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春节
就地过年注定将成为许多游子
无奈却是最好的选择
但也有人担心
“云过年”缺少春节标配的仪式感
但其实
“云过年”并非今年独有
在连绿皮火车也没得坐的古代
就地过年
才是春节最主流的打开方式
比如
大宋首席“吃货”苏东坡
便在大半生的“奇幻漂流”中
就地度过四十多个春节
并且过得十分有年味儿
陕西新年：熊肉干+羊肉汤
北宋嘉佑元年（1056年）
“斜杠青年”苏轼随父入京
在次年的省试中怒考第二名
文坛大佬欧阳修、梅尧臣读其考卷
纷纷惊为天人
这一年苏轼二十一岁
还需要四十五年
他才能像“飞鸿踏雪泥”一般
用双脚画完这幅
形似他所属星座摩羯座的人生地图
图/学术地图发布平台
在这四十五年中
他为父母服丧回过两次四川老家
累计停留四年
剩下的四十一个春节
他都是在“诗与远方”中度过
二十六岁那年
苏轼辞别父亲与弟弟
离开开封前往陕西凤翔任职
在这当时的边陲之地
苏轼度过了四个寂寞的春节
凤翔东湖苏轼像。图/凤翔县门户网
在凤翔期间
还没遭受过社会毒打的苏轼
频频对上司陈希亮竖中指
他为此还写了一首诗
专谈自己忍受奇葩老板的独家心得
同僚不解事，愠色见髯须
虽无性命忧，且复忍须臾
——苏轼《因谒凤翔府守陈公弼》
在凤翔任职的第二个除夕
苏轼一手拿着肉夹馍
一手写了三首关于春节的组诗
他在诗中一面自伤寂寞
一面为自己打了一剂满满的鸡血
明年岂无年？心事恐蹉跎
努力尽今夕，少年犹可夸
——苏轼《守岁》
此外，他也无意中暴露了“吃货”本色
“置盘巨鲤横，发笼双兔卧”
“东邻酒初熟，西舍豕亦肥”
在写给弟弟苏辙的贺年诗中
他还美美地吃起了熊肉干与羊肉汤
秦烹惟羊羹，陇馔有熊腊
——苏轼《和子由除日见寄》
治平二年（1065年）
三十岁的苏轼终于在陕西熬出了头
作为“吃货”的他
果断放下手里的肉夹馍
快马奔向开封的灌汤包
然而
还没等他安静地享受开封美食
命运就像叶问的咏春拳
一波一波地打过来
年少气盛的苏轼突然尝到人生的苦涩
清明上河图（局部）
那一年
苏轼二十七岁的发妻王弗去世
次年春天
父亲苏洵也在开封的细草繁花中
走完了漂泊不定的一生
于是
苏轼与弟弟苏辙带着父亲的灵柩
最后一次回到故乡
两年后，他再度离蜀入京
但这时，朝局已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苏洵像
湖北新年：东坡羹+羊羔酒
熙宁元年（1068年）
刚刚即位的宋神宗召见王安石
一场划时代的变法拉开序幕
在与王安石死磕三年后
到处讨嫌的苏轼被外放至杭州
陛下自去年以来，所行新政，皆不与治同道。
——苏轼《再上皇帝书》
在杭州的第一个除夕
初来乍到的苏轼被安排值夜班
他当晚写了首诗
一面吐槽“996工作制”的不公
一面同情监狱犯人的不幸
执笔对之泣，哀此系中囚……我亦恋薄禄，因循失归休。
——苏轼《除夜直都厅》
在杭州的第三个除夕
苏轼乘船前往江苏赈济饥民
这一夜他摸着发际线
第一次为自己的发量感到担忧
但几杯酒后便又充满正能量
“重衾脚冷知霜重，新沐头轻感发稀”
“但把穷愁博长健，不辞醉后饮屠苏”
——苏轼《除夜野宿常州城》
此后几年
苏轼开启“遍地过年”模式
从杭州到密州，从密州到徐州
其间还被调任山西
没到目的地就又接到改任命令
熙宁九年（1076年）除夕
苏轼在山东潍州路上遇雪
但他不忧反喜
冒雪在久旱的齐鲁大地上野餐
由衷感谢这场困住他的大雪
春雪虽云晚，春麦犹可种
敢怨行役劳，助尔歌饭瓮
——苏轼《除夜大雪留潍州元日早晴遂行中途雪复作》
正当苏轼准备“聊发少年狂”
迎来人生的第二春时
命运猝不及防地
一个左正蹬、一个右鞭腿
偷袭了这位四十四岁的中年同志
元丰二年（1079年）
苏轼因谤议新法惹上“乌台诗案”
生平首次锒铛入狱
而这次让他免遭杀身之祸的
却是已经退休的宿敌王安石
丞相王文公（王安石）曰：“岂有圣世而杀才士者乎?”时谳议以公一言为决。
——宋·周紫芝《太仓稊米集》
在新年到来之际
被拘押四个月的苏轼正式出狱
并在春节当天
踏上流放湖北黄州的旅途
他预感黄州可能是他人生的终点
便为齐安（黄州）民，何必归故丘
——苏轼《子由自南都来陈三日而别》
在黄州，他营建东坡雪堂
发明了“东坡羹”
并且爱上了黄州特产羊羔酒
公务之余，他四处旅行
为我们留下朗读并背诵全文的《赤壁赋》
试开云梦羔儿酒，快泻钱塘药玉船
——苏轼《正月三日点灯会客》
但实际上
黄州只是他再次流放生涯的起点
“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
在他的“吃货地图”上
还有广东和海南等待着他去开发
苏轼在黄州时给朋友的拜年信。图/故宫博物院
广东新年：吃着藤菜，盼着荔枝
绍圣元年（1094年）
苏轼在一番沉浮后
再次被他昔日的学生宋哲宗嫌弃
直接穿越大半个中国
被流放到几千里外的广东惠州
在惠州度过的第一个新年
苏轼怀疑起了人生
他在诗中回忆开封的元宵节
而如今
却只能寄宿在荒凉的寺庙里
前年侍玉辇，端门万枝灯……今年江海上，云房寄山僧。
——苏轼《上元夜惠州作》
但没过多久
苏轼就直呼惠州“真香”
惠州西湖和罗浮山等5A级景区
让他实现了“负离子自由”
岭南的气候则让他实现了“荔枝自由”
惠州罗浮山。图/本文作者摄
于是
在被贬惠州的第三个春节
他一边吃着锅里的藤菜
一边巴望着山上的荔枝和冻笋
完美地暴露了“吃货”本色
“丰湖有藤菜，似可敌莼羹”
“更待轻雷发，先催冻笋生”
“荔子几时熟，花头今已繁”
——苏轼《新年五首》
然而好景不长
苏轼在“舌尖上的惠州”只待了三年
便被贬到更远的海南岛
同时，弟弟苏辙被贬至雷州
兄弟俩隔着一道浅浅的海峡
到达儋州
他发现海南“饮食百物艰难”
于是将几种野菜杂煮
为穷苦人民发明了“东坡菜羹”
不仅食材价廉，而且味道鲜美
水陆之味，贫不能致，煮蔓菁、芦菔、苦荠而食之。其法不用醯酱，而有自然之味。
——苏轼《菜羹赋》
在海南的第一个元宵节
苏轼独自望着月光
窗台上盘着一只仿佛很美味的蜥蜴
此时他的心中在想些什么
已经无人可知了
静看月窗盘晰蜴，卧闻风幔落蛜蝛
——苏轼《上元夜过赴儋守召独坐有感》
建中靖国元年（1101年）
苏轼的流放生涯终于结束
此时他已是一个六十六岁的老人
在经广东北上的路上
他度过了人生中最后一个春节
那年正月
苏轼来到赣粤交界的大庾岭
俏皮地问一位老人
“问翁大庾岭头住，曾见南迁几个回”
乐天精神，依然未减
东坡笑而谢之，因题一诗于壁间云：“鹤骨霜髯心已灰，青松夹道手亲栽。问翁大庾岭头住，曾见南迁几个回？”
——宋•曾敏行《独醒杂志》
正如漂泊半生的苏轼所说
“此心安处是吾乡”
对于热爱生活的人而言
在这个全民防疫的春节
无论在哪里度过，都可以很有年味儿
参考资料：
林语堂《苏东坡传》
木斋《苏东坡的春节诗》
来源 | 羊城晚报、金羊网、羊城派，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文字 | 羊城晚报全媒体记者 谢杨柳
编辑 | 秦臻
校对 | 黄小慧
审签 | 周乐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