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锰三角”三县委书记细说环保还账之痛

本报记者 程维 贵州 湖南 重庆报道
贵州铜仁市松桃县、湖南省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花垣县、重庆秀山县的县委书记近日在接受《中国经营报》记者采访时称,近期所谓的“锰三角污染治理不力,‘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应该落到实处’一说,完全是在打胡乱说。”
“打胡乱说”是这三地附近的方言,意指说话不经过思考,或没有依据的胡言乱语。
三位县委书记称,贵州、湖南、重庆三省市交界处的松桃、花垣、秀山三个县的锰污染治理,在国家生态环境部的多年督查、督办下,“锰三角”区域的锰污染问题已经得到了根本性改变和扭转,主要污染治理也先后获得了生态环境部及各级环保部门的验收,目前的主要污染源及区域已经得到了有效控制,并实时在线监测。
“在这个前提下拍几张照片,问几个村民,就给‘锰三角’扣一顶‘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应该落到实处’的政治帽子,不只是与实际不相符,还别有居心。”一位“锰三角”县委书记称。
不过,《中国经营报》记者的实地调查显示,由于“锰三角”的污染治理尚未最后完成,几百万吨锰渣转运过程中的少量洒漏情况的确存在。此外,如何平衡和安抚附近居民此前受锰生产厂及锰渣场(渣库)影响多年的积怨,也是一个亟待解决的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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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锰三角”三个县所在地为喀斯特地貌,地下水及涌泉丰富,这给一些原有的渣库底部防渗带来挑战,当地的做法是,干脆动辄将几十万吨甚至上百万吨的锰渣转移到符合条件的新渣库中去,一了百了。 本报记者 程维/摄影
秀山向业顺:让“黑历史”成为历史
“如果你在3年前来调查‘锰三角’的锰污染,那我们真的没什么话可说的,因为此前几十年的历史遗留问题就摆在那里,以前没有环保要求或环保要求不高,几十万吨锰渣就草草堆在那里”,重庆市秀山县委书记向业顺2021年3月中旬对《中国经营报》记者称,但是现在不一样了,经过多年、多次,特别是自2018年以来的彻底整顿、整改后,秀山县的锰污染问题已经得到了彻底治理,预计在今年国庆前夕,最后一个锰渣矿也将得到根本性治理。
所谓锰污染,主要有两个来源,一是生产过程中的污染,一是锰渣污染。锰渣污染,主要是锰及其化合物,以及氨氮超标污染。
向业顺说,该县从2018年起下定决心,花大力气,排除各种干扰,彻底整治。对生产过程中的污染,要求所有企业达到环保标准的就继续生产,达不到环保要求的工厂一律关停。
生产过程中的污染好治,锰渣难治。
“锰三角”的锰产业始于上世纪70年代,当时没有环保要求,所有锰矿企业的锰渣均直接丢弃在渣场中,渣库底部没设防渗膜,库顶也没覆膜覆土。2008年时,政府部门才开始重视环保要求提升,要求锰渣场上必须覆膜覆土;此后,环保要求再提升,要求锰渣场的库底必须覆膜;2年前,标准再次提升,要求锰渣场内的渗液必须集中收集,经处理后达标排放。
2017年,中央环保督查第一轮对“锰三角”的污染督查组到秀山县,指出18家电解锰渣场均无防渗系统,主要河道、河床基本都呈黑色,成为秀山县的“黑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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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前,国家对锰渣没有环保要求,近年来,渣库的环保要求逐年提升,到目前已经要求对渣库的渗漏液集中收集后,经处理达标后排放。 本报记者 程维/摄影
在该轮整治中,秀山县23个锰渣场,除了7个在用的渣场由生产企业承担治理外,其余渣场的治理全部由政府投资解决。
目前,秀山境内废弃15座锰渣库全部整治到位,1座正在最后迁移中,预计今年10月全部完工。
对企业正在使用的锰渣场及生产排放,秀山县的处理措施是,“你环保不达标就不让你生产”,在这一政策下,各企业争相按国家标准投入环保设施对生产工艺进行改造,并整治锰渣场。
“治理效果不是我说了算,是国家及省市级环保部门的实时在线监测说了算,这个作不了假的,”向业顺说,只是由于历史形成的有部分锰渣进入了河流,导致河道中淤泥、石头变黑,看起来非常难看,但是随时取断面的水出来检测,都是达标的。
达标之后不久,也曾有人质疑“锰三角”的河道水质问题,说河道都是黑色的,还拍了照片发在网上,环保部的相关负责人专程赶赴秀山,就站在照片所在河道前,取水检测,结果为合格。
“我们曾经想干脆用挖掘机把河道淤泥全部挖走,换成干净的泥土,谁知用挖掘机挖开一看,几十年的影响和渗透,河道底部的淤泥也全是黑的,敲开石头,连石头外层的一部分,也被浸染黑了,所以作罢,”向业顺说,但是,经过彻底治理,目前该县的河流出境断面水质常年保持在II类和I类,锰含量保持在0.3 毫克/升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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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投资4000多万元建成的一处渣库,根据中科院环境所设计的方案,渣库底部覆膜,顶部覆膜,再覆土,并在渣库周围修建大的排水沟引流,库顶修建雨水分流导渠,将渣库外的水顺利排出。 本报记者 程维/摄影
经查,Ⅰ类水主要适用于源头水、国家自然保护区;Ⅱ类水主要适用于集中式生活饮用水地表水源地一级保护区、珍稀水生生物栖息地等。锰含量在0.3 毫克/升以下,为饮用水标准。
到今年国庆时,秀山县的最后一座锰渣场就将治理完毕。
向业顺称,该县原秀山县宝精锰业有限公司的渣场,因渣场底部有涌泉渗出——锰渣的污染,一是锰金属,二是氨氮含量高,目前的处理方式是对渣场的底部铺防渗膜,上面再覆膜、覆土封闭,周边及渣场中修建沟渠引流、导流,将地表水引走,同时将从渣场底部收集的渗液收集起来,就地建专门的废液处理厂处理,达标后排放。
这座锰渣场的底部有几处涌泉,就会导致地下水渗入锰渣场,无法实现渣场底全封闭,就会导致污染。秀山县对这个渣场的解决方案是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将上百万吨锰渣全部挖出,运到十几公里外的合规渣场统一处理,以求一次性彻底解决问题。
“代价太高了,教训也很惨重,前后算下来,中央、省市级及地方财政这些年为治理锰污染,投了近20亿元进去,”向业顺说,如果算上其他损失和今后多年的持续治理费用,可能超过地方政府前些年在锰产业上收到的税收之和。
秀山环保局长钟议称,由于环保要求高、工程量大,整治一个40万吨的渣库,需投资4000万元至5000万元不等。
向业顺称,但是,锰污染这种自上世纪80年代以来就造成的历史遗留问题,如果不痛下决心及时解决,会对当地老百姓及经济发展造成长期困扰,所以宁愿代价大一点,但是务必治理彻底,不留后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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锰渣库上下全铺防渗膜封闭后,收集到的渗漏液集中到专设污水处理厂,经多道工序,添加多种中和液处理达标后排放。 本报记者 程维/摄影
松桃李俊宏:历史遗留问题已彻底整治
“互联网上(对‘锰三角’污染治理不力的)所谓的批判意见是不切合实际的,”贵州松桃县委书记李俊宏3月中旬对《中国经营报》记者称,经过近几年的大力整治,该县锰污染历史遗留问题,目前已经得到了彻底整治。
李俊宏说,目前该县已经取得了生态系统保护与修复率达100%、集中式饮用水源地及农村千人以上集中式饮用水源地水质达标率100%、环境空气质量优良率达96%、森林覆盖率达63%等生态保护成效。
近年来,松桃县的水环境质量得到极大改善。经环保部门监测,松桃河木溪出境监测断面水质总锰含量达标率为90%,氨氮含量达标率为100%,均达到并优于地表水Ⅲ类水质。
李俊宏称,近年来,该县把锰污染治理作为一项重要的政治任务和民生工程,先后历经四轮整治。第一轮整治于2005年8月开始至2006年12月结束;第二轮整治于2007年1月开始至2008年1月结束;第三轮整治于2009年4月开始至2011年10月底结束;第四轮整治于2015年5月开始至今。特别是2018年中央环保督察工作开展以来,该县再次对锰污染问题进行全面调查和重点整治。
“我们自己对这几年的‘锰污染’成果是满意的,群众也是满意的,”李俊宏称,经过最近这几年的大力治理,松桃县的锰加工企业已经实现了达标排放,甚至在污水上实现了零排放,河流出境断面一直是稳定达标。
所谓“零排放”,是指该县部分锰加工企业,在污水上实现了循环利用,不再有污水外排。
“国家的锰排放标准是在2毫克/升以下,我们是按0.1毫克/升以下的标准在做,”松桃县分管工业的副县长吴峰称,该县自己将锰生产企业的排放标准提升了一个数量级,让其达到饮用水标准再对外排放,以确保出境断面的水质达到国家环保部门的在线监测标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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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年产10万吨锰的电解厂,按目前的环保要求,动辄需要投资4000万元至6000万元的环保设施,才能确保各项环保指标达标。但在现行要求下,如果环保不达标,就无法获得生产许可。 本报记者 程维/摄影
实际上这是“锰三角”贵州、湖南、重庆三省市定下的标准,为完成国家对“锰三角”的治理要求,三省市一起达成了各自的出境断面的水质,锰含量只能在0.1毫克/升至0.5 毫克/升之间。
但在实际操作中,为确保本省市的出境断面的锰含量不超标,各省市均对自己境内锰生产企业的出厂水质及流域内的水质,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松桃县采用了政府集中建渣库的方式来解决新增锰渣问题。
到目前为止,花垣县共有锰渣1400万吨,其中944万吨得到了有效处理,剩余456万吨正在处理中。全县共有锰渣库20座,其中2014年前建设的12座未做铺膜防渗,渗液均全部收集并抽回厂区处理后回用或达标排放。截至目前,该县锰渣治理共投入了4.5亿元,资金主要来源于中央财政、省财政、市县财政和企业自筹资金。
吴峰称,该县规划了806万立方米的锰渣库,一期容量是206立方米。如果目前20万吨锰产能满产,206万立方米渣库,一年就填满了。预计该渣库投运后,渣库按照市场原则运营,每吨锰渣处理成本是100元左右,该县为减轻企业负担,提出了可能按50元至60元左右的补贴后价格收取。
不过,吴峰坦言,有关锰渣处理及未来收费的问题,“是一个敏感问题”。
但是二期可能成本就没有这么高了,因为一期要征地,要建坝体,要建库体,建水池,建渗漏液处理厂;二期就主要是铺防渗膜就行了,成本要低很多。
松桃县一位官员称,当地有两个开玩笑的说法,因为锰渣为黑色,以前该县的财政是“吃黑饭赚黑钱”;第二说法是,原来是“锰男变渣男”,贵州某厅的一位厅长开玩笑说,“现在有必须重新‘把渣男又变成锰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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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锰三角”多位官员称,目前三县在产的锰电解企业的环保措施及排放标准,基本上已达全球最高水准。图为电镀厂房旁20米的青草。 本报记者 程维/摄影
花垣县罗明:壮士断腕断成“部级示范”
“近年来,我县全县上下积极践行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牢固树立‘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绿色发展理念,” 在湖南花垣县主政6年的县委书记罗明3月初在接受《中国经营报》记者采访时称,以壮士断腕的态度,全面深入推进矿业综合整治,取得重大阶段性成果。
罗明说,花垣县的矿产资源整合的上述成效,以“花垣模式”在湖南全省推介,花垣成为该省矿业转型绿色发展改革试点,还列入国家自然资源部《关于绿色矿业发展示范区遴选名单的公示》范围。
罗明称,自2012年来,该县委、县政府大力推进锰渣库安全环保治理,全县20座锰渣库整合减少至3座,有效破解了一大批锰渣库历史遗留污染问题,确保锰指标稳定达标排放。
其中,花垣河石花(记者注:花垣县的该河流入境点)、边城断面(花垣县该河流与秀山县接壤处上游13公里处)的锰浓度从2016年的0.26毫克/升、0.338毫克/升降低到2019年的0.0166毫克/升、0.1425毫克/升。
也就是说,在2019年时,花垣县的出境断面的水质,也达到了饮用水标准。
罗明说,该县还全力推进突出问题整改,主要通过全面推进锰产业整合、电解锰企业污染治理、锰矿山污染治理、锰渣库安全环保治理、坚决淘汰电解锰落后产能、建立“锰三角”联防联控机制等措施,一举突破了积淀几十年的锰污染困局。
2019年,该县对锰矿山的矿权,由5个整合为4个。将8家“散、小、差、弱”电解锰企业整合组建湖南东方矿业有限责任公司,采用国内一流新技术、新工艺、新设备,在县工业集中区建设年产15万吨电解锰生产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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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锰三角”一家电解企业厂房内的茅草,叶上无粉尘。该电解企业自称其厂房为“花园式厂房”。 本报记者 程维/摄影
花垣县与秀山县、松桃县一样,历史遗留的锰渣库及新增锰渣,是锰污染治理的重点之一。
罗明称,该县近年来全面推进锰渣库整合。20座锰渣库通过整合,只保留了3座锰渣库,且全部完成规范化治理。对其他17座锰渣库,实施闭库。该县通过此举实现了全县锰渣库安全环保隐患得到消除,安全总体可控,无危库、险库。
到目前为止,花垣县20座锰渣库存约1474万吨锰渣。
这些锰渣中,有15座锰渣库约634万吨已安全闭库覆土复绿治理,环境污染治理问题得到有效处理,占比为43%左右。该县另有839.59万吨锰渣正在整治中,占比为56.9%。
罗明称,目前该县锰渣库治理已投入资金约1.25亿元,其中上级专项资金5380万元,本级投入4320万元,企业投入2800万元。
“近期网上对‘锰三角’污染治理的有关‘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待落实’的批判文章见网后,我们第一时间到了文中提到的几个点现场察看,基本上是无中生有,”花垣县长隆立新3月初在接受《中国经营报》记者采访时称,我们到东方矿业去检测,根本没有什么粉尘。
隆立新称,2020年底,由自然资源部牵头,对花垣县的环保治理一项一项打分。所有不达标矿洞必须关完,扬尘、绿化、粉尘、地下水监测,全面验收。
花垣县的锰污染,主要经历了三轮大规模整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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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锰三角”一家锰电解企业的渣库,渣库中有积液。此前有关“锰三角”的“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待落实”的批评,也拍了此渣库。工厂及当地官方人士称批评者不专业——渣库有积液才表明防渗做得好。 本报记者 程维/摄影
“‘锰三角’的锰开采始于上世纪70、80年代,当时这一地带经济极度不发达,相关方面鼓励包括共青团、妇联等单位以及一些企事业单位开采矿业,积极参与、支持地方经济发展,也没什么矿业权许可及环保措施,至2005年时,加上上游几个县的锰无序开采及锰渣未处理,整个清水江(花垣河)全是黑乎乎的,”隆立新说,清水江黑了好多年,后来中央要求治理、到2008年、2009年时,达到了当时的环保标准,环保部也验收了。
第二轮整治、整合,是2010年7月时,花垣县的发生了透水事故,3人生还,10人遇难。该县随即开始大整治,原来的2000多个铅锌矿洞,上千个企业主体,通过这一轮整合,矿洞降至200个,企业主体只保留了40多家。
2017年,“锰三角”迎来国家环保督查,此时的环保标准已大幅提升,这一轮整治持续至今。
隆立新说,“花垣县的锰污染整治效果虽然明显,后遗症也突出。当时‘环保风暴’,要求3个月必须达标,我们关停的企业中有162家企业不服,打官司,有的一直打到了最高院,有36家企业现在还在打——我们也知道,要按常规程序关停这些污染企业, 3年都走不完”。
原告方说,执法没有问题,但是程序有问题,有瑕疵,要作出适当补偿。
与其他两个县不一样,花垣县的锰矿污染整治暂归应急局管。该局局长石磊称,该县在上百万吨锰渣的大规模转运过程中,部分车辆因加盖不严,少量锰渣掉在公路边,被一些民间环保机构拍到,扣了“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待落实”的帽子,下一步,该县将加强管理,避免二次污染的问题。
石磊说,到目前为止,国内有关锰渣库的管理,在法律上仍是空白,安监总局2010年曾下文,提出锰渣库安全管理的征求意见稿,计划对锰渣库进行安全生产许可证管理,但是遇到安全体制改革,这个事情就耽搁下来,锰渣库一直面临没有规范和文件进行管理的问题。
但是,据秀山、松桃、花垣县多位主要负责人提供的信息称,他们认为,目前“锰三角”在产企业的污染粉尘、污水及锰渣治理,基本上已经达到了全球领先水平——只是近几年“还旧账”的代价太大了,得不偿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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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关锰电解企业的环保解决方案,国内此前并无先例,“锰三角”一些企业就自己根据环保指标要求,找环境研究院设计方案。图中的两套氨氮处理装置,系企业为解决氨氮指标问题,自行找到国内一家环保工厂购入,后该方案成为该区域的“标配”。 本报记者 程维/摄影
转型升级:“锰三角”路在何方?
“锰三角”花几十亿元还几十年的环保旧账,给当地党委、政府留下了深刻教训。
前些年锰价高的时候,每吨7000元至8000元的成本,卖12000元至15000元,“锰三角”一批锰老板暴发。到目前为止,有关这些暴发户的故事,还在当地人口中成为谈资。
前些年,秀山县一位姓陈的锰老板到重庆市渝中区大世界酒店吃饭,看到餐厅中有海豹在表演,该锰老板就把服务员喊过来问,那个海豹看起来不错,能不能吃?服务员说,那是专门训练来表演的,吃是能吃,很贵,不卖,卖的话,起码也要好几十万元。锰老板说,无非是钱的问题,就出几十万元买来吃了。
秀山另一个矿老板去看车展,看上了一辆豪车,同时也看上了展台上的汽车模特,就问展销人员,你这个车我可以买,但车模长得漂亮,我要一起“买”了。后来,该锰老板真把车模带走了,现在这个车模已经给该锰老板生了小孩。
“那个时候开矿业会议,与会者一来就能坐满一个礼堂,相当一部分人有纹身、雕龙画虎的,”花垣县一位不愿具名的官员私下称,10年前,花垣县矿业领域,很多矿老板的护矿队都是配有枪支等武器的,此外,一些山沟里,也因为有矿,一到夜晚就灯红酒绿、莺歌燕舞,比县城还热闹。
不过花垣县的矿老板没有松桃“生猛”,当地坊间广为流传的说法是,10年前,松桃矿老板的武器“可以武装一个师”。不过,这些目前都已经得到了治理。
但是,最近几年锰价暴跌至成本价附近或低于成本价,大批锰生产企业倒闭或关停,留下巨量锰渣,污染无人治理。一些拒绝治理的锰老板及责任人也因此入刑,但最终,治理费用还得由地方政府“埋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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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垣县的财政收入变化情况,2017年的环保督查大整治后,该县财政收入大幅下跌36.37%。年财政收入不足5亿元,但一个上百万吨的锰渣库的处理,费用就高达1.5亿元至2亿元左右,该县的锰渣总量近1500万吨。
锰污染治理之后,“锰三角”开始踏上转型升级之路。
《中国经营报》记者的调查显示,锰产业在“锰三角”的三个县中占比奇高或曾经占比奇高。
罗明称,2020年,花垣县的矿业产值占工业产值的比重约80%(矿业增加值占GDP比重约23%);锰产业在工业产值的比重为32%(占GDP比重为10%)。
李俊宏表示,2020年,松桃县涉锰产值实现36.4亿元,占全县规模以上工业总产值的70.4%,其中矿山企业完成产值12.3亿元,占规模以上工业总产值51.7亿元的23.8%。
松桃县的锰产业占GDP的比重,也在70%左右。税收一度占全县税收的比重超过60%。
不过,秀山县目前的锰产业占GDP的比重,近几年已经从原有的最高时的70%左右,因其他产业得到快速提升,占比骤降至10%左右——“锰三角”三个县都在武陵山区“全国14个集中连片特殊贫困地区”的64个县之列,锰产业在当地经济中占比过高,也是导致三县此前多年难以痛下决心治理的原因之一。
当县级财政收入的70%左右(秀山最高时达到80%,另有附近某县曾有锰产业一年提供的10亿元税收,还有8亿元不敢上报的事)都来自锰产业时,对该行业的整顿,就意味着地方财政收入会巨幅波动。此外,治理一个百万吨锰渣库动辄近2亿元的投入,这对财政收入只有5亿至13亿元左右的县,压力显而易见。
按现有数据匡算,锰三角三个县的已有锰渣的总量在4500万吨左右,如果全部由政府投资,总治理费用在90亿元左右。
仅松桃县,剩下的锰污染治理费用缺口,就差10亿元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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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图及上一图显示,“锰三角”中的花垣县和松桃县,在2004年时,全县的财政收入只有5000万元至6000万元左右,只相当于目前北京市卖10套100平方米商品房的收入。此外,“锰三角”三县此前财政对锰产业的依存度,高达70%。
2018年时,“锰三角”三县开始大力治理锰污染,三个县的财政收入都出现停滞或巨幅下滑。其中,松桃县本级财政收入6.4亿元,比上年小幅下滑4000万元;秀山12.59亿元,与上年基本持平;花垣县4.57亿元,下滑36.37%。
目前,“锰三角”三个县都试图快速摆脱对锰的过依赖,其中秀山县已经突围成功。向业顺说,在该县现有的产业结构下,即使把锰生产企业全部关闭,也对地方上的财政收入影响不大,所以在规范锰产业发展能时,有更大的回旋余地。
“锰三角”三县中,秀山提出了要发挥渝东南桥头堡城市作用,以武陵山区践行“两山论”样板为总体定位,打造渝鄂湘黔重要门户枢纽。
松桃县在“十四五”规划中,进一步强化锰产业的支柱地位,拟筹建3000亩以上的储能新材料产业园,力争4年内把松桃打造成成高端化、绿色化、集约化的国家锰系新型能源材料产业集群重要基地,涉锰行业年产值达150亿元以上。该县还计划大力培育养殖业,并打造中国苗药产业基地。
花垣县则计划到2025年,矿产开采稳定在年产200万吨,形成20万吨电解锰、15万吨高纯四氧化三锰、2万吨高性能磁芯产能,锰矿产品深加工率达到80%,总产值达到50亿元左右,工业增加值达到30亿元,基本建成具有较强国际竞争力的锰产业基地。该县目前正在打造全国最大的黄牛养殖基地和全国最大的鸽子养殖基地,以及武陵山区最大的牲畜交易中心。
也就是说,“锰三角”三县中,经济实力最强的秀山选择了“离席”,而另两县继续计划在锰行业突进。
(编辑:郝成 校对:张国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