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圈|NINE PERCENT,一场限时548天的男团实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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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来源:微信公众号“贵圈”(entguiquan)文/裴晨昕 编辑/露冷
过去18个月,NINE PERCENT限定团就像是在内地娱乐市场做了一场大型实验。他们有着最好的成员配置、最高的关注度、雄厚的平台资源支撑,但作为偶像组合却没有走出人们预想的发展道路——9位成员单打独斗,出专辑、上综艺、出演影视剧,在各自的专长领域有所收获,但属于团队的活动却少之又少。NINE PERCENT更像是空留在简介中的头衔,实际上里面任何一个成员的名字,可能都比这个团名更为知名。
2018年,两档选秀节目的火爆似乎预示着“偶像元年”的到来,但到2019年,各平台接档节目的集体哑火,让人开始质疑一年前的乐观判断。回看NINE PERCENT的实例或许可以说明,现象级选秀舞台之外,缺少健全的运营体系与生态,属于中国偶像团体的时代还远未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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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敬请期待,这次是真正的告别。
唱完最后一首歌,9个男孩站上已经启动的升降台,手拉手围成圈,弯下腰,头顶在一起,像击缶一般数着拍子向下压,“ONE—TWO—THREE—FOUR—FIVE—SIX—SEVEN—EIGHT—NINE PERCENT!”直到第九下,他们撒开双手用力跳起。小小的仪式完成后,男孩们转身望向粉丝,挥挥手,在不断下降的舞台上做着最后的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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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唱会上,成员落泪告别
广州体育馆1号馆内,近万名粉丝的喊声依旧,一瞬间“NINE PERCENT”的声音盖过所有。这不是常见画面,国内组合的团粉从来都是小众,即使是解散演唱会,battle也从未停止:金色粉色橙色绿色蓝色的灯牌混杂在四周看台上,在合适或者不合适的时候刷一番存在感。
有人开始喊安可,期望男孩们返场再唱一曲。直到体育馆照明灯亮起,粉丝们才意识到刚才的告别是认真的。
又是意难平。#NPC演唱会没唱EiEi#的话题超越#NPC告别演唱会#空降热搜,散场后不愿离开的粉丝大声嚷嚷着“爱豆世纪倒闭了”。这是粉丝的常规操作,哇唧唧哇、时代峰峻、乐华娱乐,但凡“有姓名”的经纪公司都享受过同等待遇。
从某种意义上说,在解散后的第六天集齐9人,组织一场告别演唱会并不容易。自2018年4月6日的总决赛算起,限定时长18个月,NINE PERCENT的解散日应该是10月6日。但国庆期间举办大型活动受限,知情人士向《贵圈》透露,主办方先后尝试了北京、上海,最后才在广州报批成功。
粉丝们为这场演唱会付出了高昂的价格——因为只有一场,场地面积有限,票价比以往更高。在黄牛市场,NINE PERCENT之前的全国巡演,3500元可以买到标价1899元的票,但这次,同样的价格只能收到699元的。据了解,前几排座位的价格炒至上万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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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INE PERCENT始于现象级综艺《偶像练习生》,拥有令后辈钦羡的高起点,在后续同类节目态势疲乏的情况下,一直是标杆性的存在。
直到现在,范丞丞还会感慨“火得意外”。“每个人其实一开始参加这个节目的时候,期待都没有那么高,因为我们就是一群对自己喜爱事物特别热衷的男孩,没有想过会出道,没想过这个节目一下子就升天了,兄弟火了。”
18个月前的出道夜,彩带喷射,穿着制服的男孩们在舞台上蹦蹦跳跳,一切都显得很梦幻,《偶像练习生》呈现出预料之外的火爆:1.8亿张决赛投票,30亿的播放量,微博指数最高时达到321万,微信指数峰值达到1490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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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像练习生》全员
那一年的爱奇艺世界大会上,首席营销官王湘君带着林彦俊、小鬼、尤长靖三位成员上台做分享。小哥哥们走红以后,她会不断被客户要求提供粉丝见面会门票。“我们部门最大的职责是卖广告,我们面对的都是甲方。自从建了艺人商务的新业务以后,我们发现找到了一点点甲方的感觉。终于可以由我们挑选客户了。”
人们在流量冒尖的练习生土地上,看到了待垦的金矿,所有人都想搭上这一趟顺风车。出道一个多月,NINE PERCENT获得7家广告签约;在NINE PERCENT之外,各家公司也将库存练习生相继组团输出:坤音四字、沙漠五子、乐华七子……资本市场上,艺人经纪公司开始受到关注,即便是没有获得出道名额的坤音娱乐,也拿到由红杉资本领头的pre-A轮融资,估值达到3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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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过去的500多天里,你们做过最疯狂的事是什么?”记者问。
“不合体吧。”林俊彦双手背在身后,酷酷地回答。其他成员随即发出一阵哄笑。“好笑好笑好笑……”,像是在发射语言弹幕。“是最疯狂也是最遗憾的事。”小鬼接过话来,努力地打着圆场。
这是解散演唱会前NINE PERCENT的最后一场群访。9个男孩凑在一起,哼着歌进场,状态异常放松。一句回答三句吐槽,叽叽喳喳闹个不停。在日常采访中一贯保持“高冷”的蔡徐坤也展现出更活泼的一面,双腿自然岔开,坐在转椅上摇晃。“哪些时刻会让你觉得特别有团队归属感?”“我觉得是录ID的时候哈哈哈……”他少见地抖起了机灵,引得集体又哄笑了起来。
欢乐的合体画面并不多见,“合体难”早就成为NINE PERCENT的特征之一。有粉丝计算过,成团以来,截至8月13日,9人的合体时间总计只有55天。在距离团队解散还有54天时,粉丝特地@了吉尼斯世界纪录,扬言要为组合申请“全球最难合体团”称号。
粉丝们还记得决赛那天,张艺兴对出道选手表示祝贺后便开始预告:“接下来爱奇艺将打造属于他们的第一档团体综艺《百分九少年》。”粉丝们期待着在可以预见的将来,NINE PERCENT会不停发歌、打歌、出团综、开巡演、办见面会,毕竟这都是偶像团体的常规工作,对于限定团而言,更需要争分夺秒。
但问题很快出现,9个人似乎总是凑不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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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INE PERCENT成团第一条微博,全团在LA集训
比赛结束第二天,组合中三位来自乐华娱乐的成员,就以原团队“乐华七子”的身份开始活动;此后无论是专辑筹备还是巡演,总有成员缺席,有些是因为个人通告安排,有些则是回归原公司所属团体。
最初一个月,NINE PERCENT用85天集中开了17场见面会,没有新歌,只表演比赛中的曲目。出了第一张专辑后,粉丝们期待的新一轮巡演也迟迟没有动静,更别提播出时间一再推迟的团综了。
这18个月,9个人的个人成绩单都称得上优秀,在主攻领域各有所长:6人发了数字专辑(EP),定位vocal的尤长靖还为电影《昨日青空》演唱了主题曲;8人手握综艺常驻嘉宾席,其中黄明昊参与综艺15档;5人参与了影视作品拍摄,陈立农搭档李现主演的电影《春江花月夜》虽未上映,却已有了极高的关注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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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散前的二辑《限定的记忆》
NINE PERCENT一度成为仅在自报家门时使用的头衔。直到解散前最后一个月,NINE PERCENT才推出第二张专辑和唯一一档团综。然而整张专辑9首歌,一人一首,没有合唱曲目,从已经上线的一期团综看,似乎也是每集一人单独采访录制。
“我就是想看舞台才追爱豆,想看他们互动才追组合,但是都没有达成,好惨啊。”有粉丝向《贵圈》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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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着最好的成员配置、最高的关注度、雄厚的平台资源支撑,为什么NINE PERCENT没有发展出男团应该有的理想状态?
“如果韩团的(成功)模式是番茄炒鸡蛋,那当下内地的市场做出来的便是一盘茄子炒鸭蛋。”此前的一次采访中,一代唱跳男团代表张远对《贵圈》说。经历过至上励合和《创造营2019》的两次“组团尝试”,张远感慨内娱市场还是缺少适合偶像团体发展的体系和环境。“只是有了一个舞台,但是没有体系,你看在各档节目之后,也没有出现真正所谓好的平台。”在张远看来,偶像行业始终难以融入主流是真正的问题所在,“其实团体在中国很难达到所谓的出圈。什么是出圈?就是说整个大环境的主流是认你的。”
2019年,头部平台推出的几档男团选秀都不复去年的盛况,偶像元年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小圈子内自娱自乐的伪概念。偶像的唱跳舞台始终不是主流,公众认可的始终是影视作品。今夏爆款电视剧《陈情令》的两位主演肖战、王一博,一位属于哇唧唧哇旗下的X玖少年团,一位出自乐华旗下的男团UNIQ。“博君一笑”走红前,这两个男团在公众视野存在感并不高。
这个行业始终存在一个悖论:没有现象级偶像走红就没人注意到团体,而个人一旦走红,又会逐渐脱离团体谋求更大的发展空间。觉醒东方总裁纪翔在一次论坛上分析,对于一个团来说,代言、商演、品牌往往是冲着个别人去的,但是全团要AA利益,就显得“不公平”。“甲方只需要最红的那几个露面,但是要承担全团的费用,成本自然就很高。”尽管除去蔡徐坤外,NINE PERCENT成员人气差距并不算大,但一方面,从品牌利益来看,选择最贴合自身调性的个体合作,是性价比更高的选择;另一方面,个人代言的产品也更能激起粉丝的购买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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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演唱会,NINE PERCENT最后一次合体
与此同时,原生经纪公司和限定时期运营公司的权益分配也是难题。麦锐娱乐CEO王丛曾在采访中介绍,每位练习生从进入公司到出道,投入成本大,投入时间漫长,费用接近百万,“正常来讲是一到两年,你看不到一分钱的收入,全是在投入。”一旦艺人推出后市场反响不好,“钱就白投了”。在此情形下,如果练习生能通过一档选秀走红,经纪公司自然想优先收割红利。
正如爱奇艺副总裁姜滨今年年初接受采访时感慨的,“它(限定团)是在产业化成熟、整个市场有序的情况下才可能达到的状态”,“国内市场也没有完全做好接纳一个(限定)团的准备。”
只是,在这次为期548天的实验宣告结束后,人们仍然有难解的困惑——如果这个时刻确实不行,那未来什么时候行?或者,永远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