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定府志》总纂邹汉勋

道光二十五年(1845),年届不惑的湖南“廪膳生”(优等秀才)邹汉勋应时任贵州巡抚贺长龄的推荐,到贵州先后主纂或参纂《贵阳府志》《大定府志》《安顺府志》《兴义府志》,成为名副其实的“西南方志名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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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定府志》(资料图片)
应荐赴黔 首修成名
道光十六年(1836),贺长龄甫任贵州巡抚,即倡议、督令全省各府、道、县编修方志:“《贵州通志》修于乾隆年间,而贵阳为一省首郡,志乘未修,殊为缺典,守土者病之。”(贺长龄《贵阳府志·序》)道光二十二年(1842)秋,江西泰和人周作楫甫任贵阳知府,贺长龄“即以府志见委”:“黔中受国朝恩泽二百余年,前此仅有《通志》。近日山川秀发,人文蔚起,贵阳为通省领袖,志乘缺如,此守土者之责也,尔其修之!”(周作楫《贵阳府志·序》)周作楫致信已成功主纂《遵义府志》的“西南大儒”郑珍,邀其到省垣修志,郑珍有事婉拒。他只得撰请好友、前任江西新城知县、曾纂修过《思南府续志》《松桃厅志》的萧琯担任主笔,“阅三年而纲举目张,书已成帙”(出处同上)。因萧琯辑录的史料“体要已备,犹择而未精也;笔墨已劳,犹美而未善也”(出处同上),周作楫等便“与贺中丞商之,复聘湖南宿学邹叔绩先生参互考订”(出处同上)。
贺长龄之所以要向周作楫推荐邹汉勋,缘于亦师亦友的了解和信赖。邹汉勋(1805-1854),字叔绩,出身湖南新化文化世家。“兄弟六人,少秉庭训,皆以才称,而先生为最。”(李元度《邹叔绩先生事略》)他从小好学,天资聪敏,孩提时常随父兄学习舆地,聚灰画《禹贡》山川图形,“乡居苦书少,辄诣郡学借观,手录口诵,于天文推步、方舆沿革、六书、九数之属,靡不研究”(李元度《国朝先正事略本传》)。16岁,邹汉勋便协助长兄邹汉纪编著《春秋左氏地图说》《博物随抄》;18岁,邹汉勋即着手编著《六国春秋》。20岁以后,他精研汉学,“居高平山中,穷年兀兀,日对一编,不与世俗接,亦少朋侪讲习考订之益,心精一缕,独追古初”(左宗棠《邹叔子遗书·序》)。道光十九年(1839),邹汉勋应其恩师、“楚南文献第一人”邓显鹤邀约,参与校刊《船山遗书》,“凡五十一部,三百余卷,均录其序跋,附以按语”,使王夫之的经世致用绝学得以薪火相传显扬于世,自己也一举成名。邹汉勋在舆地、经史、音韵、方志、典籍校勘等方面造诣精深,时论湖南学者,船山(王夫之)之后,并推邹、魏——“记不全,问魏源;记不清,问汉勋”,风流文采 ,倾动一时。早年游学时期,邹汉勋曾受知于贺长龄、贺熙龄兄弟。身为湘中士人精神领袖的贺长龄,格外推重像邹汉勋、魏源这样经世致用、志同道合的博学鸿儒。
大约在道光二十五年(1845)秋,邹汉勋由长子邹世繇陪伴到达贵阳,即对萧琯历时三年编成的《贵阳府志》初稿“参互考订,去复删繁,另标节目以归大雅,独据经史以辟异说”(周作楫《贵阳府志·序》),另撰《循吏传》《贵阳耆旧传叙》《贵阳文艺传叙》《贵阳分星说》《贵阳沿革》《贵阳疆里记叙》《贵阳山水图记叙》等卷目,究心贵州舆地沿革,不仅解读旧有文献而且注重实地踏勘,用近两年的时间完成了《贵阳府志》的主纂,其“条分缕析,体大思精”、贵阳政学两界“咸以为有典有则,不懈而及于古”(出处同上)的编纂硕果,赢得一致好评。邹汉勋也因此声誉鹊起,成为此后贵州各府修志“总纂”或“协纂”的不二人选。
因缘聚合 创修名志
“又闻邹叔绩茂才修《贵阳府志》已成书矣,乃于丁未冬招延至署,取旧志抄本及余历年所采录者,分类编纂,逾年而就,共得六十卷,次第校刊。”(黄宅中《大定府志·跋》)道光丁未年(1847)冬天,时任大定府知府黄宅中,又“招延”邹汉勋主修《大定府志》。原籍山西河曲的黄宅中,平生以贺长龄及门弟子自居自豪——嘉庆二十五年(1820)黄宅中考取举人时,贺长龄已任山西学政四年,“宅中及门受学,受知最深,公居心行事,亦颇悉其梗概……”(《大定府志·惠人志八》)“长龄之左迁赴豫也,过黔,其门下生黄宅中守大定,谒于界上……”(出处同上)。而邹汉勋和黄宅中,此前已经有过一段愉快合作:道光二十五年(1845),邹汉勋曾与“湘学复兴导师”(梁启超赞语)邓显鹤一起,接受时任宝庆知府黄宅中的聘请,用不到一年的时间成功编纂《宝庆府志》共143卷,后来该府志被《续修四库全书补要》列为名志。
还在为黄宅中纂修《宝庆府志》时,邹汉勋就通过《宝庆志局与采访绅士条例》一文,针对旧志存在的诸多弊端,提出了比较完备的修志指导理念:(一)地理不能漫无统记,应当遵循《禹贡》《汉书》体例:凡府、州、县、乡里、村落,记其四至八到;山川、津梁、关隘、渠堰、驿道、市集、寺观,注其位置和距治所里至;山川详其脉络、流向和流域。(二)应把记载民生利弊作为志书的主要内容,“凡有关于民生者,无不一览而具备”。(三)效法《魏书·官氏志》《华阳国志》《蜀中民族谱》,注重少数民族的历史记述,详记“巨室仕族”。(四)选取艺文,当遵《汉书·艺文志》之法,著其书目;反对滥采诗文,主张仅录序跋,略作解题。(五)记载人物,主张“贤达以事迹为断,文学以著述为断,封赠以诰轴为断,耆宿、行谊、孝友、忠贞以事实为断”,不可专事浮文而缺乏实际内容。(六)科举、荫袭应详注仕宦履历。
各种机缘的促成,让邹汉勋的这些理念在贵州得以进一步付诸实践并最终开花结果:道光二十五年(1845),助周作楫首修《贵阳府志》;道光二十七年(1847),应黄宅中之聘主修《大定府志》;道光二十九年(1849),应常恩之聘总修《安顺府志》;道光三十年(1850),应张锳(张之洞之父)之聘参修《兴义府志》。四部志书共计266卷,皆体例精审、内容详实、叙事明晰、文字精炼、图表精密,被梁启超《中国近三百年学术史》誉为清代全国“经名儒精心修撰或参订商榷”的府志优秀之作,邹汉勋也因之成为实至名归的“西南方志名家”。
道光十七年(1837)秋天,31岁的郑珍从遵义赴省城贵阳应试,揭榜高中举人,而此届贵州乡试的“监临”(监考官)就是刚任贵州巡抚一年多的贺长龄。贺长龄非常赏识郑珍的文才,特意纳其为门生,并赠送阮元汉学专著一部,以资鼓励。经郑珍援引,莫友芝得识贺长龄。贺氏亦十分赏识莫友芝,将他介绍给自己特别赏识的湖南同乡邹汉勋——两人认识并订交时,邹汉勋31岁,莫友芝26岁。1845年邹汉勋应荐到贵阳编纂府志,首先得读郑珍、莫友芝所纂《遵义府志》,衷心敬佩两位好友的才华和学识,主动写信交流资料,商讨相关问题。莫友芝两次经过贵阳,都去志局拜望邹汉勋,“快语涛头倾不断”,从早到晚亲密交谈,不仅将作《岁宴行赠邹叔绩汉勋秀才于贵阳城》等诗记述其事,还将父亲莫与俦的《牂牁考》《庄蹻考》《汉且兰县故地考》等送邹汉勋及时采录收入《贵阳府志·余编》。郑珍的《巢经巢诗集》中,有《八月贵阳寄新化邹叔绩汉勋兴义四首》,文集中有《与邹叔绩汉勋书》,商榷汝、汉、淮、泗诸江的流注问题。两人推心置腹、各抒己见、互相尊重,毫无文人相轻陋习。
在贵阳、在大方、在安顺、在兴义,邹汉勋都与当地名宦、名儒亲密合作,为修志殚精竭虑。“延江西畔鸭池边,风景依稀是蜀天。约法经仍诸葛旧,写诗人爱薛涛笺。南州冠冕朱提郡(郡境有晋朱提郡地也),鬼国封圻墨特川(今赫章县)。一自羁縻无纪载(郡地自唐后始为羁縻州,其先实内地也),千秋踪迹任沉湮。”(《初入大定作》)他是带着一种惋惜、打捞、拯救“沉湮”历史的责任和担当精神来到大定的,在大定府一年有余,他与黄宅中、傅汝怀、谭文藻、颜卓之等亲密合作,孜孜矻矻编纂《大定府志》,最终硕果累累,不负众望也不辱使命。
“‘得树书屋’之东有地高爽,姚伯山(姚柬之,安徽桐城人,受业于族祖姚鼐,道光二年进士,著名文学家,曾任大定知府,是黄宅中的前任)太守策室其上,额曰‘悠然台’,盖开轩正对南山也。先生下榻于斯。”(《大定府志·文征九》黄宅中诗自注》)邹汉勋带着自己编纂《贵阳府志》的研究成果,从贵阳来到大定府,在大定(府治在今毕节市大方县)下榻前任太守姚柬之“开轩对南山”的“悠然台”“得树书屋”一年有余,终于成功纂辑《大定府志》。他从“湖湘学派”经世致用的思想出发,力图从篇目、资料、内容上体现志书的资治、存史价值。
在篇目安排上,《大定府志》既吸取了福建宁化县李元仲所撰县志以土地、人民、政事分篇的特点,又采纳了《贵阳府志》首冠“宸章”、外置“文征”收录地方文献的长处,同时借鉴了《遵义府志》列“旧志叙录卷”于志尾的新创,结合当时大定府的实际情况,将全志划分为冠篇、内篇、外篇三部分,并在内篇中置疆土、治地、惠人、俊民、经政、旧事六志,在志下列卷、卷下设目,记载府辖六属(大定、黔西州、平远州、毕节县、威宁州、水城厅)诸事。全书首置林则徐《序》、乔用迁《序》、翁同书《序》、黄宅中“凡例”及“修纂衔名”,正文分冠篇、内篇、外篇三大部分,冠篇含“《宸章》一卷、《典礼》九卷”,内篇含“《疆土志》八卷、《治地志》三卷、《惠人志》十卷、《俊民志》七卷、《经政志》六卷、《旧事志》六卷”,外篇含《文征》九卷、《旧志叙录》一卷,末置黄宅中跋语一篇。该书内容丰富、体例完整,记载了从周赧王三十八年(公元前277年)到道光二十九年(1849)共2126年的历史,保存了府辖六属不少弥足珍贵的地方史料、民族资料、地理风俗资料,是研究毕节历史、文化、民族、政治、经济乃至古代重大军事活动等的珍贵文献。浙江人民出版社1988年版《中国方志大词典》称其“搜罗广泛,取材宏富,考订精核,叙述谨严,其中尤以记载彝族和水西土司的资料为珍贵”。
在《大定府志·文征三·辩第九》中,邹汉勋还留下了署名文章《鬼方辩》,引《易》《汉书·匡衡传》《后汉书·西羌传》《竹书纪年》《唐书·南蛮传》《宋史·黎州诸蛮传》《八方顺元宣慰司题名记》《禹贡》等书相关记载及名家注解,得出“鬼方,元明之儒多以为即罗氏鬼国,然古无是说也”“考西南夷以鬼为名,亦起于唐时”“罗氏鬼国之为古鬼方说,自元人起,古无有也”“鬼方之说当以先零羌为定,今之青海二十九旗即其地。乌蛮之地,于《禹贡》为梁州黑水东北之境……非鬼方也”的明确结论。在《红崖碑释文》一书中,他进一步提出关于“鬼方即羌”“今青海藏地格木及滇蜀之西微,皆商之鬼方”的论点,以及“殷伐鬼方,自荆楚深入黔滇”的推论,具有很高的研究参考价值。
罗施本自烟岚窟,月色从来夜不多。
到此四时都阅历,如斯三五莫蹉跎。
檐牙露冷犹偕坐,屋角风微且咏歌。
不信积阴曾几日,还留清荫上藤萝。
除这首《中秋月下同解逸斋少府(名道俊)夜坐悠然台》外,邹汉勋还在《大定府志·文征九》里留下了《初入大定作》《水西愍安宣慰胜祖》《内庄吊王少司马三善》《杨家湾吊鲁少保左都督钦》《平夷怀傅巴郡宝》5首七律并自加多条详注。品读这些诗作,邹汉勋在大定修志期间,通过实地考察绘制各地舆图,凭吊过东汉傅宝、明末忠臣烈士王三善和鲁钦、清初朝廷所授乌撒土知府世袭贵州宣慰使安胜祖等相关遗迹,行色匆匆却也不乏文人雅士中秋赏月的闲情逸致……邹汉勋遗留下来的诗作甚少,《大定府志·文征九》里保存下来的这六首七律,相当珍贵!
“邹君名汉勋,湖南新化县人,博学多闻,大定志甫脱稿,张春潭太守又属(嘱)修《兴义府志》……”道光二十八年(1848)冬,邹汉勋将往兴义助张锳纂修府志(实际上是先去安顺),黄宅中特作七律一首饯别:
欲歌维絷愧迂疏,风雨编摩阅岁除。
䰀鬌云山双塔外,丛残卷帙一灯余。
文章概洗蛮荒陋,考镜新资郡国书。
留得悠然台畔月,清辉常照夜窗虚。
自谦“迂疏”的黄宅中依依不舍地为“博学多闻”的邹汉勋送行,他由衷敬佩邹氏“文章概洗蛮荒陋,考镜新资郡国书”的文章学问,由衷感激邹氏在大定府一年多“风雨编摩阅岁除”“丛残卷帙一灯余”的辛勤付出。邹汉勋与黄宅中郑重约定,秋天回大定府订稿并将府志付梓,临别时不仅回赠所作诗歌,还印刻自己亲手绘制的大定府治地图20幅馈赠:“湖南邹汉勋在署纂修府志,稿成十之八九,约秋归付梓。临别,印刻全郡地图二十纸置于行箧,且作诗赠行。”(黄宅中七律《初发郡城》诗句自注)邹汉勋所赠地图,为此后黄宅中巡视府治各州县提供了极大的方便,让他由衷感念:“……世路平行无险阻,舆图历指倍分明。裁诗郑重邹枚(汉邹衍、枚乘,两人皆以才辩著名当时,此处代指邹汉勋)笔,约我秋归订稿成。”
“晓发新屯铺(今撒拉溪镇新屯村),黄昏止驿亭。夜深人独坐,灯下阅图经。”这是黄宅中巡视今赫章县(时属威宁州管辖)白果街道七家湾时留下的五言绝句《从新屯铺到七家湾》,他在夜深人静时独坐七家湾驿亭灯下批阅的“图经”,很可能就是邹汉勋所赠地图。
英年横死 遗爱绵绵
“大方僻陋在夷,土风荒略,征文考献,草创维艰。昨日,邹君叔绩过境,乃知志稿已成,行即付梓。名贤典郡,俾是邦山川人物借以生辉,洵不朽之盛规,百代之师范也。”(《大定府志·文征三》黔西张琚《论修郡志书》)。《大定府志》成书于1849年,初刊于1850年,时太子太保、兵部尚书兼都察院右都御史、云贵总督林则徐,兵部侍郎兼都察院右副都御使、贵州巡抚乔用迁,翰林院编修、提督贵州学政翁同书,都曾为《大定府志》作序并“鉴定”。“此书出,而合郡风俗、政治犁然毕陈……后之官斯土者,如导行之有律梁,制器之有模范……且此书之用,非独一郡所资,即措之天下,传之奕祀,莫不如契。”(林则徐《大定府志序》)“深叹编纂之勤,采辑之博,选择之当,综核之精,以近代各志较之,惟严乐园之志汉中、冯鱼山之志孟县、李申耆之志凤台,或堪与此颉颃,其他则未能望及项背也。”(林则徐《致惺斋(黄宅中字)函》)他不仅认为该府志可以“措之天下,传之奕祀”,还将《大定府志》与近代各地志书相比较,认为该府志编纂勤、采辑博、选择当、综核精,在当时全国范围内,大概只有严如熤的《汉南续修府志》、冯敏昌的《孟县志》和李兆洛的《凤台县志》三部,能够与之不相上下。
道光二十九年(1849),安顺知府常恩聘邹汉勋任《安顺府志》总纂,由郡人吴邦寅协助,次年即成书54卷。《安顺府志》搜罗宏富、统合古今,特别是地舆制图很有创造性:为避免疆界及山川河流诸方面出现差错,邹汉勋亲往各地踏勘;他博采其它舆图的长处,把经纬度画成方格,分出三十四向,用红色印板套印,看起来清新醒目;凡城郭、塘汛、铺、疆界、水道、桥梁、山脉、道路、村寨等,都各有标号……咸丰元年(1851),《安顺府志》付梓成书。
道光三十年(1850),邹汉勋应张之洞父亲、兴义知府张锳之聘,总纂《兴义府志》。张锳捧出自己“十年辛苦不寻常”的心血之作,“出稿相质,商榷经年,易稿者再(两次)”,于咸丰四年(1854)成书74卷。邹汉勋总结多年修志经验,又参考《广西通志》等志书的优长,在编纂《兴义府志》时又有了创新,熔编年与纪事本末体为一炉,成为黔中修志者对全国方志学的一大贡献。《兴义府志》的舆图也颇有新意:凡采用旧图者,用墨书;经考证与今不同者,用朱书;又用五色绘制新图……
“新化邹氏,本良史才,酌定体例,足称谨严。”(民国年间任可澄等《续修安顺府志计划书》)邹汉勋不仅是当时海内名儒,而且有很高的史德修养。他主纂或参纂的《贵阳府志》《大定府志》《安顺府志》《兴义府志》,与“西南大儒”郑珍、莫友芝合纂的《遵义府志》,合称贵州“五府名志”。“五府名志”全都内容详实、体例整齐,让贵州的历史沿革有据可依,为贵州找到了历史观念的认同,为贵州后来的历史、文化溯源提供参考,代表了同一时代方志学术文化的优秀成果。邹汉勋本人也以此自慰,在《再致左季高(宗棠)孝廉书》中写道:“私心所注,谓西南诸郡再被声教以来,仅五百余季。魏晋之遗迹,唐宋之羁縻,虽州郡之名不绝于史,而沿革之说漫道于今。是以发愤考核,不辞劳瘁。黔省大概已得其要领,滇省尚仿佛耳。他日东归,必有成书奉质,此则私心之所自慰者也。”
咸丰元年(1851),邹汉勋辞去自己几易其稿的《兴义府志》的编纂工作,离开贵州前致书莫友芝深情告别,莫友芝写长诗相赠,盛赞邹汉勋是“真豪才”:“文书一扫尽百纸,烂嚼六艺驱三才。我行万里半天下,所值胜流无子才。”邹汉勋回湖南参加乡试,得中辛亥(1851)科举人。
咸丰二年(1852),邹汉勋应礼部试考进士不第,归途访挚友魏源于高邮,为其所著《书古微》参订《尧典释天》,并为其绘制《唐虞天象》《璇玑内外》《玉衡三建》诸图。咸丰三年(1853)三月,太平天国定都金陵,时任高邮州知州的魏源以邹汉勋无守土之责,为免遭不测促其回乡,并将其所著《辽史稿》未定稿托邹汉勋带回家乡珍藏。邹汉勋抄小路抵达长沙,闻胞弟邹汉章随江忠源被困于江西南昌,遂与江忠源之弟江忠淑率所募楚勇赴南昌解危。“邹叔绩宏博渊懿,人所共推,而才识之远大,胆气之充裕,尤为今世所希(稀)睹。近与忠源同往,获益良多。”(江忠源《答曾涤生侍郎师书》)受江忠源赏识,邹汉勋叙知县,随营参赞军务。同年秋,江忠源授安徽巡抚,他随至庐州(今合肥),升直隶州同知(副知府)。咸丰四年(1854)正月,太平军攻克庐州,邹汉勋被杀于水西门,尸骨未收,时年49岁。曾国藩、左宗棠饬其二子邹世繇、邹世琦葬其衣冠于新化首望山麓。
邹汉勋遇难后,咸丰皇帝赐挽联云:“叔绩已死,天下无能为矣;寡人虽生,国家有所拯乎?”曾国藩挽联云:“闻叔绩不生,风云变色;与岷樵(江忠源字)同死,日月争光。”左宗棠曾撰《邹叔绩墓田记》存国史馆,高度评价邹汉勋:“读书好为深思,讲习考订之益,心精一缕,独追古初,湖湘外学者,未能或之先也。”得知邹汉勋噩耗,“西南大儒”郑珍作悼诗二首,中有句云:“子(汉勋)及湘中魏(源)与何(绍基),同称三杰殆无过。”
修史贵在得人!一省最高长官贺长龄唯才是举,周作楫、黄宅中、常恩、张锳等地方长官唯贤是聘争先恐后,真正地尊重知识、尊重人才,让落第秀才(年届不惑尚未考取举人)邹汉勋“宏博渊懿”的良史之才最终“英雄有用武之地”,得以在贵州大地上谱写修史传奇……一百七八十年前,这个不重文凭重水平、不重功名重实绩、跨地域破格聘用外来专家学者的创举,还有邹汉勋那种为报知遇之恩的竭忠尽智、恪尽职守,对毕节建设贯彻新发展理念示范区的各项事业不无启迪。(作者系毕节二中教师、资深文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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