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读|《大瓦山》的文化人类学立场——读税清静长篇小说《大瓦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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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川民族出版社出版的彝文版《大瓦山》
文/达则果果
近日,由彝族作家俄尼牧莎和黑惹子喊翻译的彝族版《大瓦山》,由四川民族出版社正式出版发行,在文学界再次产生较大反响。
考古学、语言学和民族学为文化人类学的三个分支,而民族志是民族学家研究的根基。民族志学家“通过参与观察——与人们同吃一样的食物,说他们的语言,亲身体验他们的风俗和习惯——与任何参与性人类学家或其他社会科学家所能做到的相比,民族志学家试图在更大程度上理解他们的生活方式……由于你学会了如何以那个社会接受的方式行事,那么你就学会了一种文化”。税清静如一位民族志工作者,他不是大瓦山人,也不是彝家子弟,他以汉族作家的身份进入大瓦山,无疑是在克服种种文化差异后学会了彝族文化和彝族人的行事方式。他有他由以成长的文化环境,在从事田野调查难免受到文化束缚,但面对文化差异,他以民族志学家的态度将偏见最小化,在文本内外重新建构了一种新文化身份。
人类学家认为,社会是文化存在的框架,没有离开社会而独立的存在的文化,社会是其生存群体不仅为共同利益而相互依赖,而且互相分享彼此文化的群体。税清静深入大瓦山彝族人的日常生活和精神世界,无疑是一个与大瓦山彝人相互分享和学习彼此文化的过程。借此,作者建构了一种边缘文化的物质和精神主体。同时,他一直保持着适当的距离,以一个“旁观者”的姿态冷静地记录了小凉山从奴隶社会到改革开放以来的新社会近百年历程中的兴衰更替,命运沉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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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祖国这一人物显然是作者灵魂的物质载体,从首都北京来到大瓦山,面对解放前的奴隶社会中形形色色的风土人情,他心生茫然,诧异。怀着地质考察的科学梦进入大瓦山,但牛巴马日大队长的意外“死亡”,使他从贵宾变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他想回北京,但故土已家破人亡。艾祖国将大瓦山当成了自己的家,融入瓦山坪的文化环境。瓦山坪是一个相对独立的社会形态,千百年来保留着原始的文化传统,直到艾祖国到来才打破了这一封闭状态,汉彝文化在艾祖国和大瓦山彝族人的接触中开始碰撞、融合。
语言是文化最重要的符号与标志,彝汉文化的共享始于语言。《大瓦山》中写道,牛巴史丽“为了使自己教给大家的普通话尽可能标准一些,回到家里与艾祖国对话时,牛巴史丽也尽量用普通话。艾祖国注意到了这些变化,便主动找机会给她传授汉语知识和汉族文化”。艾祖国通过牛巴史丽将普通话传递给大瓦山人,大瓦山从一开始一有外人进入便请学会汉语的牛巴马日做翻译,到后来支格日牛、拉龙等人都学会了背语录,翻身队长等人学会了刷牙、买香皂、坐板凳。彝族年没有贴春联的习俗,但牛巴史丽为给艾祖国温暖而在过年时贴了春联。
艾祖国同样习得了彝族文化,从一句彝语也不会到“彝语说得了得”,从一开始的茫然无措到走近牛巴史丽家就喊“狗拴好了否”,彝族人互相串门时有问狗是否拴好的习惯,算是跟主人家打招呼,艾祖国这一行为是出于对彝族习俗的尊重。
另外,面对病危的阿牛,艾祖国问要不要请毕摩来作法。他是清华大学的高材生,做科研的无神论者,这么问当然不是相信鬼神的存在,而同样是出于对彝族风俗的尊重。“文化是一套共享的理想,价值和行为准则。”因为文化的共享,处在同一社会环境里的人们相互影响、学习,做出相同或相似的反应。
作品中,艾祖国及其子孙与瓦山人民共同成长奋斗,成为水乳交融的命运共同体。这种“情感超越了狭隘的族群与身份认同,建构起了更为宽广、深厚的情感关系”。在多元文化共存的包容格局观下,实现了文化的共享与交融。
多种异文化的深层融合需客观、理智、包容地对待必然存在的差异。税清静正是因为拥有这种尊重文化多样性的包容胸怀,才塑造了众多个性鲜明的人物,通过人物之眼见证历史变迁下两种文化在碰撞中共享交融。作为主流文化作家,税清静以文化人类学的视野来看待彝族文化的丰富多彩,而不是寻求来自不同种族、不同地域的文化的普遍规律,这是值得赞扬和肯定的。
【作者简介】
达则果果,彝族人,四川美姑县人,西南民族大学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中国现当代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