里希男爵和他的西班牙妻子卡门·瑟维拉在1992年做出了一个明智的决定:将大部分画作转移到马德里的比亚埃尔莫萨宫,这座优雅的新古典主义建筑位于马德里普拉多博物馆附近。令人欣喜的是,现在提森的收藏近乎完整地在那里展示着:实际上,曾经有80件作品最初被放置在巴塞罗那的佩德拉布雷斯修道院,之后又被转移到位于同一城市的加泰罗尼亚国家艺术博物馆(MNAC)。

《纳沃纳广场》,加斯帕雷·凡维特利

如今,当在全世界各地的人们提起“提森·波涅米萨”这个名称时,所想到的不仅仅是它所囊括的杰作,还有它作为一个具有独特吸引力、令人愉悦的观览体验和收藏丰富的画廊形象。诚然,没有人能够否认最高质量作品的重要性,例如凡·艾克的《天使报喜双联画》和卡拉瓦乔的《亚历山大的圣凯瑟琳》,但提森收藏的特别之处更在于它代表的是一种“血脉相承”,这引导了收藏创始人的艺术倾向,在博物馆的展厅中仍然可以感受得到。

海因里希·提森·波涅米萨男爵并没有根据艺术作品的商业价值或知名程度来购买和收藏,而是遵循自己对一些画家、某些艺术潮流或某些主题的审美偏好。例如,当他在20世纪30年代购买卡拉瓦乔的作品时,这位艺术家的声名尚未大振,正如他钟情于当时仅有的寥寥无几的收藏家所欣赏的德国和佛兰芒艺术一样。

《海景》,爱德华·蒙克

坚守自己的审美品位,不盲从于所处时代的流行趋势,使得提森家族的男爵们创建了一个绝无仅有的艺术收藏,它的价值不仅体现在极高的艺术品质,也体现在作品之间彼此交织所形成的紧密对话上。同样的,这种“冲动偏好”或许也可以解释为什么在提森的收藏中缺少了一些被认为是组成了西方艺术史基础的重要艺术家的作品:例如人们可以回想起收藏中并没有乔托及其画派的作品,但锡耶纳画派的杜乔的《荣光圣母》祭坛画和博洛尼亚的维塔莱的《耶稣受难》或许能够弥补这一遗憾。或许他对意大利14世纪画作的欣赏并非巧合,就如同维塔莱在他的艺术作品中所展露出的那古怪至极、对痛苦折磨的戏剧性放大的表达方式一样,与男爵所喜爱的阿尔卑斯山脉以北的欧洲地区的艺术尝试有着高度的相似。同样也可以用类似的观点看待维托雷·卡巴乔的《风景中的年轻骑士》,长期以来这幅作品由于画布上的德文签名一直被错认为是丢勒的创作,直到1958年海因里希男爵将作品购入自己的收藏之后,卡巴乔的真正签名才被发现。如此看来,虽然提森·波涅米萨博物馆确实没有展示出欧洲艺术史的全貌,但是它提供了在相似却不同的艺术家与作品之间建立比较罕见的可能性,这在大型的国家博物馆中是很难做到的。

《海景》,爱德华·蒙克

由于海因里希的热情与坚持不懈,许多在美国被发现的佛兰芒和意大利的画作都回到了欧洲,例如从约翰·皮尔庞特·摩根的继承人手中购买的雅克·达雷特的《基督诞生》。

如果没有海因里希男爵的儿子汉斯·海因里希的努力与坚持,在海因里希男爵去世的时候,或许这一世界上最受尊敬的私人收藏之一就已经分散在无穷尽的国际拍卖中了。但就汉斯·海因里希的收藏活动而言,他仅仅整合并还原了很少一部分自己父亲所收藏的古典大师的艺术作品,旨在保留原始收藏的艺术精神,同时他将收藏的重点转向了19世纪和20世纪的艺术,尤其是19世纪和20世纪表现主义者和美国艺术家的作品。但无论他们的艺术品位相差得有多远,这对父子的审美趋向终究在同一种绘画类型上有所交融,那就是肖像画。

《汉斯·海恩里希·提森·波涅米萨肖像》,卢西安·弗洛伊德

目前在海因里希男爵的收藏中,有82幅德国绘画,其中有42幅是他精心挑选的肖像画,与之毗邻的是其他闻名遐迩的肖像画,例如帕尔马·伊尔·韦基奥、提香、塞巴斯蒂亚诺·德·皮翁博等人的作品,当然还有基尔兰达约的《乔万娜·德格利·阿尔碧茨·托纳伯尼夫人肖像画》,这幅作品以它无可争议的重要性,成为每一项致力于肖像主题的研究中不可避免的参照。

毫无疑问,最后的这幅肖像画是汉斯·海因里希男爵的最爱,而不是凯尔希纳的《雕花椅子前的弗兰斯》、贝克曼的《穿粉色毛衣的夸碧》、霍普的《自画像》或辛格·萨金特的《卖洋葱的人》。男爵曾多次为卢西安·弗洛伊德担任模特,卢西安还以男爵新近购买的一幅风格细腻明快的华托的画作《皮埃罗》作为背景,为他创作了一幅粗率老辣的肖像画。提森收藏的魅力之一或许也正在于数量庞大且相互贯连的肖像画收藏:参观提森·波涅米萨博物馆不仅意味着人们可以欣赏到许多优秀的作品,还能在展厅中与那些真实生活在15世纪到20世纪的历史人物们“会面”,感知画中人穿透时空所投来的目光;这是一个由形形色色的有识或无名之士组成的画廊,他们曾被描绘他们的艺术家所凝视与研究,今天他们则成为这所博物馆展厅中默默的守护者。这些肖像画被挂置在墙上,像观众凝视着他们一样目视前方,重新唤起人们对视觉的思考,这对于进行创作的艺术家与鉴赏的收藏家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毕竟到头来,一个并非由经济价值、教育意义、历史内涵或政治准则所构成的收藏,如果它不是一场不朽的视觉盛宴,那又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