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方与秦权墨

安徽博物院收藏的秦权墨仿秦权形式制成,为半球形、空腹,顶有鼻纽,直径15.2厘米,高11厘米,厚1.1厘米。墨面一侧为小篆阴识铭文,填金,19行共100字,其中秦始皇诏版40字,秦二世诏版60字,内容为“廿六年,皇帝尽并兼天下诸侯,黔首大安,立号为皇帝,乃诏丞相状、绾,法度量则不壹歉疑者,皆明壹之。元年,制诏丞相斯、去疾,法度量,尽始皇帝为之,皆有刻辞焉。今袭号,而刻辞不称始皇帝,其于久远也,如后嗣为之者,不称成功盛德,刻此诏,故刻左,使毋疑。”另一侧为时任湖广总督的端方所作后记,记述对度量衡的收藏与研究。阳文楷书十六行,16行共111字,内容为:“《汉书·律历志》云:权者,铢、两、斤、钧、石也。二十四铢为两,十六两为斤,三十斤为钧,四钧为石。东武刘燕庭所藏重四两之权钱,得今湘平一两八钱,秦一斤应合今七两二钱。此权重湘平五十四斤,适合四钧,权之重所谓石权也。所得权二十余品,当以此为第一。清光绪癸卯十月,浭阳端方后记”,后钤小印“匋斋”。墨内侧有楷书阳文款“徽州休城胡开文监造顶烟”。此墨为清光绪癸卯(1903)端方在胡开文墨庄订制的一款墨。
权即衡器,又称秤砣、秤锤、秤权,是悬挂秤杆之上可以移动的铜、铁、陶、瓷、石等质地秤砣和后世的砝码。秦始皇统一六国前各国所用度量衡名称、重量均不统一,为推进国家发展,秦始皇“一法度、衡石、丈尺,车同轨,书同文字”,颁布了统一度量衡诏书,制定了一套严格的制度,这是中国历史上第一次由国家发布的统一标准,其中“度”为计量长短的器具,“量”为测定计算容积的器皿,“衡”为测量物体轻重的工具。秦权即秦国官府批准的标准衡器,专门用来称重,其形状多为半球形,分为权身和鼻钮两部分,权身底部内凹,外侧环刻铭文,内容为秦始皇、秦二世颁布的诏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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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胡开文制秦权墨
秦权墨上的两段铭文一侧是秦始皇、秦二世颁布的统一度量衡的诏书,从目前的考古发现来说,出土的秦权基本上都刻有这一段或两段诏书内容;另一侧是端方将秦之衡器与清朝所用衡器制度的一个比较研究。其中提到的“东武刘燕庭”收藏的“重四两之权钱”是秦王朝为统一货币而铸造的钱币,一枚权钱的重量与八枚半两钱重量相当。
该墨为订制墨,体量较大,形制特殊,对制作技艺要求高,订制者端方(1861-1911)全名托忒克·端方,字午桥,号匋斋,满洲正白旗人,出生于直隶浭阳(今河北省丰润县),历任湖北巡抚、湖南巡抚、署理湖广总督、两江总督,出使各国考察政治大臣、南北洋大臣等要职,参与了庚子赔款、长沙开埠、官制改革、复旦公学筹建、东沙岛交涉、整饬报界等重大历史事件,在晚清史中具有一定地位。清宣统三年(1911),清廷下令将铁路收归国有,遭各地反对,四川尤为激烈。端方以督办粤汉川铁路大臣、署理四川总督身份,带兵前往镇压,行至资州,被其部下军官杀害。
端方不仅是清末封疆大臣,同时也是一位收藏家,一生嗜好金石书画,在京师士大夫之间享有精于鉴别金石书画之盛名,著有《藏石记》《陶斋吉金录》《端忠敏公奏稿》《陶斋吉金续录》《陶斋古玉图》《泰西各国金币拓本》等。端方对于秦权的收藏就有照片为证。清光绪二十七年(1901)阴历十月初六,端方曾邀请好友与幕僚至家中共同赏玩,品评秦权的雅集趣事,桌面上放置大小秦权数枚,名为“陶斋评权图”的照片记录了这一场景。端方时任湖北巡抚,照片拍摄地应为端方在武昌的官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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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胡开文制秦权墨
东武刘燕庭即刘喜海(1793-1852),字吉甫,号燕庭、燕庭主人,别号三巴子,出生于山东望族,其曾祖父刘统勋,伯祖刘墉(刘罗锅),父亲刘鐶之,因刘氏家族人才辈出,乾隆皇帝称誉其家族为“海岱高门第”。曾任福建汀州府知府、福建兴泉永兵备道、潼关商兵备道、四川按察使、布政使和浙江布政使署巡抚等职。同时,刘喜海本人酷爱收藏,后人评价他“精心博古,好搜奇书”。他的收藏涉及门类广,除了藏书丰富外,对金石碑拓、古钱币、封泥等都有收藏,收藏4500多枚古钱币,著有《古泉苑》一百卷,在中国钱币学领域有重要地位。
秦权墨上的铭文有“所得权二十余品,当以此为第一”的字样,可见端方对秦权的收藏数量较大,并且将这一件秦权定为第一。出于对这件秦权的热爱,端方找到了当时中国最好的墨庄——胡开文墨庄订制了这款秦权墨,墨的样式和铭文内容均由端方提供,胡开文墨庄选取烟中精品“顶烟”进行制作。胡开文为清代四大造墨名家之一,其创办人胡天注(1742-1809)为绩溪上庄明经胡氏,号在丰,字柱臣,安徽绩溪县上庄人。清乾隆三十年(1765),胡天注继承其岳父濒临倒闭的汪启茂墨业,创办了“胡开文墨庄”,“开文”二字取自“天开文运”,自此开始了真正的创业之路。胡天注通过改良制墨配方,从而使墨达到“质坚烟细,色黑有光,胶轻易磨,味香自然”的理想境界。胡开文墨庄不仅注重墨的品质,同时具有出色的营销手段,依靠广泛的封建官场人脉,承办清代宫廷贡墨,使胡开文墨业走出徽州,不断发扬壮大。至清朝末年,胡开文墨庄几乎覆盖当时中国最开放和发达的地区,并最终垄断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徽墨市场。
本文转自2020年9月8日
《中国文物报》第6版
作者|王健
编辑|毛豆