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林随笔|书的装订、书写、删改、传承,与广阔历史文化背景息息相关

2023年世界读书日即将到来。世界上古老的文明很多,古老的文字也很多,唯有汉字能够延续数千年而蓬勃兴盛,“书”便是其重要原因之一。

在汉语语境中,“书”既可以指书写行为,也可以指由书写产生的书籍。钱存训先生的《书于竹帛:中国古代的文字记录》(“六十周年纪念版”),就是一部关于“书”的书。

《人民日报》曾发文询问:钱存训是谁?他是一位教授,活了一个多世纪。在李约瑟的皇皇巨著《中国科学技术史》中,唯一由个人具名、华人撰写的分册——《纸和印刷》,就出自钱存训之手。英国《泰晤士报》评论:“钱氏将这一专题的资料浓缩在一册之中,以西方语言介绍中国文明尚属首次……第一版在发行之前就已预订一空。”

得到这么高的评价,钱存训凭的是什么?三句话:他弄明白了过去汉字写在哪儿?用什么写?如何写?就像书法里笔画越简单的字越不好写的道理一样,这个看似简单的问题,研究起来并不简单。

汉字能书,亦能为书。中国用各种材质的书记录下了汉字,而汉字又随着书的发展不断演变、生生不息,成为足以代表中国文化的符号,成为中华民族的重要象征。

中国人自古就讲究耕读传家,朱熹称书为“源头活水”,苏轼立志“读尽人间书”。可“书到用时方恨少”,只有“读书破万卷”,方可“下笔如有神”。书的装订、书写、删改、传承,都与广阔的历史文化背景息息相关。古人为什么要将文字镌刻在龟甲兽骨上,为什么要勒石铭鼎,为什么要用刀笔和韦编,为什么要发明造纸术和活版印刷,甚至为什么古代书籍要竖着排版等,看似细枝末节,却无不大有深意。

研究中国书籍史,就是研究中华民族的心灵史。书籍史是文化史、技术史,更是经济史、社会史。在世界范围内,绝少有哪个国家或地区的书籍史能比中国更复杂、更丰富:甲片、兽骨、金石、竹木、陶瓦、丝帛、纸张,书写介质在不断变化,书写工具的便利性与实用性也在不断发展。可以说,书籍史上的每一处细节变化都能牵一发而动全身,折射了生产力与生产方式的进步,直接影响中国人思考与记录世界的方式。

书籍因着龟甲兽骨而神圣,因着金石而庄重,因着竹木而丰富,因着丝帛而华贵,因着纸张而走进千家万户。书籍的演化,是一个时代的风物志。

早在新世纪前叶,就有人声称纸版书籍将消亡,电子书会全面更新人们的阅读习惯。如今,新世纪已不再“新”,纸版书籍却仍然有着蓬勃旺盛的生机与活力。这可能是一种传承,刻进了人们的文化基因。我们在翻阅书籍时,也是在检视自己的精神家园。

(作者:海南师范大学文学院副院长、副教授 吴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