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救援队起诉滴滴后拿到百万赏金，打捞出400多具遗体，都不收钱
11月15日凌晨，刚脱掉衣服准备休息的兰慧峰（左一），见群里发来一条消息，“有人没睡没？帝湖，有人跳湖。”
14日上午，他们接到求助信息，连午饭都没吃，八名队员、五台车、两艘快艇就开到了黄河边。一下车，就见家属直接跪在车旁向他们求助。黄河水流湍急，水势复杂，队员们经过一下午打捞，成功在黄河里打捞上来了溺水者，等到兰慧峰收队到家已是夜里11点多。
稍想了下，兰慧峰便把脱了的衣服又穿上，在群里回复了个参加，就又出门了。
摄影&剪辑/周波 马小艳
出品/腾讯新闻
点击观看视频：“死磕”滴滴的百万赏金，这支救援队为公益还是为自己？
2005年，爱好游泳的牛振西（中）和同伴组建了郑州市红十字水上义务救援队。14年来，他们义务打捞各类溺水者遗体440多具，挽救了90多名落水者，成功实施了35米深井救援、水库坠机等多起高难度救援。目前，救援队是一支拥有登记志愿者152人，骨干队员80余人的专业水上救援队。
公益救援，不收钱。这是郑州红十字救援队这么多年一直在坚持的救援理念。同时，志愿者们志愿者有一个微信群。有求助了，队长直接把活动发群里，有时间的就参加。
救援队原本不算高调，直到去年“滴滴百万悬赏”事件才被推到公众面前。
2018年5月5日，郑州空姐李某乘顺风车后遇害，事件引起全国关注，滴滴公司后贴出公告“百万悬赏缉拿凶手”。5月12日，救援队成功打捞出一具遗体，经警方确认系杀害空姐的嫌犯刘振华。
受访者供图
但“悬赏令”后续兑现成了一出闹剧。8月27日，救援队向郑州开发区人民法院递交民事起诉书，要求滴滴公司按照悬赏公告内容，兑现奖励。
9月6日，百万悬赏终于落定，滴滴公司100万捐赠通过郑州慈善总会定向捐助给救援队。
一年多后的今天，滴滴顺风车重新上线。
57岁的牛振西，本职是一名郑州城管。救援队的成立也是机缘巧合。队员多是游泳爱好者和水上项目爱好者，看到有人落水就会去帮忙，就自发形成了团队。最开始只是几个人，结果注册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自从加入水上救援队，牛振西的生活就再也没有和水分开过。这之后，他又“传染”了一帮兄弟，跟着他加入了水上救援队。
图为2019年11月，溺水者遗体被打捞上岸。
救援队成员都是义务打捞，除了日常参加群里活动，大家还有自己的本职工作。一般是谁有时间谁来，救援队定位的是义务救援，公益活动。
目前队里有70多岁的退休工人也有刚大学毕业的小年轻，有的队员做义务救援一坚持都是十几年。志愿者身份之外，很多队员也是各自行业的佼佼者。”牛振西说，“团队里志愿者一开始都是看着，进群看看，出活动看看，后来就被感染了。”
2019年很多个晚上，水上救援队的副队长孙文学凌晨一两点才到家。47岁的孙队说自己从小就喜欢游泳，对郑州各个水域都熟悉的很。“有水的地方就有游泳爱好者，打小看见落水者就一直想救。也曾在郑州一个很陡的水库大坝旁一人救出来两个落水者。可个人能力还是有限，很多时候会看着落水的同伴有着深深的无力感。”
2009年夏天黄河调沙期，当时一个猛子扎进去能在黄河游几十里的孙文学遇到了带着队员在黄河边练游泳技术的牛振西，于是加入了水上救援队。这之后，孙文学开始和救援队同伴一起游泳，遇见险情一起去现场，慢慢地“中毒”越来越深，也逐渐担起了队里更多责任，成了队伍灵魂人物。
和孙文学一样，今年夏天常常凌晨一两点才能到家的还有刘会章（左）。45岁的刘会章是救援队的技术大拿，目前团队的仪器设备都是他在负责。他日常协助团队更新优化声呐探测、各类机械、器械等很多装备。“队里有些设备都是市场上目前是没有的，都是根据之前救援经验以及需求我们自己设计的。”刘会章说。
在加入水上救援队之前，刘会章做汽车配件生意。某次一个汽配店员参加救援队活动，刘会章跟着去了，至此就和队伍结下了不解之缘。“第一次出现场自己都受不了，尤其是见到被打捞上来的孩子和哭得撕心裂肺的家长。”
一年365天，刘能参加其中的280多天。后来刘会章学了急救师培训证，也学了心肺复苏、专业包扎等技能，心理抗压能力较之前变得强了很多。现在几乎所有时间都用到了救援队，顾不上工作，刘索性把店也关了。“救援没有回头路，进了组织就有一种使命感，见死不救自己就觉得是罪过。”提起救援，刘会章这样说。
队员李二阳在加入水上救援队之前就因英勇“水上救援”事迹曾被授予第十三届全国见义勇为英雄模范奖。
2015年3月，大四学生李二阳与同学在黄河边踏春，突遇一名儿童不落水，被卷入急流。李二阳与另一路人武耀宗飞奔到岸边，纵身跳进水中，男童父亲一起展开营救，李二阳很快将男童救出，然而武耀宗却不见了踪影。
“当时接到求助后，我带着救援队员赶往事发地经过一天多的搜救也没有搜寻到溺水身亡的武耀宗，那一位见义勇为的好小伙走了。”牛振西回忆道。
那个夏天李二阳跟队出活动去了几十次，其中一线现场救援十几次，成功搜寻到溺水者九人。夏天之后，李二阳去了西安读研 。2019年研究生毕业的李二阳婉拒了导师让他留校工作的建议，打电话给牛队，他说他还想回郑州，想离救援队近点。现在李二阳已经成为了一名银行职员，呆在离救援队近的郑州。
73岁谢老师（右）是一名冬泳爱好者，很多时候出活动都抢着去干。71岁退休在家的樊老师是国棉厂的退休职工，一辈子喜欢游泳，五年前加入救援队成为队里出活动参加最频繁的人。还有队里唯一的女队员，很多时候和男队员一样直接下水……
队里还有不少队员和他们一样，被这个团队深深感染。
“两个孩子去鱼塘玩儿大的五岁，小的才两岁，掉鱼塘了，这一家人没了寄托。”
“男朋友提出了分手，20岁的姑娘跳湖了，已死。”
“六十多岁老汉酒后在水库游泳，彻底游到了终点。”
牛振西一有机会就强调，“家长一定要看护好自己的孩子，不要让孩子在水边独自玩耍。”
“生命是最重要的，自杀是对家人和社会的严重不负责任。”
“千万不要酒后游泳，你游泳水平再高酒后游泳风险也极大。”
“当你没有能力把溺水者救上来时，不要轻易下水。”
……
“人落水后，黄金救援时间只有4分钟。打捞永远打捞不完，应该防患于未然。”见过太多悲剧，让他们开始越来越重视预防宣传，他们开始从被动知道到主动宣传。从2012年他们开始做安全宣讲，每年讲百十场。
今年有位70多岁的老人家，家里51岁的女婿落了水，他邀请救援队搜寻，事后为了表达感激拿出用红布包着的5000块钱非得给救援队做辛苦费和交通费。经过一番推让，救援队把红布收下，把钱退给了老人办理后事。
对于那次被救援家属的心意，牛队十分感谢。可那场救援他们共有12名队员参与，设备有声呐一台、冲锋舟一艘、潜水装备2套、装备车一台、交通车一部。
“队伍成立之初的理念就是不管发展到什么阶段，队里都不能要落水家属的钱。”牛振西说，“大家都是义务参加救援队活动，一腔热情，但一腔热情还是太难了。”
现在出活动开的救援车就是队员自己花16万买来捐给团队的。每次出活动就会有队员们在群里发红包，说是给“白龙马”的草料钱和出勤兄弟们的水钱。服装、设备、潜水装备很多都是队员自己买自己保养。
据了解，在黄河里开展救援没有大功率发动机就会影响救援效果，很多时候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救援的黄金时间只有4分钟，有的时候，晚一两个小时落水者就有可能被冲走、被泥沙掩埋，搜救难度倍增。缺乏培训的机会和场地，也让牛振西心中作难，除此之前水下工具，耗损折旧也非常快。
在郑州出行限号也成为了牛振西的心头难。“黑色星期五，出警很痛苦。周五事故高发，白龙马（救援车）还限号。到现在因为周五出任务车上还有好几个违章呢。”每次周五接到求助任务的时候牛振西都左右为难，但救援不等人，最后都还是选择了出车。
成立14年来，救援队与110、119指挥中心形成联动机制，组织开展水上义务救援、水上安全知识传播、水源保护、城市汛期防洪等志愿公益活动。这些年他们去到过湖南、山东、山西、安徽、江苏、连云港等多地做援助救援。
如今，牛振西和他的队员们依旧忙碌在救援的第一线。“有多大能力出多大力，作为官方辅助力量为遇到困难需要帮助的人提供帮助。”牛振西说，“别人总说我们是英雄，英雄不敢担，只是帮帮忙，有些事我们义不容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