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风暴，不过是最后一根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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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尔街英语，要破产了？
“华尔街英语将宣布破产”。
突如其来的热搜，让整个教育行业感到震动。要知道，早在多年前，华尔街英语就被称为“全球第一大英语培训机构”。这样一家机构，何以走到了破产的境地？
消息首先出现在第一财经的一篇报道中，华尔街英语北区销售负责人通知各中心分校校长，公司将于下周正式宣布破产，并要求各校长通知到各个分校员工，尽快办理离职手续。
舆论迅速发酵，更多的消息开始冒出来。
根据中国执行信息公开网的消息，北京华尔街英语培训中心有限公司新增被执行人信息，执行标的106200元。
首先察觉到异常的，是华尔街英语的员工。在网络平台上，有员工爆料，已经被欠薪三个月，还遭遇了突如其来的辞退。
紧接着，一夜之间，在全国多个城市，华尔街英语的线下门店出现了关闭潮。
在杭州，华尔街英语武林广场中心店大门紧闭，前来上课的学员一脸懵圈。
在上海，南京西路的华尔街英语门店同样人去楼空。商场物业说前一天人还在，第二天早上就没开门了。此外，华尔街英语在上海宜山路和世纪大道中心的两家门店也关闭了。
在北京，华尔街英语的大望路、国贸门店也已经关闭。
在广州，珠江新城门店、体育西路门店等也出现了闭店潮。
在深圳，大门张贴着费用催缴单，有学员现场要求退费。
根据红星资本局的报道，很多华尔街英语的老师只比学员早半个小时知道公司破产的消息，甚至很多外教的工资从年初就开始被推迟发放。
对于这些外教来说，他们更担心的是签证。一旦华尔街英语破产，他们必须放弃工作签证，换取30天的人道主义签证。如果不能在30天内找到新工作，他们就得离开中国。
但更焦急的，恐怕是华尔街英语的学员。
据红星资本局的调查，在一份名为《华尔街英语集体诉讼维权》的文档中，截至8月14日中午12点，共有6000多名学员参与登记，涉及合同金额超过4.8亿元，这一数字还在持续增加。
也就是说，平均每个学员缴纳了约8万元学费。
甚至有学员刚交完十几万报了名，还没上课就发现华尔街英语的门店关闭了。
破产传闻、拖欠工资、裁员、闭店、维权……事情来得如此突然，华尔街英语到底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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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题早已出现
华尔街英语传出即将破产的风声后，很多学员都聚集在了大大小小的维权群里。
通过这些维权群，更多和华尔街英语有关的消息开始被人们知晓。
第一，昂贵的学费。
根据21世纪经济报道的采访，在一个数百人的维权群里，有不少Vip甚至Vvip的学员，他们缴纳的学费：
“从几万到十几万不等”。
不仅如此，还有华尔街英语的员工对媒体表示，V-Coach课程从2015年就已高达72万元。
在《华尔街英语集体诉讼维权》文档中，甚至还有一名学员声称缴纳的学费高达：
111.06万元。
华尔街英语，为什么这么贵？
秘密就在它的VIP课程里。根据媒体调查，华尔街英语的课程有普通课程、VIP课程、VVIP课程之分。这些课程学习内容大同小异，但学习场所、同班人数和课后辅导等差异巨大。
以线下课程的学习为例，普通学员在一对十二或一对四的班级，VIP学员和VVIP学员则是在一对二甚至是一对一的班级里。
更关键的是，华尔街英语还有着一套完整的“销售话术”。
那些购买普通课程的学员，往往会被华尔街英语的销售老师劝说甚至诱导，让他们升级VIP课程。在一篇文章中，乌鸦校尉甚至这样评价华尔街英语的销售话术：
“他们推销的不是英语，而是利用你对未来的迷茫，给你催眠出一个梦幻的场景——当上总经理，出任CEO，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
第二，培训贷。
面对不菲的学费，如果有学员说钱不够，华尔街英语就会给出建议：可以贷款。
在黑猫投诉平台上，有多位学员在投诉中提到，购买华尔街成人英语培训项目时，在工作人员的介绍诱导下申请了教学贷款，因无法退费，导致逾期，对个人征信产生负面影响。
在乌鸦校尉的文章里，还介绍过一个更惨的例子：
北京的一个华尔街英语学员，在被销售员强大的话术洗脑之后，分3次交了163300元的学费，逼得家里甚至开始卖房还债。
还有学员预付了5年学费40多万，其中贷款就有20万。
如今，课程还没上完，华尔街英语却传出要破产了，无数学员背着一身的债，欲哭无泪。
第三，虚假宣传。
之所以选择华尔街英语并交纳巨额学费，很多学员是冲着招生单上的外教去的。
但一进去才发现，几万块钱砸进去，“几乎都是在电脑上做多媒体课件，外教基本约不到。”
交钱时说好的100%外教，结果4节课里3节都是中教。
学员们发现，他们的外教，不是老婆生孩子了，就是生病了，反正总见不着面。
此外，华尔街英语此前多次因退款难、虚假宣传、培训贷等问题被媒体曝光。截至8月12日，黑猫投诉平台上涉及华尔街英语的投诉有563条，大部分涉及退款问题。
无独有偶，2021年6月1日，市场监管总局集中公布15家校外培训机构虚假宣传、价格欺诈典型案例。其中提到，2021年5月，上海市市场监管局依法对华尔街英语实施虚假宣传和价格欺诈违法行为，处以顶格罚款250万元。
很多问题，早就暴露了。
3
华尔街梦碎
1972年，意大利人李文昊（Luigi T. Peccenini）创办了华尔街英语。28年之后，也就是千禧之年，华尔街英语的第一家学习中心在中国诞生。
往后的时间里，这家成人英语培训机构在中国迅速扩张，巅峰时期，华尔街英语在中国有将近4000员工，有近70个培训中心。
有意思的是，华尔街英语曾几度易手。
2009年4月，英国培生集团宣布，以1.45亿美元现金向全球私募投资公司凯雷集团（Carlyle Group）收购凯雷控股的华尔街学院旗下的华尔街英语（中国）。
仅仅8年之后，2017年11月27日，培生集团（Pearson）宣布，以约3亿美元将其华尔街英语业务出售给以霸菱亚洲投资基金和中信资本为首的基金财团。
更有意思的是，在今年2月，华尔街英语中国的管理团队向员工们发送过的一封邮件中提到：
“在前股东中信资本和霸菱亚洲决定不再投资我们公司之后，Pecce于今年7月份才正式接管中国市场。”
Pecce，正是华尔街英语的创始人李文昊。
遗憾的是，这位80多岁的老爷子并没能把华尔街英语给救回来。
其实，华尔街英语的乏力早就显现出来了。
2020年疫情的冲击下，华尔街的掉队极为明显。那个时候，大规模的裁员、闭店就已经开始了。在紧要关头，华尔街英语也开始尝试线上授课，2020年末还推出了“携手前行”系列项目。
但对于学员们来说，成人英语培训机构的最大魅力之一，就是线下的社交与交流。
而压垮华尔街英语的最后一根稻草，就是“双减”政策和教培界整顿风暴。
“双减”政策出来后，新东方、好未来等一众教育股遭遇惨跌，连带着影响了华尔街英语投资人的步伐。由于市场太过担忧，银行和投资人，都开始犹豫。
这一犹豫，华尔街英语的资金链，就更紧了。
疫情的冲击，加上自身口碑的坍塌，华尔街英语在呼啸而来的风暴目前，毫无抵抗力。
4
尾声
1998年，李阳成为了第一个在故宫太庙前办英语演讲的人。
那场演讲后，李阳和他的“疯狂英语”火遍大江南北。那时候的李阳，不像是个英语老师，更像是一个用英语来布道的教主。
和李阳英语一样，华尔街英语在中国的崛起并非偶然。
1993年，国家彻底放开自费出国的留学渠道，国人出国留学的热情被点燃。也就是这一年，从北大辞职的俞敏洪，在北京成立了新东方学校。
与此同时，随着市场经济和改革开放的深化，更多外企开始进入中国市场。微软、摩托罗拉、IBM、三星……纷纷在中国设立了子公司。
2001年，中国成功加入世界贸易组织，外企在中国的发展迎来了一个黄金时代。
外企入华，会英语的中国本土人才成为了香饽饽，外企员工一度站在都市白领的金字塔顶端。
这些潮流，被英语培训机构们准确地捕捉到了。
新东方、英孚、韦博、华尔街、美联……一大批英语培训机构拔地而起。
李阳的疯狂英语，甚至把英语跟爱国绑定在一起，打出的口号是：
学英语是为了征服美国，走向全世界。
而成人英语培训，则成功地把英语和美好生活绑定。在华尔街英语的官网上，随处可见一大堆学了英语后“改变命运”的例子：
大龄外企员工学英语后升职加薪、全职妈妈学英语后变得乐观充实……
当巨大的职场焦虑与培训机构的美好生活贩卖师一碰上，一场全民学英语的热潮就诞生了。
但时至今日，这种热潮已经慢慢消退了。
2008年美国次贷危机之后，外企的光芒就逐渐暗淡。随着中国经济的发展，人们出国的欲望也开始下降，尤其是这次疫情，让更多人不想出国了。与此同时，越来越多的名牌大学生涌向体制内，甚至街道办、卷烟厂。
这个趋势，被外国人胡润看出来了。几个月前，他观察到一个现象——
十几年前，中国教育行业的首富是俞敏洪。
五年前，学而思的张邦鑫取而代之。
两年前，登顶首富的是中公教育的李永新。
十几年前，英语能力被认为是全球化人才的核心竞争力；五年前，学而思满足了中国家长在国内的“鸡娃”需求；而两年前，公务员培训成了最炙手可热的行业。
胡润，真不愧是中国通。
华尔街英语的命运，同样藏着这个变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