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语电影福地鹿特丹，怎么看也看不完的线上电影节

1月末的时候，线上圣丹斯电影节如期举行。我在后知后觉中被朋友提醒2月初线上鹿特丹电影节（International Film Festival Rotterdam, 以下简称IFFR）马上要开始了，才想起来自己好久前申请的媒体证好像还没有后续。最后在邮件的垃圾箱里发现了缴费通知，赶紧确认付费，成功拿到了Pass。因为疫情，这次鹿特丹电影节分为了两部分，第一部分结合线上线下，2月1-7日举行。第二部分主办方则希望能在6月2-6日实体线下举行。

鹿特丹电影节总共分为四大部分，金虎奖竞赛片（16部）、大荧幕竞赛（14部）、特别展映Limelight (12部)，以及短片部分（22部）。今年的金虎奖颁给了印度导演Vinothraj P.S的《鹅卵石》。在此前的三年，鹿特丹国际电影节金虎奖作品均为中国影片，其中包括由郑陆心源执导的作品《她房间里的云》；朱声仄执导的《完美现在时》；蔡成杰执导的《北方一片苍茫》。

线上颁奖会

对于这次的鹿特丹线上电影节，在正式开始之前，我有点漫不经心，也有点觉得机不可失。一方面是疫情不断反复，很久没有线下电影院的体验了，对于线上观影，已经产生了一些疲惫。但一方面觉得的确机不可失，这次的线上能提供一个机会让我突破时空的限制。

鹿特丹线上电影节著称于新导演的发掘，并且相信电影能促进观众对社会现状的理解，激发积极的社会变革。同时，“实验性”也是鹿特丹选片一大显著的特征。这是我第一次能够整体性地看到鹿特丹的片子，虽然是通过线上，但也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体验到鹿特丹的气质。

排片表

于是，在这7天里，我的状态基本上是醒来看，睡前看。前半程兴致勃勃，对着大闷片也能做到不快进，但是后半程进入一个“仿佛永远也看不完”的状态。每天和其他同在进行鹿特丹的朋友交流就是，“你看完了吗？”“马上又要哪部片子过期了。”“快看，快看”。

IFFR采用的线上观影平台是Festival Scope，为保护版权，电影开发时限按批进行，播放完毕无法回放。可以大范围内点选片段，但是如果仔细开始观影了，就没有办法跳回去太多，只能在几分钟的范围内。在这次疯狂看片的过程中，的确感受到了鹿特丹不设限的、多元的 “实验性”，还有年轻的关注视角。影像语言形成独特的风格固然难能可贵，但如何与内容契合，发挥出整体的效用，或许也是每个导演需要继续不断探索的。

由于时间有限，并没有全部看完所有的片子。在这里，我推荐一些自己看到的，印象比较深刻的片子，以每个单元为一部分。

影片讲述地一位嗜酒的父亲带着自己的儿子，回妻子的娘家，寻找自己离家出走的妻子和女儿，在大闹了一场之后，他的儿子偷偷撕掉了车票。正是在一年中最热的一天，他们没办法只能开始了13公里的步行。

这部片子我是在中后程看到的。在看了好多“闷片”“黑白片”之后，发现它出乎意料地挺好看。跟随镜头里，我们看到男孩的狂跑，被父亲抓住后的狂打，旋转的地。也看到人们在苦瘠的土地里面深深地舀水，水很脏，就一缕，但是坐着一群女人等待着要舀水。镜头很稳，故事剧情也不是非常剧烈，但是在荒芜和炎热之中，能明显感受到这块土地的干涸、缺乏和贫困，也能感受到一股愤怒和无望。

导演在印度快报地采访中曾说道，这部电影是由他发生在他妹妹身上的真实故事启发而来的。在电影完成之前，在导演家乡的马杜赖（Madurai）为他的所有家庭成员和邻居，包括他的妹妹，放映了这部电影的 “粗剪”版本。他的妹妹哭了，还有许多人都哭了，年长的妇女，每个人，人们在电影中发现了自己的生活。

这部片子应该算是主竞赛单元唯一一部纪录片。讲述的主人公名叫索尼亚，是塞尔维亚第一批女游击队员之一，也曾帮助领导奥斯维辛集中营的抵抗。导演大概用了10年，断断续续积累了素材，也是代表她自己当代欧洲新法西斯主义抬头的关注。

这部片子看起来稍微有些闷，没有明显剧情画面。但是跟随主人公的回忆和讲述，倒有些散文诗的韵律和意味。画面过渡非常漂亮，草和树，旧农舍的裂墙，或是池塘里的水。还有跟随记忆进行的一些地点风貌呈现，和索尼娅的孙女的绘画和类似日记的记录。像鹿特丹影片介绍里所说的，这是一部非正统的纪录片，个人的和政治的，清醒的和抒情的，晶莹剔透的和亲切的。开头和结尾都是歌声。

这部由窦靖童主演的片子，整体观感，有种梦游记的感觉。她来到拉萨朝圣，但最后旅程变为了送一只“五彩神虾”回到明(Ming)岛。故事感觉有些断裂，没有特别矛盾的冲突引导为什么那个执念，所以有点像一个意识流般进行下去。

在这段路途里，她遇见奇奇怪怪的人，火车站男人诉说自己的合伙人为了看天葬特地来拉萨，但突然自杀了。电视里的发廊广告，光头男人近乎日本艺妓般的妆容，检视着她不满意的地方。动物园一境更是像梦游般，与老虎对望，大象的出走。后面车坏了，遇到两个在废墟上，又好像游乐场里生活的两个游侠。

故事由九个夜晚组成。一个几乎让人以为是哑巴的女人，不言语，用手机里机械的声音，代替她的说话。在电影最开始的时候，看到她纯真地走在前头，男人的手蹂躏她的最，把拳头放进去，深深地手伸进去。故事后半部分，她在夜店里遇见男人，男人们目的非常明确，而她像美杜莎一样，充满暴力、意味着死亡，用刀刺杀了一个人，而后开始连续进行了好几次刺杀。

在这部片子里能感受到主人公的两面性，沉默底下的愤怒和暴力，在夜晚的突尼斯街景空旷，城市冷漠，写字楼伫立，她惊恐不安，但又坚定。

这部片子我看的断断续续，但还觉得蛮好看的，也有些诡异。三个人的角度看似毫无关联，但在一个小城市不断出现的谋杀案形成了松散的联系。穿着白衣服Madalena从来具体的介绍，但她变成了身穿白色连衣裙的碎尸，躺在那片广阔的大豆地里。在大豆地里，大型农业机械像怪物，好像有什么在夜晚簌簌而来。最后看到字幕说，巴西是跨性别者被谋杀率最高的国家。不知道原来在巴西，跨性别者的死亡率如此之高。

片子讲述一个Sebastián的年轻人不在家时，他的狗都会发出让人心碎的嚎叫声。他带着狗去办公室，他的雇主也不同意。电影中部的时候，他的狗突然死了。到此，也就知道电影名并不是指他的宠物狗。这个阿根廷年轻人无精打采地从一份工作跳到另一份工作。

这部电影得了大银幕竞赛单元，颁奖评语称，“这部电影给我们大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影片从一开始就以精彩的开场白为基调，随着故事的展开，我们被一个年轻人的日常生活所吸引，他试图在这个世界上找到自己的位置，而这个世界在某一时刻变得无比熟悉。然而，这是一个充满希望和乐观的故事，却没有淡化对特别是年轻人的挑战。导演本可以用一部或多或少的传统社会现实主义电影来解决这些问题，但她却在叙事、结构和摄影方面做出了一些激进的选择。我们坚信，这部电影应该在荷兰电影院上映，我们希望这个奖项能够为之做出贡献。”（引自：抛开书本）

取材于2012年发生的真实事件，讲述一班于深水埗天桥底下聚居的露宿者被社会边缘化，他们因为城市再发展而长期遭到扫荡清场的故事。“ 这部电影也是这次在鹿特丹华语片里，我最喜欢的一部。影片通过吴镇宇饰演的主人公串起了整个故事，看到在车水马龙，高楼林立的香港，一群无家可归者的困境。故事并不卖惨，群体画像里面也呈现了个人的命运故事，吴镇宇和谢君豪的演技都太好了，其他演员的表演也很不错，在这个故事里看到的是 “Ordinary Heroes”， Ordinary Heroes : Made in Hong Kong"也是去年IFFR的主题。

1913年，世界即将发生根本性的变化。很快，数以百万计的人将高歌猛进，进入战壕。在这个令人热血沸腾的时刻，来自拉脱维亚的彼得（他总是声称自己叫汉斯）正在欧洲各地游荡。

有一些细节没有看懂，但是很多意向都非常喜欢。破旧的地下室房间，阴冷潮湿，父亲睡在隔间。人们都叫他Peter。每个人都在等待他。疗养院的人，共产的同志，剧院里的男人。总是出现一个男人的背影，一个独眼的男人。There is always a meaning，No meaning at all. 超现实主义色彩的历史片，回望站前的一年。

讲述日本女排的纪录片，很有意思。从纺织厂的队伍起家，到不败的神话。动漫、比赛和极限训练的档案片段通过混剪的方式夹杂其中，很有意思的观感。介绍人物出场时，由圆形餐桌上的聚会吃饭切入，介绍方式也以某种动漫，人物技能的方式呈现，非常俏皮。影片中也插入了一段难能可贵的历史背景，二战后日本的经济复苏，需要类似女排们打排球意志力。在这段，也看到工业化的制造，流水线上的工人和商品，电视机、冰箱、电风扇。打不倒的木偶人是个很有意思的比喻。影片最后有一段奥运会上和俄罗斯的比拼，实在是太刺激了。连续258场胜利的纪录，果然东方女巫。

日本人真的好会拍情色片，而且是不动声色的。用怪咖大叔串起来三个小故事。纳豆，麻婆豆腐和拉面，呈现一幅日本三联画，关于性、催情食品与秘密欲望。

俄罗斯大师级导演安德烈·康恰洛夫斯基执导的黑白片，故事聚焦于1962年俄罗斯南部城市新谢尔卡斯克工人血腥镇压的罢工事件（直到20世纪90年代，俄罗斯的人们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这部电影在去年通过威尼斯电影节首次亮相。

影片主演朱莉娅·维索茨卡娅扮演一位苏联政府官员。她态度坚定，主张对这些示威者的暴力，她自己的女儿是运动中的一份子。流血之后，人们抹除地上的鲜血，因为过于炎热，无法完全清除，只能重新铺上新的沥青。夜晚之后的清算，楼道里的尖叫，马路上的射击。其余时间城市归于平静，舞会，交谈，一切好像回到之前。她寻找自己女儿下落的时候，停尸房里的尸体堆，郊外没有名字的坟墓，她心里不知作何感想，在车里唱着电视里的歌曲“亲爱的同志”。

故事里的马卡监狱是一个封闭、自发但是有内在组织性的系统，处在城外的森林深处。红月之时的故事讲述者被尊为a princess without kingdom。开头这个突然其来的设置就非常吸引人。主人公被囚中的老大选中要求讲故事，他被偷偷告知，如果他停下，他将面临他的死亡。故事时间非常短，好像拧锁在了，开头结尾的一个白天。其余都是在夜晚，一轮红月下进行的。在听故事的时候，监狱里其他人的配合，跳舞，唱歌，仿佛一个小型的剧场，偶尔他们也发出疑惑唏嘘的声音。在这部电影里，观众不仅仅是观看者，也成为了电影里的故事倾听者，很有意思。

剧本感觉很扎实，虽然故事很容易落入俗套，但是几个冲突和矛盾设置的感觉还挺不错。一个故事背后的张力，从正义与反派的对比切入，意外背后的谋杀，复仇变得顺其自然。在这种连贯性中，导演后半部分直接瓦解掉了这个设置，产生了新的矛盾和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