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女刑警王蓉:一次次攻破犯罪嫌疑人心理防线的审讯高手

“事发当晚你在做什么?……这套说法不符合正常逻辑。你怎么解释当时的行为,当事人有没有表现出反感?”

图说:浦东公安分局陆家嘴公安处民警王蓉对犯罪嫌疑人进行询问。(浦东警方供图 下同)

上海浦东新区看守所的询问室里,步步紧逼的提问攻破了犯罪嫌疑人的心理防线,他深深埋下头,流下悔恨的泪水。隔着栏杆,浦东公安分局陆家嘴公安处民警王蓉面色沉静,片刻后又抛出了下一个关键问题。声音不大,但语速极快,逻辑清晰。

痛哭流涕,沉默不语,装疯卖傻……犯罪嫌疑人的各种狡猾伎俩,王蓉已经司空见惯,总能运用细腻娴熟的审讯技巧和他们斗智斗勇。三八妇女节将至,让我们将目光投向这位少有的一线女刑警——一份份笔录、一摞摞案卷,见证了她从警25年来的执着与热爱。

【审讯:“撬”开嘴巴,揪出“尾巴”】

递交健康表,身穿防护服,换好鞋套,有时还需要戴上护目镜……防疫常态化后,提审犯罪嫌疑人又多了几道程序,王蓉已轻车熟路。她是看守所的“常客”,忙的时候甚至每天都来“报到”。

王蓉主要负责审理办案。“犯罪嫌疑人抓捕到案后,在送上法庭之前,我们需要捋顺案情、复核笔录,将矛盾点一一消除。”她与同事们反复查证案件细节,把碎片化的内容补齐补全,形成完整的证据链,以此守护“程序正义”。

取证困难的案件中,审讯尤为关键。前不久,王蓉接手一起网络电信诈骗案,到案的2名犯罪嫌疑人只是款项经手人,幕后主使却还未归案。王蓉提前学习了财务知识,看完全部聊天记录,了解账户所有交易信息……光是查看虚假流水,就花了三天时间。当犯罪嫌疑人试图用公对公账户转账的说辞蒙混过关时,被胸有成竹的王蓉一眼识破:“公对公转账需要发票、合同、财务证明、U盾等,这笔生意是否真实存在?”就这样,在他们的口中,王蓉一点一点“挖”出了其他9名犯罪嫌疑人,成功移交检察院。“必须让犯罪嫌疑人觉得,你是专业的,问出来的每一个问题都没法回避。”

这就是王蓉办案的习惯:在掌握每名犯罪嫌疑人在案件中所处的地位、到案后的认罪态度及心理起伏的基础上,有针对性地开展审讯,“争取一次成功”。身为刑警,王蓉需要接触各种领域的案件,她的专业源于不断学习。

“要撬开犯罪嫌疑人的嘴并不容易,他们都知道,开口背后就是惩罚。”面对不同类型的犯罪嫌疑人,王蓉有不同的技巧:对初犯者,用长辈的口气教训一顿,就能够震慑住;对“老油条”,则以聊天的方式让他们放松警惕,寻找言语中的矛盾点加以突破。而面对专业性强的犯罪嫌疑人,王蓉索性放低姿态“取经”,等对方口若悬河夸夸其谈时,“狐狸尾巴”自然就藏不住了。

图说:面对不同类型的犯罪嫌疑人,王蓉有不同的技巧。

【侦查:假扮“诱饵”,方知已孕】

1996年,王蓉从警校预审专业毕业,至今一直工作在刑侦一线。她的师傅是浦东公安分局里有名的“老黄牛”,勤勤恳恳,去哪都坐公交。“办案子,小细节最重要,大证据大家都看得出。”师傅交待的话,王蓉一直记在心上。

当时通讯手段还不发达,报案人的所有笔录都是民警上门,一点点“跑”出来的。最远的一趟,报案人正好大学毕业,从上海回到了内蒙古,为了取证,王蓉与同事也追了过去。“我们打电话给她时,报案人很惊讶:‘你们真的来了!’”当时的严寒,王蓉仍记忆犹新:“从零下十几度的内蒙古抵达零下三度的北京,下了火车,我一下子觉得热了。”

王蓉也曾参加过侦查工作。上世纪末,她负责的辖区上钢新村连续发生5起拦路抢劫案件,犯罪嫌疑人专门在半夜伏击单身女性。“当时的小区没有围墙,每条小路都可以进小区,也不像现在有道路公共视频。”眼看着案件没有进展,王蓉与同事们决定化妆侦查。作为队里外勤唯一的女性,她当仁不让地接下了任务,连续一周假扮成单身女性,深夜独自在小区里“游荡”,为了更接地气,她还特意揣了一手瓜子,想引出犯罪嫌疑人。几天后,藏匿在小区绿化带里的犯罪嫌疑人被夜巡保安成功抓获。也是后来,王蓉才发现,原来假扮“诱饵”时,自己已经怀孕三个月了。

“第一次单独提审时,手也抖脚也抖,压力很大。”回首从警道路最初,王蓉觉得自己变化太多。但从初出茅庐到独当一面,面对困难,王蓉从未退缩一步。

图说:王蓉在办公室阅读相关案卷。

【女性:她很细腻,也很冷静】

走进审理大队办公室,每个人的桌上,案卷都堆得满满当当。“刑事拘留时间一般为7天至30天。”在此期间,办案人员必须完成所有程序,提交材料。王蓉每天要看好几遍日历:“我一年要处理100多名犯罪嫌疑人,手头20多个案子并行是常有的事。都快有强迫症了,生怕时间耽搁。”

在一线工作的女性刑警很少,而王蓉一干就是25年。由于女性的优势,她成为办理性犯罪案件的首要人选,即使有时案件不属于她辖区内,她也抱着义不容辞的态度接下任务。

多年前的一起强奸案,让王蓉至今回忆起来仍觉得唏嘘。“初中小姑娘怀孕7个月时才被她妈妈发现。”办案中,王蓉反复询问被害人和家长,最终将目光投向了小姑娘的一名亲属,但对方始终不愿认罪,最后是铁证如山的生物痕迹鉴定结果一锤定音。

尽管拥有女性的细腻敏感,王蓉在办案中仍然保持冷静。在提审犯罪嫌疑人前,她会与被害人、家属朋友等接触,尽可能详细地掌握案发情况。“其实被害人也会说假话,有的是故意夸张,有的则是根据自己想象扩大化了,比如描述犯罪嫌疑人身高一米八,其实可能出于一时惊惶或者光线缘故。”在王蓉看来,审理案子就是反复查证的过程。为了追求真相,她也常常会把被害人“问到穷尽”。

忙碌的日常工作,让王蓉在面对家人时总是带着一份亏欠:从第一天上班到现在,她的家人已经习惯了这种一来电话说走就走,甚至可能几天不回家的状态。从警25年,王蓉保持着对工作的执着与热爱。“我只是习惯做这一行、喜欢做这一行,想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这份对警服的热爱、对正义的坚守,早已融入了她的血液中,这才是她真正的习惯。

新民晚报记者 杨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