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经济周刊》见习记者 郭志强 | 湖南报道
通过伪造材料，与银行员工内外勾结，湖南的两家汽车销售公司从中国工商银行衡阳分行(以下简称“工商银行衡阳分行”)成功骗贷数百次，骗贷金额达3.53亿元。
近日，中国裁判文书网上公布的两起判决书揭露了这一骗贷的黑色利益链。据湖南银行业内人士向《中国经济周刊》记者透露，近年以来，工商银行湖南分行多个二级分行案件迭出，深陷风控缺失的泥潭。而这都是前些年汽车分期业务违规埋的“雷”。
伪造资料，串通银行员工，工行衡阳分行被骗贷近3.5亿元
《中国经济周刊》记者了解到，2013年1月12日、2014年2月9日，衡阳圣麒仕汽车销售有限责任公司（以下简称“圣麒仕公司”）与工商银行衡阳分行签订协议，约定双方合作开展购车专项分期付款业务。由此开始了骗贷之路。
法院的判决书显示，2013年2月至2015年上半年，圣麒仕公司法人代表、被告人龙秋香在办理车贷业务中，安排其公司员工为客户伪造《汽车购销合同》、《首付款收据》、《汽车销售统一发票》等虚假资料并提交给工商银行衡阳分行，从而为客户办理“高贷”（指平于或高于购车价贷款）及“虚贷”（指不购车贷款）业务。根据法院判决认定，共办理贷款383笔，骗取金额达2.23919亿元。
据龙秋香供述，在骗贷的两年多时间里，工商银行衡阳分行中有员工发现了资料造假一事。但都以给好处费的方式搞定了。通过这种方式，圣麒向购车客户收取手续费获利200余万元。
2018年10月8日，工商银行衡阳分行出具的“衡阳市圣麒仕汽车销售有限公司购车分期业务情况说明”显示，圣麒仕公司自2013年以来在工商银行共计办理购车业务中，截止2018年9月30日未还清贷款290笔，金额高达9836万元。
从工商银行衡阳分行骗取车贷的不止圣麒仕公司一家。《中国经济周刊》独家获得的一份由湖南省衡阳市雁峰区人民法院作出的判决书显示，2013年开始，一家名为衡阳市路广汽车销售服务有限公司(以下简称“路广公司”)以一模一样的方式从工商银行衡阳骗取贷款共计1.2901亿元。
2013年9月至2016年8月，路广公司的法定代表人和总经理周某与工商银行衡阳分行开展购车专项分期付款业务合作，通过为客户伪造汽车购销合同、首付款收据、机动车销售发票等虚假资料,先后190次向工商银行衡阳分行骗取贷款，共计1.2901亿元，并给工商银行衡阳分行造成特别重大损失，金额共计2364万元。
今年1月30日，衡阳银保监分局对工商银行衡阳分行共24名负责人做出处罚，处罚理由为“对工商银行衡阳分行的违规办理虚假汽车分期业务、圣某骗贷案等违规问题负直接责任”。其中2人领到终身禁业的“顶格处罚”，5人被处以禁止三年或五年从事银行业工作，1人被取消任职资格三年，17人被给予罚款或警告。
《中国经济周刊》记者梳理中国裁判文书网上的相关诉讼发现，工商银行湖南分行部分分支机构在办理汽车分期业务中违规尤为严重，且多发生在2017年以前，因业务违规导致的诉讼在近两年开始集中出现。
汽车金融商业模式之弊
据银保监会湖南监管局信息显示，在工商银行湖南14家二级分行中，共有7家分行因违规办理汽车分期业务被处罚。
银行业内人士认为，这样大规模因同类业务违规被罚从侧面说明了湖南工商银行风险敞口很大。
据媒体公开报道，从2018年12月29日开始，工商银行湘潭分行、株洲分行、常德分行、长沙分行、衡阳分行、永州分行、娄底分行、郴州分行等机构纷纷因汽车分期业务违规被罚，合计被罚款高达416万元，涉及违规的多名基层行长和直接责任人被给予警告处分。其中，7家机构被罚原因为“虚假业务”或“无真实购车交易”。
麻袋研究院高级研究员苏筱芮表示，这些罚单的背后体现了银行内控存在问题，对信用卡汽车分期业务风险重视程度不够、对合作汽车经销商把控不严等。
记者了解到，在银行汽车分期业务中，根据购车用户是否直接接触银行人员，该业务被划分为直客式和间客式两种。
在“直客式”模式下，借款人需先经过银行的审核许可，才能够在后续环节联系汽车经销商；而“间客式”模式下，汽车经销商作为中介，几乎全权代理贷款、还款的各项手续流程，此过程中银行的参与程度较低，间接为违规操作制造了漏洞。
判决书显示，圣麒仕公司和路广公司都先后与工商银行衡阳分行签订合作开展购车专项分期付款业务协议，并分别交纳近300万的保证金。工商银行衡阳分行为这两家中介公司提供了代理贷款“渠道”，两家公司也正是钻了工商银行利用“间客式”模式发展中介拓展车贷业务这一漏洞。
对于买车客户来说，通过圣麒仕公司和路广公司这类中介进行贷款，能够避开传统银行审核严、放款慢的问题，第一时间拿到贷款，把车开走。另一方面，对于银行来说，通过与像圣麒仕公司和路广公司这类中介合作，将汽车金融业务从“零售”做成了“批发”，快速拓展了车贷业务。也正是由此，银行汽车分期业务在湖南发展迅猛。
“放出一堆渠道后，汽车金融行业就开始‘群魔乱舞’了。在实际操作中，不少客户陷入担保公司的套路之中，这是早期汽车金融商业模式的一大弊端。”上述银行业内人士认为，近期类似工商银行因汽车分期业务违规被处罚，主要原因还是由于银行过去依赖担保公司、信用保险机构以及平台方等主体批量获客，缺乏对分期客户的穿透式风控所致。
7月19日，《中国经济周刊》致电中国工商银行湖南分行宣传部门的相关负责人，对方以不接受电话采访为由拒绝回应关于汽车分期业务违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