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陈靖斌 昆明报道
滇池位于云南高原的中部，素有“高原明珠”的美誉，是昆明生存和发展的基础，也是长江上游生态安全格局的重要组成部分。
然而，上世纪50年代末60年代初，滇池随着“向滇池要粮”“大炼钢铁”等过度开发，水质开始恶化，由原来的Ⅱ类急剧恶化成劣Ⅴ类，成为中国污染最严重的湖泊。
2018年，中央环保督察组公开了“昆明市政府为了政绩，一直在滇池边乱批乱建项目”等反映信件后，云南167人因生态环境问题遭到问责。
然而，过度的商业化在滇池并未止步。近日，记者实地走访发现，滇池东北角，由云南城投置业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云南城投”）开发的地产项目拾萃城沉香谷中心，部分房屋建设在滇池的二级保护区范围内，并且正在售卖。
对此，《中国经营报》记者致电云南城投，其回复称，公司在开发初期就非常注重滇池的环境保护工作，严格遵守政府出台的各项针对滇池治理保护政策，优先确保滇池的治理保护。对于如何平衡滇池治理与商业开发，云南城投则称，坚决不做“竭泽而渔”的事情，坚信只有保护好滇池，保护好这片景观资源，才能更好地带动片区商业旅游的发展。
不过，记者注意到，自2020年8月份开始，云南城投位于滇池附近的多块土地因为政府城市规划调整或土地闲置等原因被政府溢价收回。
滇池保护区的商业地产
滇池对于昆明的作用亦举足轻重，官方资料显示，滇池具有工农业生产用水、调蓄防洪、旅游航运、调节气候等多种功能，对昆明经济社会发展和宜人气候的形成起着关键作用，承载着云南省和昆明市的经济、社会发展重任。
2019年滇池流域生产总值4950亿元，约占昆明市的78%，是云南省人口高度密集、城镇化程度最高的区域。
记者实地走访昆明滇池流域了解到，尽管中央环保督察组曾公开昆明市政府为了政绩，一直在滇池边乱批乱建项目的反映情况，但滇池保护区内建房地产项目现象，时至今日，依旧存在。
拾萃城沉香谷中心项目，位于滇池的东北角，环湖东路以南，福保路以西。据了解，该项目总投资18.03亿元，净用地面积162.26亩，其中建设度假酒店客房88栋共120套，精品酒店1栋，集中商业区7栋。
《中国经营报》记者现场发现，目前类似于别墅的度假酒店基本建设完成，且正在销售。项目销售告诉记者，该项目为商业用地，只有40年的产权式度假酒店，目前1400万元一套起价。
昆明市规划局相关地块审批亦显示，该项目为商业用地，规划片区建设为商业旅游小镇，项目开发商为云南城投置地有限公司，该公司为云南城投全资子公司。
值得注意的是，记者调查发现，该项目建设的位置，位于滇池保护区范围内。相关项目环评报告显示，“拾萃城沉香谷中心项目”距滇池一级保护区约250米，不属于滇池一级保护区，老盘龙江东侧50米范围属于滇池二级保护区，其他位于滇池三级保护区。项目原为草地和裸露地。
根据环评报告的描述，该项目的建设有利于拓展城市的发展空间，加速主城区城市化进程，完善城市功能，改善城市环境，提高昆明城市化水平及人居质量，从而带动区域的社会经济发展，具有显著的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
值得注意的是，该项目总投资18.03亿元，但其中对于环保的投资只有573.5万元，仅占总投资比例的0.32%。
多块土地被政府溢价收回
事实上，为了加强滇池的保护和管理，防治水污染，改善流域生态环境，促进经济社会可持续发展，早在2012年9月28日云南省第十一届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第三十四次会议通过《云南省滇池保护条例》。
2018年11月29日云南省第十三届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第七次会议《云南省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关于废止和修改部份地方性法规的决定》对相关条例再度做了修正。
记者留意到，2012年通过实施的《云南省滇池保护条例》，其中第45条规定，在二级保护区内的限制建设区应当以建设生态林为主。符合滇池保护规划的健康养老、健身休闲等生态旅游、文化项目，以及公共服务、市政基础设施项目，昆明市规划、住房城乡建设、国土资源、环境保护、水利等行政主管部门在报昆明市人民政府批准前，应当有昆明市滇池行政管理部门的意见。
其中强调“在二级保护区内的限制建设区禁止开发建设其他房地产项目”。然而，2018年修正的《云南省滇池保护条例》，却将第45条中的规定修订为“在二级保护区内的限制建设区禁止开发建设前款规定以外的项目”。虽然做了相关修订，但拾萃城沉香谷中心项目的环评审批公示，却在2016年4月前就完成。
2016年4月1日至4月8日，昆明市生态环境局（原昆明市环境保护局）公示拟审批《拾萃城沉香谷中心项目环境影响报告表》（以下简称“环评报告”）。在此之前，2015年12月30日取得“昆明市官渡区发展和改革局关于拾萃城沉香谷中心项目核准的批复”（官发改核准[2015]20号），并于2016年1月27日取得昆明市城市排水管理处项目的排水咨询意见（排水意见[2016]6号）。
2016年2月5日取得昆明市滇池管理局关于本项目的“滇池流域开发建设项目选址意见书”（昆滇管选[2016]8号）。2017年至2018年期间，拾萃城项目建设地块相继获得了昆明市自然资源和规划局（原昆明市规划局）的《建设项目行政审批》公示。
然而，环评报告却指出，本项目属房地产建设项目，属于《云南省滇池保护条例》中二级保护区禁止建设的项目。项目于2016年2月5日取得《滇池流域开发建设项目选址意见书》，并同意本项目选址，且本项目建筑退让大清河和老盘龙江各50米，符合二级保护区的要求。
然而，时隔4年之后，即2020年8月12日，该项目的A6、A8与A10地块的《建设工程规划许可证》与《建设用地规划许可证》却相继被昆明市自然资源和规划局注销。
通过云南城投的回函，记者了解到，由于政府城市规划调整，2020年2月19日，项目A6、A8与A10号地块的国有土地使用权(合计110.82亩)通过签订协议有偿收回使用权，协议的补偿金额为7.04亿元。
值得注意的是，上述三块有偿收回使用权的地块，其2014年云南城投拿地价为3.33亿元，结合政府的回收补偿费来看，该地块6年时间内涨价3.71亿元，涨价超一倍。
事实上，云南城投靠近滇池的拿地项目，被政府溢价回收的并非只是个例。根据2021年4月16日云南城投公布的公告显示，云南城投全资子公司天堂岛置业位于昆明市呈贡新区斗南片区的七宗国有土地使用权，因政府及企业原因，被昆明市呈贡区自然资源局认定为闲置土地。
经协商，云南城投与昆土储呈贡分中心签订《国有土地使用权收回补偿协议书》，并由其有偿回收天堂岛置业7宗土地的国有土地使用权，收回补偿费总额为31.05亿元。结合本次政府的回收补偿费来看，6年时间，该批地块涨价12.8亿元，涨价同样近一倍。不过，值得注意的是，天堂岛项目是曾被中央环保督察“回头看”公开提及的项目。
滇池治理亟待加强
事实上，早在2018年7月1日，中央环境保护督察“回头看” 公开了昆明市32件投诉问题。其中有投诉问题反映昆明市政府为了政绩，一直在滇池边乱批乱建项目。
中央环保督察公布的其中一条投诉称，七彩云南欢乐世界公园和七彩古滇名城听说占了滇池一级和二级保护区不少地，为了批项目建设，临时紧急违法把滇池一级保护区的地调到二级保护区，还有会展中心对面的山海湾，草海边上的万达城，斗南那边的天堂岛等项目。
对此，督察组要求彻底调查昆明市政府乱批的滇池边建设项目，搞清楚是谁在破坏滇池。最终案件交由昆明市滇池管理局牵头办理。
事实上，在滇池保护区的违法建设现象屡见不鲜。作为昆明市国资委控股的昆明滇池投资有限责任公司，曾在2017年至2018年期间开发建设“滇池西岸休闲度假区”就被判定违法占地31.44亩。根据原昆明市国土资源局西山分局于作出昆国土西执罚[2018]7号 《行政处罚决定书》，认定昆明滇池投资有限责任公司构成违法占用土地，并责令该公司退还违法占用的土地。 “生态环境保护本身与经济发展并不矛盾，保护生态是要把绿水青山变成金山银山，这是核心。作为滇池周围本身是否可以建设养老、康养地产项目开发的关键，是在于这些建设项目的环境保护措施。”中国生态环境科学院原副院长夏青对此认为，在二级保护区设定允许建设一些东西，但是建的项目必须要有严格的环境保护措施来保证它不产生负面影响，这个条例修改更符合实际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