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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衡的经济巨人广东:左脚双一线 右脚贫困县

根据广东公布的经济运行数据,2019年,全省实现地区生产总值107671亿元,增速达 6.2%。广东成为中国首个GDP过十万亿的省份,领跑大陆经济超30年。
根据世界银行公布的2018年各国GDP来看,广东以“一省之力”位列全球第13位,紧追韩国,领先于澳大利亚、西班牙、荷兰、瑞士等一众发达国家,可谓真正的“富可敌国”。
2019年,广东常住人口为11521万人,超山东、河南、四川,再次成为中国人口第一大省。另外,广东还荣膺中国制造业第一大省、财税第一大省、外贸第一大省……
广东综合实力之强,中国各省无出其右。巨人在聚光灯下享尽赞誉,背后的投射下的阴影经常被人忽略,但其中潜藏着的巨大隐忧同样值得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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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东行政区划 来源:地图窝
“全国最富的地方在广东,最穷的地方也在广东”
提到广东,你会想到哪些城市?一线城市深圳、广州?“世界工厂”东莞?“家电之都”佛山?这当然代表广东。但是你是否听过揭阳、云浮、阳江、江门、韶关……是否还记得最初的一批经济特区中还有一个叫汕头?它们,也同样是广东。
广东省拿下了很多的中国之“最”,但是很多人不知道广东另一“最”——广东是中国管辖地级市最多的省。广东下辖21个地级市、119个县级行政区。根据经济发展和地理位置,21个地级市又被分为4个区域。
广州、深圳、佛山、东莞、中山、珠海、江门、肇庆、惠州所在的珠江三角洲地区历来为广东经济增长的引擎,所以被称为珠三角核心区。汕头、潮州、揭阳、汕尾为广东的东翼,湛江、茂名、阳江为西翼。韶关、清远、云浮、梅州、河源所在地为北部山区,被官方称为“北部生态发展区”。虽同为广东辖区,但四个区域相差的可远不止名字不同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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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各地统计局 制图:搜狐城市
2019年,广东经济总量最高的地市毫无疑问为深圳,GDP总量达26927.09亿人民币。最低为云浮,为921.96亿人民币,前者为后者的29倍。分区域来看,广州、深圳、佛山、珠海、东莞、中山、惠州、江门、肇庆等珠三角9市经济总量为86899.05亿元,占全省80.7%,剩余占全省面积70%的12地市贡献了不足20%的GDP。
而中国第二大经济省份江苏2019年经济总量达99631.52亿元,距广东仅一步之遥。这个以“内斗”闻名的省份经常以苏北苏南的经济差距巨大被人诟病,那江苏各市的差距有多大呢?
2019年,常年占据江苏第一把交椅的苏州GDP为19253亿元,省内排名垫底的苏北城市宿迁为3099亿元,前者为后者的6倍。6倍的差距和和广东比起来也显得慈眉善目了。
2010年3月,时任广东省省委书记的汪洋在调研扶贫开发工作时曾说:“全国最富的地方在广东,最穷的地方也在广东……这是广东之耻,是先富地区之耻。”在同一年,南方日报记者探访广东的农村,看到的是这样一幅景象:
在粤西,雷州东塘村300人学校没有一个学生专用厕所;在粤东,梅州溪口村人均仅四分田地,养不活一家老小,病倒一个人就塌下一个家;在粤北,河源杨梅村,基础设施薄弱,人在里面不知道如何出山,外来媳妇不惜打掉孩子也要逃离……
这样的场景,和人们脑海中“遍地黄金”的经济最发达省份的印象相去甚远。“全国最富的地方在广东,最穷的地方也在广东”之语并不夸张,而且时至今日,这句话似乎仍然适用。
2018年,广东的一线城市深圳、广州GDP总量分别排名全国第三、四名。而同年广东仅有7个地市人均GDP高于全国平均水平,有14个地市人均GDP低于全国水平。最低的梅州仅为全国水平的40%左右。
根据广东扶贫开发协会数据,广东省贫困县达28个。其中全国性扶贫县有3个,清远、韶关、汕尾各占一个。省级重点扶贫的特困县13个,其中清远3个、梅州3个、河源5个、揭阳1个、韶关1个。广东省山区贫困县12个,其中韶关3个、清远1个、梅州2个、肇庆3个、云浮1个、惠州1个、潮州1个。
可以看到,广东的贫困县基本分布在粤东、粤西和北部山区这些“非珠区域”。珠三角区域和“非珠区域”差距之大,给人的感觉就像,如果驾车穿越珠三角,似乎前一分钟还在极尽繁华的现代都市,后一分钟就到了贫穷凋敝的落后农村。
这样的格局,到底是怎么形成的呢?
粤北的命数和粤西的失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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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东北部地形图 来源:Google earth 地图编辑:搜狐城市
如前所述,统辖21地市的广东分为四个大的区域,分别为珠三角核心区、北部生态区、东翼和西翼。珠三角自不必说,而所谓的“北部生态区”其实就是北部山区。
广东其实是一个多山地丘陵的省份,素有“六山一水三分田”的说法。广东的云浮、清远、韶关、河源、梅州五市多地处山区,受地理条件的限制,产业发展空间极小。时至今日,广东21地市中第一产业比例最高的即为云浮和梅州,2018年时分别为18.2%和17.7%。其余三市,一产比例均超10%。
在2019年广东省印发的关于促进区域协调发展的《意见》中,提出构建“一核一带一区”,其中“一区”就是北部生态区,定位为全省重要的生态屏障:重点以保护和修复生态环境、提供生态产品为首要任务,严格控制开发强度,大力强化生态保护和建设,构建和巩固北部生态屏障。
天然处于发展条件恶劣的北部山区,加上严格的生态保护是当今的大势,粤北的落后颇有几分命数的味道。相比之下,粤西发展的缓慢很大程度上归咎于“上错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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粤西三市 来源:广东省国土资源局
从地图上可以看到,湛江、茂名和阳江三市全部临海,区位条件并不差,特别是湛江。旧时,湛江被称为“广州湾”, 1946年建市后直到改革开放初期,这里一度是广东发展最快的城市,时有“北青岛、南湛江”的说法。
1984年,湛江被确定为全国第一批14个沿海开放城市,之后,经济发展进一步提速。上世纪80、90年代,诞生于此的半球和三角两大电饭煲品牌曾行销全国,两家企业更一度成为中国家电巨头。
但是,就在被确认为沿海开放城市的第二年,湛江无视大连、青岛、广州等同批次入围的其它城市加码工业、寻求创新,提出了“两水一牧”的政策,即发展水果、水产和畜牧业,当初的政策影响至今。
根据广东统计年鉴,2018年,湛江第一产业比例为17.7%,全省第三;第一产业增加值533.61亿元,全省第一。政策失误加上之后走私猖獗,湛江虽有意改革,但是错过时机的代价无疑是巨大的。
1989年,广东GDP前5的地市分别为广州、佛山、汕头、深圳、湛江。湛江排在深圳之后,居全省第5。而10年后的1999年,湛江居广州、深圳、佛山、江门、茂名、汕头、东莞、惠州、肇庆、揭阳之后,退至全省第11。之后,湛江一直在10名左右徘徊。
众所周知,在改革开放的最初阶段,港澳商人和外资起到了决定性作用,而是否毗邻港澳则成为能否快速崛起的决定性因素。始终无法有效连接港澳市场的粤西地区优势不再。三角、半球等家电企业的技术人员也流失到珠三角。湛江的知名企业迅速衰落,直至倒闭。
当珠三角的黄金时代来临,湛江几乎再无反超的机会。
潮汕地区的没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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粤东(潮汕地区) 来源:广东国土规划局
提起潮汕,中国无人不知。潮汕有两大“特产”闻名全国,一是潮汕牛肉火锅,二是以李嘉诚、马化腾为代表的潮汕商人。但很多人不知道的是,潮汕早已不再是一个统一的行政区域,“潮汕人”也早已不再像想象中那么有钱。
潮汕地区位于广东省东南沿海,属潮汕文化区和潮汕方言区,是潮汕民系的集中区域以及潮汕文化的发源地,所处的区域包括如今的汕头、潮州、揭阳、汕尾四市。历史上,潮汕地区长期是一个地方行政区。
早在古代中国,这里就形成了一个辐射岭东地区的中心,并一直延续至清末。1860年汕头开埠后,这里更是成为广东的次中心区域。一直到改革开放前,汕头还是广东仅次于广州的第二大城市。改革开放前,大致上是以大汕头地区统管今天的潮汕四市。
1981年,经国务院批准,深圳、珠海、汕头、厦门成为中国开放最早的四个经济特区。当时的汕头和深圳一样,被全国人民寄予厚望。1983年汕尾地区被分割出来,单独建市。1984年,汕头经济特区扩大到52.6平方公里。之后,就到了潮汕地区的命运转折的1991年。
1991年4月,国务院批准把经济特区扩大至汕头市区234平方公里的区域,同年11月,国务院对潮汕地区进行行政区域调整,原来的大汕头市被拆分成现今的汕头、潮州、揭阳三市在分割之初,三地的经济依然强劲,但到了1999年之后,形势急转直下。
1999年,面对在全国沿海地区愈演愈烈的经济犯罪和走私活动,中央决定出重手打击。在很短的时间内,全国连续爆发了震惊朝野的湛江走私大案、厦门华远走私案和潮汕地区的“世纪税案”,潮汕地区的灰色经济也因此大白于天下。
2000年8月开始,国务院工作组进驻汕头潮阳、揭阳普宁。不法企业骗取出口退税案的盖子被揭开后,人们看到了一个巨大的黑洞:在之前的几年里,潮阳、普宁1000多户出口企业,98%以上存在违法犯罪。据不完全统计,他们共虚开增值税发票8.8万本,虚开税额223亿元,涉嫌骗税42亿元。
走私猖獗、骗税疯狂、造假难禁、参赌成性……揭开盖子之后的潮汕经济,令人触目惊心。据统计,2000年前后,汕头因投资环境问题迁走的企业达1200多家,仅2000年就搬迁走了450多家。被誉为“东方犹太人”的潮汕人,陷入了严重的信誉危机。
在此之后,中国加入WTO的效益开始发挥作用,出口型经济模式成为了最强大的经济发展模式。信誉危机加上一分为四的潮汕地区无法形成合力,粤东地区对外资的吸引力下降严重。之后十年,以长、珠三角为龙头,中国经济再度起飞,但是牌桌上,不再有潮汕地区的一席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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汕头
2002年的广东省第九次党代会上,广东将全省发展战略从3个增加到4个,加入区域协调发展战略,此举当时在全国是唯一。
2017年,广东出台《广东省沿海经济带综合发展规划(2017-2030年)》,将汕头和湛江定位为省域副中心。
2019年,广东省委和省政府印发《关于构建“一核一带一区”区域发展新格局促进全省区域协调发展的意见》,提出,粤港澳大湾区建成世界级城市群,东西两翼地区和北部生态发展区成为各自功能“引领者”。
……
2018年7月1日,江湛高铁正式通车,结束了粤西地区不通高铁的历史。2018年广东人均GDP最高的珠三角地区与最低的北部生态区之比为3.73:1,是2013年以来的最小值;人口城镇化率最高的珠三角与最低的西翼相差41.4个百分点,是2010年以来的最小值。
虽然进展缓慢,但是经济巨人广东也在尝试转身拉一把落在后边的地市。毕竟,拥有21个地市的广东,并非只有“富可敌国”这一幅面孔。而位于广东境内的,并非只有深圳和广州。能否让东西两翼和北部生态区搭上珠三角经济发展的快车,将决定广东能否继续稳坐“中国第一大省”交椅。
资料来源:各地统计公报、统计年鉴 南方网 每日经济新闻 第一财经 南方日报 中国网 经济观察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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