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看医药企业的招股书，都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特别其中的销售费用一项，里面的数字每每让人惊叹。
今天我们要说的这家成都倍特药业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倍特药业”）也是如此。尽管倍特药业IPO已经提交注册，对其的质疑声依然不断。
倍特药业每年营收不过二三十亿，却将一半的收入用来进行学术推广，三年花了近45亿。而且倍特药业的市场推广商也很吊诡，2018年、2019年的推广商成批注销，2020年前三季度的前五大推广服务商，又基本都在不久前发生过股权变更。
此外，倍特药业的实控人苏忠海，一个长袖善舞的资本玩家，曾被媒体指控串通沃森生物获取巨大利益。
3年45亿用于业务推广
倍特药业主要从事高端仿制药、创新药、原料药的研发、生产和销售。
两票制以后，医药企业销售费用增长高企已经成为一种常态。近三年，A股上市220家制药企业平均销售费用率约为30%。
而倍特药业的销售费用率，几乎已经是行业平均的两倍了！
招股书显示，2017年至2020年1-9月，倍特药业营收分别是11.2亿、25.3亿、32.3亿和24.8亿。而2018年至2020年前三季度的销售费用，就占据了同期营收的一半以上，分别达到13.9亿、18.3亿和14.8亿，合计超过了47亿元。
销售费用中超过9成用于业务推广，近三年的业务推广费就接近45亿元。
业务推广集中在学术推广、市场调研及信息收集、渠道建设三部分，其中学术推广费是大头，光这一项近三年就花了20亿进去。
学术推广到底是什么玩意儿这么费钱？
招股书解释称，学术推广费是推广商为推广公司产品召开的学术会或科室会所发生的开支。那么倍特药业到底开了多少会议？招股书也披露了，我们来算一算：
2019年，23470个科室会议，平均参会人数11.03人，花掉1.3亿，每场科室会议平均费用5584元，花到每个医生头上超过500元；学术会议5004场，平均参会人数73.36人，花掉7.78亿，人均花费2120元。
更夸张的是2020年1-9月，由于新冠疫情的影响，学术推广增加了网络视频会的形式。网络视频会最大的好处就是连场地费用都不要，买个软件或者开个会员就行。但是倍特药业在这9个月内开了3757次视频会议，花费了3.38亿元，场均花费8.99万元，人均花费1197元。
这人均1197元的网络视频会的花费，成本到底是什么呢？
吊诡的推广服务商
旧的纷纷注销，新的才刚成立
每年几千场的学术推广会议，倍特药业级几百人的销售团队显然是搞不定的，于是这些会议都承包给了推广服务商。而倍特药业的推广服务商却十分怪异。
招股书披露，惠民县鼎茂商务信息咨询中心（以下简称“鼎茂咨询”）是公司2018年第三大市场推广商，惠民县鲁倍合商务信息咨询中心（以下简称“鲁倍咨询”）是公司2019年第一大市场推广商，推广费金额分别为1868.49万元和2983.08万元。
天眼查数据显示，两家公司的注册地竟然完全相同，都是山东省滨州市惠民县惠民经济开发区乐安二路399号。而且这两家公司都是成立了一年左右就被注销了。
再查询倍特药业过往的推广服务商，结果更令人震惊：
2017年第四大推广服务商“成都凡彦劳务有限公司”，2016年11月成立，2018年5月注销；
2017年第三大推广服务商“华胜商务信息咨询服务部”，2017年4月成立，2019年5月注销；
2017年第一大推广服务商“四川凡非医药咨询服务有限公司”，2016年9月成立，2020年3月注销；
2018年第二大推广服务商“西藏泰全营销管理有限公司”，2017年4月成立，2019年9月注销；
2019年第四大推广服务商“海南厚品互联网科技有限公司”，2017年8月成立，2020年11月注销。
而2020年1-9月的前五大推广服务商，又都在不久前进行过变更，或者刚刚成立。
上海铿羽商务咨询有限公司2020年7月23日才核准变更法人，到2020年9月，倍特药业给它开了2550万元的发票。该公司经营期限到2021年5月16日就终止了，目前缴纳社保的人数是1人。
另一家叫四川鲁比克的公司（包括上海分公司）核准日期是2020年9月17日，注册资金500万，实际出资0。倍特药业也是在短短的几个月内就开具了2380多万的发票。
湖南善仁行医药咨询管理有限公司，成立于2013年，2020年10月增加了股东童伟江，并核准。就是这样的一家公司，倍特药业开具了1377万的发票
北京鼎合轩2019年12月4日刚刚把注册资金共100万变成500万，也是获得了1367万元的推广费。
此外，还有上海灿标医疗科技有限公司，2017年8月成立，2018年就进入倍特药业前五大推广商，吉安益均宏科技有限公司2017年11月成立，当年便进入倍特药业前五大推广商。
这些服务商到底是真为倍特药业提供了与费用相匹配的服务，还是只提供了开具发票的服务呢？
2018年曾开假发票骗取增值税
中国裁判文书网一份判决书显示，早在2018年，倍特药业就通过开具虚假增值税发票，用品牌推广费的名义冲账骗取增值税。
这起发生在报告期的虚假发票案，倍特药业并没有在招股书中主动披露。而倍特药业购买了多少发票，其对应的报销费用到底流向何处，是否因此事被问询调查或者处罚等问题，招股书中也是只字未提。
倍特药业在招股书坚持公司既不存在销售返利行为，也不存在商业贿赂。
实控人苏忠海：
掘金沃森生物的资本老手
尽管倍特药业上市，让其实控人苏忠海更被资本市场所知。然则让苏忠海声名鹊起的，是他与上市公司沃森生物的一桩交易。
2012年-2013年间，彼时刚刚上市不久的沃森生物花费了8.66亿元收购河北省大安制药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大安制药”）。沃森生物的这次大手笔收购受到投资者的强烈质疑。
因为沃森生物收购的大安制药根本就是一项亏损的资产。2009年至2012年间，大安制药始终处于亏损状态，仅2012年前8个月亏损已达2700余万元。
上海众华沪银彼时出具的审核意见书中，会计师指出：“由于大安制药从2007年至今一直处于停产状态，截至2012年8月31日净资产为负数，同时流动负债已超过流动资产。”
饶是如此，沃森生物依旧顶着投资者的压力，以5.29亿元的对价受让大安制药55%股权；2013年3月，沃森生物又拿出3.37亿元，受让大安制药35%股权。至此，沃森生物累计持股已达90%。
当时，《中国经营报》记者调查发现：促成此次收购的关键人物苏忠海早在2011年成功成为大安制药的法人代表，并在沃森生物收购大安制药前夕，不断吞并大安制药股权，且迅速对大安制药进行了大额注资，随后对沃森生物进行“抬地起价”。
2012年1月16日至8月8日期间，大安制药的原股东恒达汽车、彼岸科贸、河北医大总公司等以仅仅合计2000万元将大安制药总计100%的股权转让给了四川方向药业、石家庄瑞聚全、镇泰投资、煌基商贸。
随后，在评估基准日2012年8月31日之前的28日，大安制药的四位股东瑞聚全医药、方向药业、镇泰投资和煌基商贸按照投资比例合计增资1.23亿元。
当时，这四家股东的背后都有苏忠海。工商资料显示，除了方向药业和镇泰投资外，煌基商贸、瑞聚全两家公司当时的法人代表都是苏忠海。也就是这样一番资本腾挪，苏忠海及上述四家公司，以1.43元的成本大赚7亿元。
在苏忠海着手向沃森生物出售大安制药的同一时段，2012年8月，苏忠海也通过其控制的四川方向为平台以7320万元买下了具有国资背景的倍特有限。
倍特药业官网显示，自2013年起，倍特药业进入发展快车道。先后建立药物研究院、双流生产基地，参股江苏707天然制药有限公司，于2017年启动上市筹备，2019年完成股份制改造。
截至目前，苏忠海直接持有成都镇泰100%的股权，成都镇泰直接持有四川方向97.00%的股权，四川方向直接持有倍特药业77.72%股权。因此，苏某海间接持有倍特药业75.39%的股份，为公司的实际控制人。苏忠海之配偶吴亚伟直接持有倍特药业4.10%的股份，故苏忠海及其一致行动人合计控制倍特药业79.49%的股份。
若倍特药业成功上市，将又是苏忠海“资本运作”的一次胜利。
药品质量不合格屡被点名
对于药企而言，保障药品质量是其基本职责。然而，倍特药业及其子公司生产的药品质量却频频被查出不合格。
据招股书，海南倍特药业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海南倍特”）系倍特药业的控股子公司。
国家药品监督管理局2020年8月20日发布的《国家药监局关于25批次药品不符合规定的通告（2020年第50号）》显示，海南倍特生产的1批次注射用奥扎格雷钠中有可见异物，不符合规定。药品监管部门要求海南倍特采取暂停销售使用、召回等风险控制措施，对不符合规定原因开展调查并切实进行整改。
海南省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2018年9月11日公开的《2018年8月药品生产监督检查情况通报（2018年第8号）》显示，海南倍特因在对海南倍特进行专项检查中，被发现存在“《细辛脑注射液无菌方法学验证》等内容不完整”、“未进行微生物检查方法学验证”、“注射用盐酸克林霉素批生产记录所用到的醋酸钠及活性炭（注射用）未见领料单”3项问题，而被海南省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要求整改。
食品药品监督总局2017年5月11日发布的《食品药品监管总局关于11批次药品不合格的通告（2017年第74号）》，因经重庆市食品药品检验检测研究院检验，标示倍特药业生产的盐酸黄酮哌酯片1批次药品不合格，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总局要求倍特药业暂停销售使用、召回产品，并进行整改。
广东省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2016年11月24日发布的《广东省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药品抽查检验信息（2016年第3期）》，在2016年5月至6月药品抽验中有174批次经检验不符合药品标准规定，倍特药业“榜上有名”。
经汕头市药品检验所检验，倍特药业“出品”的生产批号为150502的头孢克肟咀嚼片，因溶出度不符合《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标准（试行）》的相关规定，被广东省食药监局控制，并对倍特药业进行查处列入抽检不符合规定的药品名单。
据广东省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2016年4月5日发布的《广东省药品质量公告2016年第1期（总第70期）》，在2015年11月至2016年2月药品抽验中共有117个品种301批次经检验不符合药品标准规定，而倍特药业“位列其中”。
药品真是门赚钱的生意
倍特药业的抗感染类药物，毛利率在80%以上的比比皆是：注射用阿莫西林，2020年前三季度成本1.57元，售价12.69元，毛利在87%以上……
还有这个马来酸麦角新碱注射液，成本0.87元，卖到医院161.45元，毛利率高达99.46%，注射到人体恐怕只会更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