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心理所发布的《中国国民心理健康发展报告(2017-2018)》中,2017年的数据显示,科研工作者有抑郁高风险的比例是3.2%,重度焦虑的比例是1.9%;在政府部委办公务员中,抑郁水平比较高的人有5.5%,焦虑水平比较高的人有5.0%;金融行业从业人员中,抑郁水平比较高的比例是10.1%;IT行业从业人员中,抑郁水平比较高的比例是2.7%;《中国国民心理健康发展报告(2019-2020)》中的数据,医务工作者抑郁高风险比例为8.4%,有焦虑倾向的有19.8%。
在过去对职业倦怠的研究中,研究比较多的三类群体是教师、医生、警察,医生的心理健康数据前面已经提到过了,我们再来看看其他两类人群的心理状况。由于目前没有查到全国范围的教师和警察的心理健康状况数据,因此考察教师和警察相对于普通人群的相对数据:在一些地方性的教师心理健康研究上,发现中小学教师的心理健康状况较一般人群差。在一项对中国公安警察(即交警、刑警、户籍警等公安警察,不含消防、边防、司法警察)67篇研究文献的元分析研究中发现,警察心理健康状况较一般人群差。
根据北京大学第六医院黄悦勤教授等在《柳叶刀 精神病学》2019年发表的数据,我国的抑郁症患病率为6.8%,焦虑症为7.6%。我们可以认为金融从业人员、医务工作者、警察、中小学教师相比普通人更容易出现心理问题。
为什么这些行业的从业者更容易出现问题?看上去金融、医疗、警察、教育四个行业跨度很大,几乎没有交集,但其中隐含着两个非常重要的共同点:
第一,这些行业都需要和人打交道。
医疗、警察、教育就不用说了,服务对象都是人而不是机器设备。金融也是如此,不管是柜台工作人员还是基金经理,都要和客户打交道。和人有关的工作就会存在很多不确定性,毕竟机器设备你按什么按钮机器会怎么运动你事先是知道的,比如踩下油门/电门车子会加速,踩下刹车车子会减速。但是要是骑的是马,你就未必知道这匹马是不是会按照你的口令前进或停止。更何况是有主观能动性的人。比如说:无论你怎么劝,非要转账给骗子的客户;不管你怎么苦口婆心上课还是要捣乱的学生;死活不肯开口的嫌疑人;老是怀疑你开的药不对的患者……
第二,这些行业有安全隐含。
医护和警察就不说了,教师要当心学生在学校里碰了摔了打架了,甚至有学生轻生的;金融也一样,一不留神放贷放错了,或者是投资暴雷了,一个人的错误导致一家银行破产的事情也不是没发生过(巴林银行)。
因此对于这些行业的从业人员,一是改善从业环境,特别是舆论环境,减少对其污名化,减少外部的压力源,是非常重要的。其次是组织内部提供专业的心理支持,比如单位或公司如果人员众多(千人以上),可以培养自己内部的心理服务团体,发挥党委、团委、工会、妇委的作用,对自己的职工开展压力疏导、心理支持等服务;如果单位人数较少,可以采购外部的EAP(职工心理促进项目)服务,由专业的心理服务机构或心理服务公司提供培训、咨询、团体辅导等心理服务。
然而和上面这些行业相比,有一个行业往往更容易被人忽视,那就是心理治疗行业本身的从业人员。
根据美国退伍军人办公室的数据,2018年美国退伍军人的自杀率是27.5/100000,即每10万人中有27.5人自杀;美国2018年的全国平均自杀率是14.2/100000,男性平均自杀率是22.8/100000,退伍兵自杀率是全国平均自杀率的2倍不到一点,比男性平均自杀率高不到5个百分点。但是在美国精神病学会2018年的年会上,一份报告显示医生的自杀率在28-40/100000,其中精神科医生在分科中靠近十万分之四十的上限,高于退伍军人的自杀率,远远超出美国平均自杀率2倍多。
为什么会这样?心理医生能治疗别人,难道不能治疗自己么?问题就在这里。
我们知道,金融、医疗(非精神或心理科)、警察、教师都可以向咨询师或心理医生寻求专业的心理帮助,向他们倾倒自己的苦水和难处。
然而由于法律和伦理的限制,心理咨询师或精神科医生自己是不能把听到的很多“人性的阴暗面”、“心理垃圾”跟其他人说的,连自己的家人也不行,否则就是破坏了隐私保密原则。日积月累,这些所谓的“负能量”很可能会压跨心理咨询师或精神科医生,导致他们轻生。
除此之外,在我国还有个问题,我们在原来人社部的国家二级三级心理咨询师的培训中也发现了,很多人学习不是为了考证,而是为了找一个“廉价”的自我心理疗愈途径。
比如说北上广深一般心理咨询的费用平均是400元/小时,如果按照平均10个小时一个咨询疗程来计算,需要4000元。而参加一个培训班,三级考试的培训班一般在2000-3000元,二级的贵一些,在3000-5000元,总成本比咨询就便宜了。
我们在参加一些心理咨询的短程培训班或工作坊的时候,经常会见到一些“神神叨叨”的咨询师向讲师提出一些“匪夷所思”或“文不对题”的问题,就是这种情况。而且一般参加者超过百人的培训班,多半会有1、2个这样的“神人”。可想而知,这些本来自己问题都没解决的人,去给他人做心理咨询,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
所以现在人社部取消了原来的心理咨询师资格考试,就是为了严把入口关。目前心理咨询行业从业就要采取科班学习的途径了,再也不像以前参加个几天十几天的培训,考个试就可以拿下资格证书的那种了。
对于已经入行的或在机构全职工作的咨询师、治疗师、精神科医生,则需要不断继续教育,补充新的知识和技能。除此之外最重要的,是一定要有督导。
督导可以是几个人组成的同辈督导,也可以是有专家指导的个人督导。督导包括两个方面:一个是针对自己遇到的棘手案例,就和医院看病一样,大家一起专家会诊,群策群力,一方面可以开拓思路找到方法,另一方面也可以减轻自己的个人心理压力(督导帮你来分担);另一个就是自己的心情不好或情绪波动的时候,自己作为来访者角色,向督导寻求心理支持。
相比案例督导,后者是更重要的,很多国外7、80岁的心理咨询大牛,还有自己的个人督导师(比他/她年轻很多)。这是非常非常非常重要的心理防火墙和安全救生通道。
所以作为一个心理健康从业人员,一是要修炼内功,通过正念等提升自己的心理灵活性;二是要建立自己的督导体系,找到自己的降落伞和安全气垫。做到这两点,才能避免自己陷入消极心理,健康生活。
*本文内容为健康知识科普,不能作为具体的诊疗建议使用,亦不能替代执业医师面诊,仅供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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