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贾樟柯导演
《我们的时代：十年敢想录 · 钱小华》
从古代看，南京是四大古都，东南繁会；从当下看，南京是中国第一个“世界文学之都”。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有先锋书店，对南京来说是一件很有脸面的事。一座文化古都，“文学之都”，理应有这么一家给自己长脸的书店。
不过，大概只有先锋书店和它的创始人钱小华自己知道，这么多年走过来，风风雨雨的有多不容易。据说当年最困难的时候，账上欠一千多万。钱小华说他有一晚坐在五台山体育场的看台上，看着旁边的探照灯，差一点就有爬上去跳下去的冲动。
如今，先锋书店四海驰名了，可是依旧步履沉重，特别是今年。先是疫情导致史无前例的超长时间暂停营业，三月初好不容易开业了，跑去五台山总店看了看，一片萧条，大部分时候，店员比顾客还多。
△
3月10日摄于先锋五台山店，空空荡荡
前天，钱小华在微信上跟我说，现在是先锋是“至暗时刻”，可以体会他受到的煎熬，用他的口头禅说，“太狠了”。说起来，书店虽然无关国计民生，可是对普天下的爱书人来说，有一家这样的书店，还是一件幸运的事。
这篇文章是四年前先锋20岁生日写的，今天重新拿出来，是期望大家看到一个普通读者心中的钱小华和他的书店。先锋最近搞了个特别活动，北岛、李健、阿乙都来帮忙站台，我们普通人，做不了其他，能帮忙吆喝一把，也算尽点微薄之力。
点击图片
关注独立先锋天猫旗舰店重启特别活动
▽
钱小华：
先锋书店就是一生的春梦
文 | 群学君
01
“春梦”这个字眼不是我想出来的，是作家赵波想出来的。
赵波跟钱小华是常州老乡，认识钱小华二十多年了，据说多年来一直孜孜不倦的想探听一点有关钱小华的桃色八卦，在始终无果之后，她得出的结论是：钱小华这个人只爱书，爱到疯狂，极端到什么程度呢？他连做梦做的都是关于书的梦，连春梦都没有，或者说，开书店就是钱小华一生最长久的春梦，迄今痴迷不醒。
幸亏钱小华不怎么做春梦！
幸亏钱小华把其他男人做春梦的时间都省下来做了书店，在南京五台山、紫金山，在徽州碧山，在桐庐莪山，在无锡惠山，在丽水龙脉山……才有了让普天下读书人乐不思蜀、长醉不醒的一场场春梦。
△
先锋陈家铺平民书店
△
先锋厦地水田书店
△
先锋云夕图书馆
02
赵波说钱小华连做梦都是书，这我信。
作家叶兆言说，早些年先锋书店还在广州路南大门口的时候，南大的学生拎着书店里“大地上的异乡者”的黄色塑料袋去上课，是一件很“拉风”的事，一看就是文艺青年。二十年前我姥姥有段时间也用这样的袋子装着病历去医院，走在路上都觉得老太太一身的书卷气。
那个时候钱小华还不是“文化名人”，一天到晚都待在店里，看上去眼神迷离，其实镜片后面目光如炬：哪些人是真爱书的，哪些人只是匆匆过客，他一眼可辨。
然后他会装作不经意的上前，跟那些认真的读者攀谈几句。通常的开场动作是顺手拿起一本书，很自然也诚恳的送到你面前：“这本书钱理群新出的，不错的”，“这个是阿赫玛托娃诗集第一个中译本，应该看看”。
有时候读者拿着一本书，他偷偷瞟一眼封面，声调会故意高八度：“哎呀，这本书真是好书！”反正在钱小华眼里，只要先锋架上的，就没有不好的，不值得买的书。
△
前两天整理书房，找出来的一张钱小华二十年前的名片。那时候南京的电话号码还是七位数，手机号码还是“9”开头。那时候，钱小华在店里，逢人就送名片，推荐书。我把图片发在朋友圈里，他照例回一句“太狠了”。
这个时候钱小华的商人本色就露出来了，但是一点不会让人不舒服，因为他真爱书，也真懂书，店里进的书，几乎每本他都能说出点名堂来。不是爱书爱到痴迷，很难做到这一点。
有一年，夏天我在先锋碧山书局的犄角旮旯里淘到一本早已绝版的小书，市面上炒到三四百，书局还按原来定价十几块卖。钱小华在旁边一眼看到，立刻说，今天你捡了个大便宜。说完我们彼此会心一笑，对于真正爱书的买书人和真正爱书的卖书人来说，还有什么比这一刻更舒坦的吗？
△
先锋碧山书局
03
南京城藏龙卧虎，文化人多，文化人的大小圈子也很多。
比如江苏最好的作家、诗人，大部分都住在南京，有的有体制内的身份，有的就是闲云野鹤；比如江苏最重要的人文社科学者，大部分也都在南京；比如江苏最好的书画家群体、昆曲演员群体（差不多也是中国最好的昆曲演员群体之一），也大部分住在南京；还比如许多著名的文化媒体人、设计师、跨界玩家等等等等——一句话，如果你真爱文化，住在南京会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
小圈子也会跨界，互相串场，但通常各玩儿各的。不过大家都爱跟钱小华玩儿，也都爱到先锋书店玩儿——新书发布啊，诗歌朗诵啊，观影啊，沙龙啊，等等等等。南京地界上有头有脸的文化人，如果没在先锋书店做过活动，都不太好意思说自己是文化人。
这两年城市建设发展很快，开发商随便盖个豪华的会所，就敢说自己是文化地标，但我想南京人文化人真正公认的，文化意义上的地标，恐怕就只有二十年来钱小华苦心经营的这么一个民营书店。
△
记得当初年纪小。钱小华与朋友们：陈卫新、薛冰、朱赢椿、钱小华、某某、老克、罗拉拉
△
钱小华朋友们在碧山书局。这其中已经有朋友遽然离世，令人伤感
04
早几年实体书店还没受到电商打击，正在风起云涌的时候，大江南北不少独立书店，为了“净化严肃的阅读环境”，曾经提出不许在书店里拍照的倡议。
钱小华却从那个时候开始，在先锋书店大门口挂一块牌子：本店允许自由拍照。从那以后，好像先锋旗下每开一家新店，门口都要挂这么一块牌子。
我有好几个朋友特别反感这个，觉得书店里整天乌泱乌泱全是拿着单反浓妆艳抹的小文青，“不来买书，也不来看书，在书架前搔首弄姿摆几个pose，发个朋友圈，就以为自己的读书人了”。
△
在先锋摆拍的少女，其实，用书店打扮自己，有什么不好呢？
可每次我去先锋，看到这块不起眼的小牌子，心里都要默默的致敬：钱小华是个了不起的书店老板。
我从来不觉得一个好书店，只能是所谓“读书人”的禁脔。在资讯日益发达的今天，逛书店理应成为一种生活方式。比如在这样一个初春的星期天中午，在对面吃一份麻辣过瘾的三猫黑鱼花，然后信步踱到先锋书店，随便翻翻书，拍拍照，听听讲演，把内心沉静下来，这就是对抗外面那个喧嚣时代的最好办法。
有很多男女文青，是在先锋许了前世姻缘，枝结连理之后又回到先锋去还愿。每次看到他们沉醉其中的幸福，我都觉得钱小华是在积功德，心里默念一句：善哉。
△
在先锋的婚纱照
05
这些年人们只看到十几家先锋书店的“野蛮生长”带给世间的浓墨书香，却看不到背后钱小华的拼命苦扛。
很多年前，有段时间群学书院想在皖南开一家分院，钱小华几乎每隔几天就打一个电话，一打就是几十分钟，滔滔不绝谈他的理念和畅想，我既感动于他的执着，也终于明白他为什么很少做春梦——他的荷尔蒙真的都用在做书店上了。
△
钱小华与他的朋友们在碧山。左起：钱小华、王晓峰（碧山村支书）、汪瑞章（碧山乡贤）。右起：诗人欧宁、社会学家翟学伟、社会学家周晓虹、社会学家张鸿雁等
先锋当年最困难的时候，账上欠一千多万。钱小华说他有一晚坐在五台山体育场的看台上，看着旁边的探照灯，差一点就有爬上去跳下去的冲动。
现在疫情渐渐缓解了，春暖花开，读者们有时间，不妨去逛逛先锋书店，再顺便去书店头顶上的五台山体育场坐一坐，体验一下钱小华当年的不易，也谢谢老天爷当年没有把他收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