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哭泣让人心碎!杭城医院旁边的小旅馆:人间悲喜,如此真实

医院周边,最不缺的就是人潮汹涌。

浙大一院和浙大二院之间,由一条马市街串起,一家家小店在小巷扎根,烟火味就从这市井繁华里蔓延开去。

水果店、小吃店、打印店、小超市……一家挨着一家,密密麻麻,透着一股老城区的沧桑味道。

还有的,是人世间的故事。

“恒洁酒店”的橙色招牌,就杂陈于这一片繁而不乱的招牌中。

窄小的透明门面,上面写着“住宿”、“客房”的字样。戴着老花镜的张高印坐在前台,沉默地刷着手机。

他是这里的老板,62岁的台州人。

“大酒店,没有本钱开不起来的。像我们这样的小店,只能糊口,想挣大钱是不太现实的。”开了两三年小旅馆,就遇上了疫情,日子眼见着艰难。

但是,他不灰心。

在医院边开旅馆,见多了各种各样悲喜的故事。那些进进出出的人,每个都有一箩筐的故事。

“至少我和家人还是健康的。”老张总是知足地说。

小小旅馆,

投入了300万,至少要5年才可能回本

小店只是门面小,走进去别有洞天,大大小小20间房,总面积也有300平方米。

一楼是前台,拾级而上,二楼和三楼都是客房,地上的红毯已经被磨得有些薄,踩在上面还能听到木板子嘎吱嘎吱的声响。

小店主要有三种房型。

家庭房,最多可以住四人,挺宽敞,面积跟一般三星级酒店标间差不多。有茶几、椅子、小桌子。价格是170元一天。

夫妻房的空间就小了,一张1.5米的床三面贴着墙,不过有单独的卫生间。140元一天。

单间就更小,一张1.2米的小床,一个床头柜,电视、空调,卫生间共用,价格是80元一天。

“价格定得太高,根本没人来住。按照现在这个行情,至少需要五年才能回本。”老张说。

这间小店,是从上一任老板手里转过来的,前前后后投入了不到300万元。

“我们自己哪里有那么多钱,儿子女儿都投了钱,还有一些是借的。”算起来,这也算是老张家的“家族企业”,老张是掌门人。

年轻时,他在外面闯荡,做销售,能说会道。后来孙子出生,他和老伴儿就来杭州帮着带孩子。

家里又多了两张嘴,老两口想着不能不挣钱呀,就想开店,也不需要手艺。他们就专门开小旅馆,管理方便,从上塘路开到文二路,前两年才转到马市街来。前前后后有13年了。

“儿子家在清泰街,他在哪里,我们也跟着把小旅馆开到哪里。”他想着,这次算是踏实了吧,希望能开得久一些。

店里需要清扫、烧饭、值班、维修等岗位,请了两三个人。

“疫情期间,店里都没什么人住,都在亏钱。前几天才算过账,今年一月到2月,亏了2万多。这个月才刚刚好起来一点。”老张说。

“最多的就是儿子带着妈妈来看病”

记者采访的时候是上午,进出旅馆的人有五六拨,但是和边上家政店的人气没法比。

有两个20岁出头的小姑娘推着小箱子来旅游的,住了一晚,来退房;有两个打扮时髦的年轻男孩拿着医院的挂号单,面无表情直奔房间;有一对四十多岁的中年夫妻来退房,看上去也是从外地来看病的;一个小个子的大姐付了押金,把行李搬进房间,她刚来杭州,打算找工作……

“有房间吗?标间。”两个中年男人操着台州口音的普通话,进店询问。

老张带着两个人看了房间,直接付了钱,170元房费和100元押金。“房费一天一天结吧,也不知道要几天呢。”其中一个男人说,他们是陪着家里的老人来医院做检查的,老人住在医院,他们便在附近住下。

老张说,店里八九成的客人都是病人或者病人家属。

“家里条件好的,都去住大酒店了。到我们这里来的,都是图价格便宜。有些人看病都看不起了,更别说花钱住好的酒店了。”老张看得挺通透,“就我们这个价格,还是有人会讨价还价,这样的客人太多了。有时候看着人家实在可怜,我也会便宜一点。”

最多的就是儿子带着妈妈来看病,或者是夫妻俩相伴而来。“现在的医院,老年人一个人来,肯定不行,都要子女陪同,有些病重的,陪的人要好几个。只能在附近住下。”老张说,省内是大多数,湖南、甘肃、云南、四川来的也有。

老张说,他总能看到穿着破破旧旧的人,背个大包就来住店,有些还是残障人士,有人能窝在房间里好长时间,也有出去一整天不见人的。

来来往往的人,没有一个是看上去高兴的。大部分人面无表情,或者眼睛通红,老张也很少主动去问,怕戳痛别人的伤口。

夜晚总是有哭泣声传来,最难熬

现实远远比想象中残酷。

“农村来的多,十个里面有八个是没什么钱的。”很大一部分客人,都是在浙大一院或者浙大二院做化疗的病人。做化疗十来分钟,然后就窝在房间里,吃饭也是最简单的快餐或者一碗面条。

单人间里,都是这样的客人,也许固定时间就过来,但是从来不和别人聊天。

因为店里24小时离不了人,夜晚是最难熬的。更难熬的,是传入耳朵的声声啜泣。

老张说,检查结果出来了,不好的占比较高。每个星期都能听到哭声,大部分来自女同志,有偷偷抹眼泪的,也有声嘶力竭的叫喊。

“太难受了。”老张很难去安慰,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安慰其实挺无力的。

曾经有个大叔,来自安徽,陪着儿子来浙大二院看病,不到30岁的儿子在医院住院,老父亲在房间里默默哭。其实就是一场手术,但是结果并不明朗。

“这种老人陪着孩子来的也有,我们就更心疼了。那次我安慰了两句,说医院的医生技术都很好的,一定会没事的。”幸好,手术成功,后来大叔带着儿子回家了。

做这一行做久了,老张学会了察言观色。

曾经有个中年男人,背着一个包就来了,要去浙大二院做检查,住了两三天,退房那天,这个男人很沉默,一脸憔悴。老张知道结果不好,一问,是癌症晚期。“他最后没有治病,就这样回家了。”

太多可惜,太多无奈,老张帮不了他们,也不知道如何帮。

“以前开小旅馆,住客是做小生意的、打工的,什么人都有。而现在,大部分人有统一的身份,就是病人。”他也会受到感染,每次都希望看到客人带着好消息离开的。天下无病该多好。

来源:钱江晚报·小时新闻记者 杨茜

值班编辑:周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