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州扶贫干部帮农民工讨薪受阻：这笔欠了两年的钱对他家很重要

荔枝特报专稿记者/李照实习生/陈萌

“这笔欠了两年的钱对他家很重要。”罗仕斌告诉荔枝新闻。

罗仕斌是贵州省黔南州罗甸县沫阳镇勇进村驻村干部，近来他一直在做一件事，就是帮同村的贫困户刘国友讨薪。

搬迁前，刘国友一家的住房

年关将近，刘国友家里老人年事已高，家里孩子明年上学等着用钱，罗仕斌想着，今年无论如何都要帮刘国友把2017年被欠的工钱讨回来。

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即使作为一名扶贫干部，这条讨薪之路也超乎想象。

出于义愤帮忙讨薪

事实上，刘国友并不是罗仕斌在罗甸县分管网格里的贫困户，帮他讨薪更多是出于“义愤”。

2015年，刘国友在浙江温州接了一个北门花苑的项目工地安装排水的活儿，名叫程远县的包工头跟他口头约定，合计两年时间到项目完工能拿到18万。

这个项目的施工单位叫温州市金川置业有限公司，老板鲁建仁是温州市人大代表，也是温州市著名慈善家，有新闻报道称其捐数千万建养老院与公园。

看似靠谱的公司背景与还不错的薪水让刘国友心动不已，他迅速叫来老家五个亲戚给自己做帮手，自己任班组长，统一与程远县和公司对接，亲戚们又戏称他为“二包头”。

程远县给刘国友打的欠条

2017年底，北门花苑水电安装工程全部结束，并通过验收。按照此前约定，程远县需要结清剩下的31090元，不料，程远县开始推脱，此后留下一张欠条后就失联了。

2018年整个春节，刘国友将身上仅有的25000元全付给了跟着自己的亲戚，自己和妻子在异乡只得另找工地搵食。

刘国友在工地上的住房

罗仕斌听说此事后很愤怒，他跟刘国友在一个村里，曾多次听说他家是有名的贫困户，“他能出来打工很辛苦，家里两个孩子只能带在身边，住在工地里连个窗户都没有。”

罗仕斌告诉荔枝新闻，刘国友是贵州省黔南州罗甸县沫阳镇勇进村八组村民，也是贵州省建档立卡贫困户，原本如果拿到这笔钱，刘国友就能靠自己的双手“脱贫摘帽”了。

据了解，罗甸县贫困户脱贫标准为人均可支配年收入3747元，如果讨回2017年被欠的工钱，刘国友一家六口人的人均可支配年收入就有5317元，超过了该县的脱贫标准。

“当然，脱贫摘帽涉及住房、医疗、教育等多个标准”，罗仕斌解释说，刘国友的其他条件目前基本已经达标，“如果仅从脱贫标准来看，现在就只缺收入这项佐证了。”

扶贫干部求助人社局“被打发”

2019年12月初，罗仕斌调任浙江金华，担任罗甸县政府驻浙江工作站站长，刚到金华没几天，罗仕斌就赶往温州与刘国友见了一面。

一些在企业做法务工作的朋友听说此事后劝罗仕斌放弃，“像这种没签任何协议的讨薪，很难搞定的。”但是罗仕斌想着，马上又要过年了，不能让刘国友夫妇再次空手而归。

12月27日，罗仕斌带着刘国友来到温州平阳县人社局“平阳县防范处置企业拖欠工资工作领导小组”。按照刘国友的说法，去年讨薪过程中，人社局就建议他起诉程远县，这一次窗口工作人员还是给出了同样的解决方案。

罗仕斌与刘国友和另一名工友到平阳县防范处置企业欠薪办公室咨询

罗仕斌向工作人员表明自己是当地政府工作人员来替刘国友讨薪的，“当时他们就比较重视，带我去见了他们领导，不过最后还是几句话就打发了。”罗仕斌无奈表示。

此后，罗仕斌多次辗转各个部门，一直没有得到满意的方案。“法院起诉的时间成本和经济成本都比较高，之前有人跟刘国友说让他去包工头户籍地河南起诉，他肯定去不了。”

平阳县人社局建议罗仕斌寻找法律援助中心帮助。罗仕斌又带着刘国友来到了平阳县法律援助中心，让他们都没想到的是，被大家开玩笑戏称的“二包头”身份成为了自己获得法律援助的障碍。

“法律援助中心说他们的援助对象是最底层，直接干活领工资的农民工。”刘国友哭笑不得，自己只是代亲戚统一领取报酬，且一直有在干活，为何就成为了包工头？

针对各种问题，荔枝新闻也咨询了相关方和律师。

平阳县法律援助中心向荔枝新闻解释说，是否界定包工头需要看工人的工作是否由刘国友本人安排，工人是否直接对其负责，根据他们得到的信息初步判断刘国友”比较接近包工头性质。“

但工作人员也表示，法律援助是根据当事人的经济状况决定，即使刘国友属于包工头身份，只要提供证明材料经济审查过关，也可以申请援助。“之前说他（刘国友）非援助对象是因为浙江省开通了农民工讨薪的绿色通道，对于最底层干活的农民工讨薪可以免除经济审查，刘国友这种情况可能还是需要提交材料。”

罗仕斌与刘国友和另一名工友到平阳县法律援助中心咨询

此外，荔枝新闻还致电鲁健仁本人，对方称事情已经结束了，并不认识程远县，随即便挂断了电话。

天津昌朋律师事务所郭岩认为，根据法律规定，建筑公司必须和劳务分包公司签订合同，不能直接和包工头个人签合同。没有和劳务公司签合同就相当于没有进行劳务分包，工人可以视为直接给建筑公司提供劳动。

长期专注农民工讨薪案件的律师周立太周立太告诉荔枝新闻，像类似情况，当事人没有签订任何合同，但提供了事实劳动，可以到当地法院一并起诉包工头与公司。

1月9日，罗仕斌收到温州市长信箱回复：根据《劳动争议调节仲裁法》相关规定，你可以携带相关证据申请劳动仲裁，他们决定根据仲裁结果再决定是否起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